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但沒有一點溫馨,隻有無窮的恐懼。


    女子看向那兩人,那兩人也在看著她。


    在短暫的時間之中,他們便幾乎確定,眼前的女子是從彼岸那邊來的,那到底是什麽時候來到這邊的?


    為什麽當初王座上那人並沒有察覺?


    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就連之前的李玉堂,出現在這個世界之外,也被人察覺,可這女子來到這裏,卻從來沒有被人知曉,是不是意味著,還有一條不為人知的通道,存在在這個世間,而外人並不知曉。


    這是他們擔憂的事情。


    寧啟帝盯著那女子的眼睛,直白說道:“之後我們問的,你若不據實回答,那馬上便打殺你,不會有絲毫意外。”


    這位千年前的人間之主,盯著女子眼睛,沉聲道:“你是如何來到此地的,前因後果,皆要說清楚!”


    那真身是一株草的女子,看向兩人,眼神猶豫,但在頃刻之間便趕緊點頭,因為在短暫之間,他便感受到了殺氣。


    很足。


    “我曾被人追殺,機緣巧合之下,才來到此地,那追殺我之人,境界高妙,至少已然是半聖。”


    女子之後開始詳細說起之前那場追殺,自己是如何惹怒一個半聖,然後又是如何機緣巧合來到這裏,一一說清楚,並沒有半點隱瞞。


    “我以野草為本,修成真身,原本以為在大道上,還能前行頗多,誰知道被旁人覬覦,所幸未死,但也傷及了本源。”


    她並非是人,而是一株野草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修行之法,修行多年,便有所成就,隻是這般野草也好,靈獸也罷,修為境界越高,原本是凡種,後來也都不是凡種了。


    成了不錯的東西,有些修為更高的修行者便會動了些心思,像是有一部分修行者,甚至還以獵殺這等修行者為生。


    “我被追殺,全然還是自己招惹災禍,倒也怪不得那人。”


    女子如今麵對這般境地,雖說知曉兩人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見到那人,但也沒有往那人身上潑髒水。


    如此看來,她倒是還算坦然。


    說到這裏,她睜開眼睛看著那人,問道:“前輩修為,返璞歸真,但一舉一動之間,早已經了無痕跡,敢問前輩是否已經越過半聖境界?”


    之前王座上那人隻是微微顯露出了一抹殺機,但一閃即逝,便已經被她捕捉到了,那種殺機,最能體現一個人的境界。


    眼見沒人說話,女子心裏有些涼。


    那個地方臥虎藏龍她知道,可唯獨沒想到,在這裏,也有這麽強橫的人物。


    但後來一想,她便知曉,原來兩人更想知道的,是她如何來到這邊的。


    便撿著重要的給說了幾句。


    雖然是簡要說的,但實際上也藏不住。


    這個世界之外的道路曾經被人阻斷,但實際上,還有一條新的道路,已經被人開辟,而她之前說是被人追殺到了此處,但是寧啟帝和那人一想,便知道,其實追殺是假,她被攆著來這邊,本來就是個試驗品,看看那條道路能夠容納境界多高的強者來此。


    隻是她自己還不自知。


    一個半聖,要殺她,再簡單不過了。


    寧啟帝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微嘲道:“我早說過了,他們這樣下去,終究會失敗。”


    那人也說道:“留給他們


    的時間,不多了。”


    ……


    ……


    冬境城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天空中燃燒著的烈焰已經熄滅,那些灼燒的熱意,也隨之消失。


    就連那些黑洞,也開始複原。


    顧泯和天衍宗主的第一場戰鬥,十分凶險,兩人在之前沒有交過手,按著循序漸進的說法,總歸一開始不應該太認真。


    可事實上卻是兩人最開始的廝殺,都是實打實的各自出了八分力氣。


    打得天翻地轉,差點就要把這麽一座冬境城給拆了。


    但最後兩人心有靈犀的停手,各自回複氣府裏的氣機,等著之後第二場大戰。


    看著對方身影消散,提劍的顧泯這才收回燭遊,這會兒虎口處一直被壓著的傷口,才緩緩流出鮮血來。


    滴落在地上。


    顧泯咧了咧嘴。


    吱呀一聲,有人推門而出。


    是個妙齡女子,站在裏屋門口,看著這邊這個年輕皇帝。


    “你這麽厲害,也會怕疼?”


    女子緩緩走過來,將胸前的手帕拿出來,給顧泯纏繞虎口,她很是認真,低頭的時候,顧泯還能看到她筆尖滑落的汗珠。


    當然了,依著這個角度,繼續往下看,能看到的東西還是不少。


    可惜顧泯很快便移開目光。


    “你是誰?”


    顧泯隨口問道。


    在北戎這邊,他沒有故友,這女子顯得這麽熟悉,想來也不該是本地土著才是。


    這是這女子,在顧泯這裏,實在是沒有記憶。


    女子沒理會顧泯,隻是包好上傷口之後,這才看向顧泯,不過眼神裏,還是之前那般。


    這是在提醒顧泯回答她之前的問題。


    顧泯淡然道:“又不是石頭,當然疼,至於怕當然不怕,不過疼這種事情,為什麽要藏著掖著。”


    女子點點頭,“有些道理。”


    顧泯笑著問道:“那這會兒能不能說你的身份了?”


    女子看著顧泯,從懷裏掏出來一件東西。


    顧泯看到這東西之後,眼睛眨了眨。


    那是一支玉筆。


    筆杆上刻有兩字,名曰:乾寧。


    那是南楚先帝的年號,距此已經很多年了。


    擁有這個國號的那位先祖,便是南楚曆史上唯一一個破開金闕去往彼岸的君王。


    那位先帝,還和霧野老僧有過深交。


    這支玉筆,顧泯在史冊裏看到過,是那位先帝的貼身之物。


    如今在這女子手中,自然而然,便說明她和那位先帝,之間肯定會有些關係。


    或許這也是那位先帝當初在這裏落下的一子。


    隻是那位先帝當初境界如此高妙,有些事情本來很簡單,為何要這麽麻煩。


    畢竟那個時候的顧野,理應在世間都沒有敵手。


    “陛下曾有旨意,我等世代在此地等著陛下,若是有朝一日,有陛下血脈來此,便將此物交予他。”


    女子遞上玉筆,神情依然沒有太過恭敬。


    仿佛雖然有這麽個事情,但她並不是太過在意。


    顧泯


    接過筆,而後問道:“還有些什麽事情,難道不準備說說?”


    那女子搖頭道:“交給陛下此物之後,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別的什麽,關我什麽事情?”


    顧泯啞然。


    女子忽然抬頭,嫵媚一笑,“關於此地的事情,奴家倒是知道不少,不過陛下想要知道,還需要答應奴家一件事。”


    顧泯問道:“什麽事情?”


    “陛下若是願意娶奴家,自然知無不言。”女子笑著開口,仿佛不知道矜持為何物。


    “告辭!”


    顧泯轉身便走,化作一道劍光,消散不見。


    ……


    ……


    離開冬境城,顧泯一路南下,和天衍宗主的一戰,兩人都心有靈犀,會在某時某刻就突然開始。


    隻是一路上,顧泯所想的事情,還不是這些,而是關於四海之外和天下的事情。


    原本他以為,藏在暗處的人,也就隻有他那位千年前的先祖,但如今這支玉筆的突然出現,他又明白了些事情,看起來在天下大事上,顧野至少也有布置。


    即便沒有布置,也會有些提點。


    但這一切,都是在玉筆裏。


    這裏麵乾坤,他暫時不想去管。


    因為這個時候,攔在自己眼前的,始終還是那麽個事情。


    就是和天衍宗主的一戰。


    想著這件事,天空便忽然燃燒起來。


    一抬頭,一道烈焰,從天而降,一片烈焰,仿佛在這裏,便突然遮蔽了天空,層層殺機,驟然生起。


    顧泯一抬手,燭遊落入掌心。


    他揮出一劍。


    濃鬱劍氣在頃刻間便斬開一條通道,但也是在頃刻間,便要合攏。


    顧泯身形掠過,化作一道流光從這通道處離開。


    不管那些烈焰是不是能夠讓他的身軀遭到損傷,但顧泯從來沒有置身於此的打算。


    就在顧泯出現在那道烈焰之後的時候,一杆燃燒的大戟,不期而遇。


    這是顧泯之前便有所打算的。


    所以他一點都不慌張,舉劍相迎。


    強大的劍光在這裏突然生出,讓天衍宗主都有些措手不及。


    但很快,這位強大的修行者,便笑了起來。


    他原本覺著這個年輕人,境界高,但別的方麵肯定會有所欠缺,但這個時候才明白,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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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這個人,也頗有心計。


    可正是如此,才讓他高興。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


    天色漸晚。


    這眼前的夜色,卻隻黯淡了片刻,便換做了火雲,仿佛是極美的晚霞。


    隻是頃刻間,一道劍光,便將這片火雲再度斬開,如同琉璃的劍身,出現在這裏,仿佛是天上神仙的兵器。


    轟的一聲巨響。


    燭遊和那杆大戟再度相撞。


    劍氣散開。


    天衍宗主的麵容,在此刻被火光映照的十分明亮。


    仔細去看的話,其實還能看到天衍宗主唇間的血。


    那血極淡。


    但卻又真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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