一路上走來,被無數的少年少女出手挑戰,被逼著聽了這麽多話的顧泯終於忍不住了,他在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便從馬車上躍了下去,就像是一隻等待很久的獵豹,這一次要撲向自己的獵物,雷霆一擊,給對手帶去的,自然隻有死亡。


    楊無神不管有多會說話,也不管有多虛偽,但他的境界不夠,所以顧泯那帶著憤怒的一劍,遞出來之後,楊無神絕對不可能攔住。


    一旦攔不住,很有可能麵臨的就是死亡。


    在半空中的顧泯很憤怒,然後感受到了暢快的感受,仿佛隻要自己的劍遞進對方的胸膛,那麽事情便會結束,這些天來的倦意,還有所有不舒服的情緒,都能夠抒發出來。


    那是很美好的事情。


    楊無神看著那一劍臨近,慌亂的做著抵抗,但很快便發現自己所做的所有抵抗都是徒勞,然後他便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


    他不是故意來挑逗顧泯的,而是真的覺得自己會比顧泯更強,可真當了他們交手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以前的一切都是錯的,自己坐井觀天,還以為世上都是些蠢材。


    他甚至很後悔,後悔不該來自己,因為這讓自己即將丟掉性命。


    他臉色蒼白,看著白色的劍氣襲來,已經是認命。


    就在那柄劍快要刺穿他的胸膛之前,劍尖在他胸前,停下了。


    顧泯握住劍,眼裏所有情緒都藏了起來,之前的一切都好像放下了,他看了楊無神一眼,然後收了劍,沒有說什麽,轉身回到了馬車上,然後一拉韁繩,那匹馬停下吃草的動作,開始朝著前麵走去。


    馬蹄踩在草地上,沒有響亮的馬蹄聲,聲音有些悶。


    顧泯卻長長舒了一口氣。


    馬車朝著前方走去,楊無神站在原地,有些呆。


    “我原本以為你的劍要刺下去,雖然不會刺穿他的胸膛。”


    這些日子的情緒累積,很容易讓一個人變得不像是自己,就在顧泯在出劍之前說出那個三個字的時候,阿桑便判斷顧泯那一劍會刺出去,但不會要了楊無神的命,換了別人當然不會這樣,但阿桑很相信自己的小師弟不是那些俗人,所以她判斷顧泯一定會收手,但沒想到他收手更早。


    “不過小師弟你為什麽收劍了?”


    “殺了他好像也沒什麽問題,以後即便是被追殺我也不覺得自己做的是錯的,但我出劍的時候,看著他的反應,忽然便覺得這一劍遞出去好像是有些浪費了,殺一個這樣的人沒什麽意義,殺了這一個,後麵或許還有好些人,到時候問題還是這個問題,所以我就沒了興趣遞完那一劍。”


    顧泯打了個哈欠,“我知道以後會麵臨很多選擇,有的選擇一旦做了可能就沒有回頭的希望,所以我得好好想想,然後再做決斷,不然會生出很多後悔的事情來。”


    阿桑說道:“的確如此,不過就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你便改變了心意,像你這個年紀,沒有幾個人可以辦到。”


    這是陳述,但顧泯覺得是誇獎,他哈哈大笑,“多謝師姐誇獎。”


    這笑聲很真,如果說之前那些日子積攢的情緒沒


    能在之前那一劍中釋放出來,那麽這個時候的笑聲,才是真的將這一切都釋放出來了。


    阿桑聽出來了,她很欣慰,欣慰的不是小師弟表現出來的東西,而是欣慰這一趟鹹商城之行,自己小師弟又成長不少。


    這個世上是天才當然不多,但不多的天才們要是不成長,也是一件很令人惋惜的事情。


    像是顧泯這種天才,看到他成長,自然值得欣慰。


    哪怕他不是自己的小師弟,也該成長下去。


    阿桑忽然生出這麽個想法,然後又笑了起來。


    這個笑容,顧泯也沒看到。


    ……


    ……


    就在那片草原裏,還有人看著那架馬車在朝著遠處離去。


    他們是兩個人,兩個不知道身份的人。


    “誰能想到這麽一個少年,在最後要決斷的時候決斷的如此之好,這麽強大的意誌力,恐怕就是當年那位晚雲真人在這個年齡的時候也沒有吧?”


    說話的是矮一點的那個人,另外生得要高很多的人說道:“他本來就是柢山的弟子,和晚雲那個殺胚比也算是恰當,不過你要說他這麽好便不會死,那是不可能的。”


    “我敢打賭,要不了多少年,南陵會出現好幾個有意思的年輕人,如果他們足夠強大,也願意幫助某人,何嚐不能完成某人的願望呢?”


    “你這樣說起來,他便是為此想要獲得這個少年的友誼,可是你也知道,他們要真正的長起來,得很多年了,而他活不了那麽久了。”


    “他不想死,不然費力做這麽多事幹嘛?”


    “我還不想來這裏看這個少年,也不想在八十年前娶那個悍婦做媳婦兒,更不想再一百多年前被人取了這個名字,你看看,我都不想,可哪樣如願了?”


    “那是不一樣的。”


    “算了,懶得和你說,反正他沒出劍,所有嚐試都不能進行下去了,除非再試試,讓他心情差上一些,然後看看他會不會殺人,不過我覺得這嚐試很是無謂,這樣的少年,肯定不會在同樣的事情上連續出兩次問題。”


    “雖然你很可能是對的,但我這個人就是喜歡試試,所以我準備再試試。”


    ……


    ……


    正如同兩個人中的某人說的那樣,像是顧泯這樣的年輕人,足夠優秀,同樣的錯誤不會犯兩次。


    所以在之後的日子裏,顧泯一直都很開心,他吹著口哨驅馬前行,偶爾遇到不錯的少年還和他們交流修行上麵的問題,再也沒有惱怒的情況出現,但還是沒有人能打敗他。


    於是帶著這麽高興的心情,顧泯吹著口哨,在豔陽下來到了柢山腳下。


    離開柢山去到鹹商城,因為是乘著法器,所以根本沒有花多少時間,可回來的時候,因為師姐的傷勢,所以他們坐著馬車回來,因此花了好幾個月。


    來到山腳,顧泯看著熟悉的風景,高興的說道:“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阿桑從車廂裏走了出來,她的


    臉色沒有之前那麽難看,但也不見得有多好,看著柢山,她挑了挑眉,這也是表達她的高興。


    在馬車旁將韁繩解開,顧泯將車廂拖到林子裏,然後拍了拍那匹陪著他走過這麽遠的馬,笑著說道:“山上沒草,不然我肯定帶你上去。”


    柢山到處都是山石,那些草木早已經被淩厲的劍氣斬完,之後劍氣籠罩,更是讓柢山寸草不生,這馬要是上山,八成就得被餓死,顧泯不願意做這樣的事情,所以就隻能和他告別。


    幾個月的相處,早已經有了感情,那馬依依不舍的蹭著顧泯的腦袋,最後才朝著林子跑去。


    顧泯這才和阿桑一起登山。


    柢山的山道鋪就很簡單,就是一些山石而已,阿桑走在前麵,顧泯走在身後。


    “小師弟,上山之後要做些什麽?”


    阿桑心情很好,不然不會主動開口。


    “我肯定要好好睡一覺,然後在睡著的時候祈禱醒來之後,不會看到洛雪師姐的端著的食盒。”


    顧泯笑道:“要是師姐再做飯,我就拉著阿桑師姐你。”


    阿桑挑眉道:“那個丫頭可不敢脅迫我。”


    顧泯點頭,“大師姐嘛,當然最有威嚴了。”


    阿桑搖頭,“拍馬屁沒用。”


    “對了,師姐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別問。”


    “……好的。”


    一頭霧水的顧泯往前走去,很快便聽到前麵傳來了一道高興的聲音。


    “乖徒兒,你們回來了?”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出現在他們眼前。


    看著仙風道骨,實則透露出一絲絲的猥瑣。


    顧泯抬起頭,看著就在前方的老人,然後很快行禮道:“徒兒見過師父。”


    “哎呀呀,徒兒不必這樣,為師我早就在山上得到消息了,徒兒你這一怒便拆了鹹商城一條街,果然是有為師的風采,為師這麽些年的教導,看起來是十分的有用。”


    顧泯原本聽著前麵的話有了些飄飄然,可一聽到之後拆了一條街的時候,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師父說的不是他,而是大師姐。


    果然,此刻常遺真人就站在阿桑身側,滿臉都是笑意,不管是誰家的道理,隻要是知道這一次鹹商城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大概都能知道這一次對柢山功勞最大的,肯定不是拆了一條街的阿桑,而是在試煉裏表現的堪稱完美的顧泯。


    柢山中興,這四個字是靠的顧泯。


    常遺真人既然知道阿桑拆街的時候,自然也知道其他的事情,可他現在這樣做,隻能有兩種原因。


    要麽是他故意的,要麽就是他就是這個脾性。


    從顧泯之前了解的常遺真人來看,自己這個便宜師父,大概是後者。


    站在原地,等了半刻鍾,發現自己便宜師父還是不準備理會他。他便搖了搖頭,朝著山上別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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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便消失在了阿桑和常遺真人的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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