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劍在這裏掠過,尤其壯觀,若是換做一般敵手,也就說殺便殺了,可是對麵既然是寧啟帝,如何有這麽簡單。


    在一陣耀眼的劍光之後,萬劍紛飛,堅韌一些的掉落回了各自原本的主人手裏,若是材質不夠好的,便直接折斷成了兩半。


    看著手中的斷劍,大部分劍修臉色難看,就像是家裏死了人一般。


    “今日在郢都城的劍修,皆可在柢山拿一柄寒鐵所鑄長劍!”


    一道聲音遙遙傳來,顧泯早就對此有了準備。


    聽著這話,劍修們都露出了高興的表情,畢竟誰都知道,柢山上有無數寒鐵,自然也有無數的寒鐵劍。


    這寒鐵多到了什麽地步?


    反正他們知道,當初顧泯甚至還組建了一支以寒鐵作為甲胄的大軍。


    光是這份財大氣粗的手筆,就足以說明柢山上寒鐵,隻怕真是數不勝數。


    說完那句話的顧泯沒有停下,他的身形再一次來到寧啟帝身前,手中燭遊劍氣已經到了一個極度強大的地步。


    粗壯如同嬰兒手臂的劍氣直接撞向寧啟帝臉龐,寧啟帝臉色蒼白,顯然已經不如當初,但還是伸手拂袖,將那道強大劍氣徹底擊碎。隻是那些碎裂的劍氣,並未就此消散,而是轟然炸開,強大劍氣炸開,所造成的威勢並不小,寧啟帝微微蹙眉,大袖卷起,擋在身前,但還是被這強大的劍氣給震的身形搖晃。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道已經炸開的劍氣重新聚集,這一次,燭遊劍尖在那些強大的劍氣之後,抵住了寧啟帝的胸膛。


    這是很久之後,顧泯又一次距離擊敗寧啟帝那麽近。


    寧啟帝低下頭,看著那已經抵住自己胸膛的劍尖,在這個時候,終於從眼睛裏流出了不一樣的情緒。


    之前的戰鬥不管發生什麽,都是在他的掌控之內,可如今這一次,沒有。


    在顧泯的劍沒有抵住自己胸膛的時候,他沒想過會在這裏被對方遞出一劍,所以說,事情發展到了現在,戰鬥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了。


    這種事情他不是沒想過,卻沒想到來的這麽快。


    他想要的顧泯,當然不是在這裏看著他便知道他以後便會做什麽,便要做什麽,那些不確定性,其實才是真正的他想要的。


    他不要一個能夠看透的年輕後輩。


    一切未變,便不能成事。


    寧啟帝有些高興,然後想起了些事情,全然不顧那劍尖已經抵入了胸膛,血肉已經裂開。


    很多年前,自己還是個小國皇子的時候,便經常在想,人這一生,到底做些什麽事情才是有意義的,當時他身側不乏有那麽些名人高士,每個人的答案自然也就不同。有人說以後一統天下,建功立


    業便是意義所在,有人說修行到了極點,與天地同壽,那就是了不起。


    還有許多人說,若是每日都開心的過下去,也是有意義的。


    一萬個人有一萬個說法,若是他當初能聽下去那些話,那麽他還會是今天的寧啟帝嗎?


    後來他走過許多路,做過很多事情,一統世間,成了千古一帝。


    當然,這對他來說,從來都不是終點。


    之後去到彼岸,所見所聞,才讓他漸漸明白了什麽事情才有意義。


    想到這裏的時候,一陣疼痛感打亂了他的思緒,讓他抽離思緒,回到現實裏。


    顧泯的劍已經穿透了他的身軀。


    寧啟帝麵無表情,身形卻突然消散,然後再不遠處凝結,這一次雖然讓顧泯意外,但那身軀上的傷口卻不假。


    “你剛才在想什麽?”


    顧泯明顯的感覺到寧啟帝之前的氣機有短暫的停滯,是因為他在想別的事情,在這麽緊要的大戰裏想別的事情,換做顧泯自己,隻怕也就交代在這裏了。


    當然,即便是寧啟帝,也不可能什麽代價都不付出。


    他如今被利劍穿心,便是代價。


    如今的他,看起來比之前要弱小得多。


    但顧泯很明白,即便如此,這場大戰也遠遠沒有到了要結束的地步。


    “朕什麽也沒想。”


    寧啟帝看了顧泯一眼,好奇問道:“朕隻是想知道,你還有多少本事沒有用出來。”


    顧泯緊緊握住手中燭遊,忽然問道:“到了這會兒,你覺得我的勝算有幾分了?”


    寧啟帝搖頭道:“一分也無。”


    顧泯說道:“我不信。”


    寧啟帝笑而不語。


    大概意思顧泯其實明白,既然自己不相信,又何必去問?


    深吸一口氣之後,顧泯也不管寧啟帝是不是還有什麽後手在,之前那麽慘烈的境況他都撐過來了,如今他自然也不會繼續停滯不前。


    提劍前掠,甚至在半空中,都斬出一個黑色的空間。


    一寸寸劍氣在這裏累積,最後快要臨近寧啟帝身前的時候,那些劍氣已經濃鬱到了極致。


    這一次,寧啟帝不躲不閃。


    兩人之前那些玄妙手段已經施展得足夠多了,這一次,要來些不一樣的。


    於是在頃刻間,顧泯的劍便落到了寧啟帝手臂上,席卷著那些淩厲劍氣,如同一顆無比巨大的石頭,要落在一片無比平靜的湖中。


    這一顆巨大的石頭到底能夠在湖麵驚起多少波瀾,其實就連顧泯


    ,也不知曉。


    但很快,現實告訴了人們答案。


    寧啟帝的身軀立在原地,仿佛紮根了一般。


    即便這一劍蘊含了無數玄妙的東西,可當落到寧啟帝身軀上的時候,卻還是就像是一絲晚風,一抹朝陽,甚至是一滴昨夜的夜雨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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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雷霆萬鈞,石破天驚,有的隻是輕描淡寫和不值一提。


    顧泯也有些愣住了。


    但片刻之後,他便笑了起來。


    作為庚辛劍主,他能夠明確的感受到,那些劍氣,全部都湧入了寧啟帝身體裏去,而並沒有消散。


    那顆石頭滾入了湖水裏,湖麵看起來平靜無比,但誰都不知道那湖麵之下,到底是個什麽光景。


    “這一劍不錯。”


    寧啟帝讚歎了一句,然後張口,吐出劍氣。


    兩人當麵,無數劍氣從他的口中噴湧而出,因為隔得太近,顧泯根本沒能躲過去那些劍氣。


    因此在刹那之間,顧泯的臉上就出現了許多傷口,其中有些傷口異常的深,甚至露出了骨頭。


    不過這骨頭和寧啟帝也差不多,都是近乎白玉一樣。


    劍氣鋒利無比,但奇怪的是顧泯並沒有太多情緒變幻。


    顧泯嘴角溢出血絲,問道:“沒辦法了嗎?”


    這句話說的很莫名其妙,但是寧啟帝卻是聽懂了。


    世上的事情,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說來說去,不過如此。


    那劍氣是顧泯的,不是寧啟帝的。


    這是很關鍵的東西。


    寧啟帝臉色蒼白到了極點,他看著顧泯,眼裏沒有了之前那般平淡,顧泯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衰老。


    或許一直以無敵的姿態麵對世人的寧啟帝,直到現在才是他那無敵的皮囊裏真正的情況。


    他老了。


    按著境界來說,寧啟帝自然還能活很多年,但在這很多年之前,他做了很多事情,光是兩次離開彼岸,便讓他的身體遭受到了重創,不然何至於要用許多天材地寶來吊住自己的性命。


    又何至於去殺李鄉,要他的血肉。


    虎毒尚且不食子,像是寧啟帝這樣的人,雖然早就看淡了血脈之外的東西,但不是必要,也不會親自殺了自己的兒子。


    他的身體能夠治好,但最後他卻變了心思。


    或許是因為托著那具重傷的軀體,真的讓他沒有了年少時候的那般活力。


    “朕好像輸了。”


    寧啟帝歎出一口氣,沒有太過傷心,有的隻是緬懷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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