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空也跟著坐下,兩個年輕人並肩而坐,都沒說話。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玄空挑眉道:“說你結仇,你也沒招惹什麽人,就是天玄山的修行者殺了兩個,那個叫蘇宿的家夥又鬧了一遍,即便你現在威望很高,但出了這個地方,我保證,天玄山那些家夥,要不了多久,也會來找你的麻煩。”


    顧泯點頭,這一點他當然明白。


    玄空壓低聲音問道:“之前聽了些流言蜚語,說是顧劍仙去了別處,已經不在這方世界?”


    顧泯點頭,晚雲真人雖然沒有明確來告訴他,其實早在他知曉那樁事情之後便明白了,晚雲真人是要離去的,他留在這裏,其實也不是什麽好的選擇,他已然半步雲端,再往前走,絕對是要被雲端強者針對的,另外一點,他若是不走,也不往前走,有很多麻煩就不會發生,他不願意顧泯在他的庇護之下,所以離開是定然的事情。


    況且他一但離開,這邊的強者,至少在雲端之上的那些強者,想要堂而皇之的出手迫害顧泯,是決計不可能的,畢竟誰也不會知曉,他什麽時候會回來。


    因此顧泯麵對的麻煩,隻在人間。


    這些事情其實不用深思,顧泯略微想想便明白了。


    玄空哦了一聲,隨即陷入沉思。


    顧泯拍了拍他的肩膀,搖頭笑道:“我從沒想過會有什麽前輩照拂我,所以此刻沒有了,我也不上心,沒有所謂的前輩,前麵的路雖然變得更為崎嶇了,但依舊對我來說是坦途。”


    玄空更惆悵了,“我要是像你這樣瀟灑就好了。”


    ……


    ……


    隨著雲端的一道法旨傳出,戰場上的修行者歡呼雀躍,那是因為這場持續時間已經好幾年的大戰,總算是結束了。


    其實因為這戰場上沒有四季,根本看不出變化,誰都沒想過時間竟然已經過去這麽久了。


    大戰結束值得人高興,更讓人高興的是這一場大戰,乃是這數百年裏傷亡最少的一次。


    而且甚至他們還有一場酣暢的大勝,那年輕十人對十人,他們一個人都沒死,卻得到了一場大勝,這也是一件大喜事。


    總得來說,這一場大戰,對於這邊的修行者來說,極好。


    而且雲端還特意降下法旨,允許這些修行者在崖城修行,要知道,在這之前,想要在崖城修行,除去出身那些仙山之外,便是要有在戰場上立下的切切實實戰功。


    像是如今這般,所有走上戰場的修行者都能在崖城修行,罕見得不得了。


    但仔細想來,畢竟是這數百年未有之戰局,好像能有這樣的待遇,也是正常。


    在短暫的高興之後,有大人物打開前往崖城的通道,到了崖城之後,他們可以乘坐仙舟離去,當然也可以就此停留,在崖城修行,一直到下一次大戰。


    不過幾乎沒有修行者會選擇馬上在崖城修行,畢竟才離開戰場,他們都迫切想要回到各自的宗門去享受同門的歡呼,師長的嘉獎。


    因此大片修行者回到崖城之後,第一時間便乘坐了離開的仙舟,朝著外麵而去。


    浮夢山的修行者們,本來也可以在第一時間離去,但最開始他們還是停留了下來,為顧泯護法,他們知道顧泯如今的狀態不好,知道他離開浮夢山之後麵臨的是什


    麽。


    直到半月之後,顧泯走出所在的房間,向浮夢山弟子道謝,蘇長老擺擺手,“小友在這次大戰中所立下這麽多功勳,想來不管是誰,都會想著幫道友才是,我等修行者,不是全無感情之人,也知感恩。”


    顧泯笑了笑,沒有接話。


    這些表麵的客套話,要是當真,就真的傻得不行了。


    蘇長老開口相邀,“在外麵,天玄山定然還是會想著和小友的舊怨,小友若是不嫌棄,在浮夢山修行一段日子如何?”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相邀了,麵對顧泯這個天才,他們浮夢山既然有先天的優勢,自然要盡量發揮,要不然那可是浪費,會讓人後悔的。


    顧泯搖搖頭,再次拒絕道:“若是有空閑,自然會拜訪浮夢山的各位道友,隻是如今真是有些事情,就不去叨擾浮夢山了。”


    蘇長老點頭,自然也知道強求不得,因此很快便選擇告辭,但還是表達出了浮夢山的善意。


    最後一眾浮夢山的弟子朝著顧泯招手,和他告別。


    洛瑤也在其中。


    青槐卻沒有跟著過去。


    顧泯和她一起離開玄天關,朝著那邊詭異之地而去。


    在離開這裏之前,顧泯自然要去尋找那個血人道謝,而青槐則是想要回那片湖畔看看。


    兩人在石屋那邊分別,顧泯說到時候在這裏相會,青槐沒有說什麽。


    顧泯開始在詭異之地遊走,想要找尋那血人的蹤跡,在一處廢墟裏看到了他的蹤跡。


    顧泯鄭重說明來意,他知道那血人雖然不會說話,但肯定知道他在表達什麽。


    果不其然,血人那短暫複歸清明的眼睛裏,閃過一抹高興和欣慰,很快,他彎下身子,拿著一根木棍開始在地麵畫些東西。


    最開始出現的,是一朵野花。


    顧泯看了一眼,便知道那畫的是他隨身攜帶的那朵野花,他拿出那朵野花,不知道這尋常的野花到底寄托著什麽,讓那個死去的人和眼前的血人都無法釋懷,一次次提及。


    血人點點頭,然後木棍在地麵很快又畫出了別的東西。


    這一次,是一具棺槨。


    顧泯一下子便想起了當初看到的那具屍體。


    血人又畫了自己。


    顧泯想了想,試探問道:“前輩是想說,想去看看那人?”


    血人點點頭。


    顧泯怔住了,眼前的血人他其實大概能猜得出來,是那位武聖的亡魂所化,因為某種原因,產生了靈智,但也是僅此而已。


    在某個程度上,其實可以說,眼前的這位,就是武聖的亡魂。


    那這血人想要去見的人,又是誰?


    那個躺在遺墟裏,古老的宗門遺跡裏的屍體,生前是誰?


    是和武聖一起並肩而戰過的強者,還是某個親人?


    顧泯猜不透,畢竟他知道的信息,也是十分有限。


    顧泯問道:“那前輩可以離開這裏嗎?”


    血人搖了搖頭。


    “那是要我將那棺槨帶來和前輩相見?”


    顧泯明白了血人的意思。


    隻是他有些為難,那位停棺在那邊,自然是他最為想要下葬的地方,自己若是貿然將其帶走,這恐怕不是太好的事情。


    可眼前血人,對他也有大恩。


    再說了,如何進去遺墟,隻怕也要等一個時機。


    要不然顧泯怎麽能夠來到那邊。


    血人好似也看出了顧泯的危難,於是又拿起木棍,在地麵上畫了畫。


    這一次,他把自己和那朵花之間畫了一根線,將兩邊連接起來。


    然後他看向顧泯手中的花,身上的黑血突然朝著顧泯流淌過來,顧泯下意識想要閃避,但想了想,最後也選擇了不拒絕。


    眼睜睜看著那些黑血流淌在自己身上,從腿上一直到手心。


    最後血人徹底化成了黑血,從他的掌心蔓延到了他的那朵野花上。


    一朵尋常野花,開始緩慢的變色,一點點的變成暗紅色。


    等到那些黑血全部湧入野花裏,這朵野花徹底變成了暗紅色,有一種十分妖異的感覺,讓人一眼看去,便會覺得十分詭異。


    顧泯收好手中的野花,倒是也明白,那個血人想要去見那位已死之人,因此不惜附在這朵野花上。


    顧泯收好野花,苦笑不已。


    不是說他不願意去幫忙,隻是有一點他很清楚,自己想去遺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對方已經幫了他這麽多,現在自己怎麽也得幫一幫對方才是。


    離開這裏,他回到石屋那邊。


    盤坐下來的顧泯,要在這裏等著青槐。


    ……


    ……


    穿過一大片山林,走過隻是走過一遍的路,青槐不知道在哪裏拿出了一把油紙傘,此刻沒雨,但也撐著。


    很快,她走過那些應該走過的地方,然後回到了那湖泊旁。


    天上的星辰已經不在,那張石床也黯淡下去,再沒有了當初的光彩。


    一切都變得那麽尋常。


    青槐沒有說話,隻是撐傘緩慢走過,最後才來到湖畔,她收起油紙傘,緩慢的坐下,她伸出手指,青光在指間彌漫,她開始在這裏描繪出一道輪廓。


    是某個男子,是某個這一輩子除去穿青衫就是白袍的年輕人。


    隨著青槐的描繪,眼前那個人的樣子真切起來,很快,便成了一個容貌清秀的少年。


    不是年輕人,而隻是個少年。


    在青槐的記憶裏,在那場秋雨裏,他在那座小鎮上遇見的少年,弱小卻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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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怕卻勇敢。


    青槐看著眼前,眼眶濕潤。


    她也想過去喜歡別的少年,但是她也知道,除了他,她再也遇不到那樣的少年了。


    那麽弱小的少年,那麽害怕,但還是會為了她,提著一根木棍走出小院,去麵對那比他強大無數倍的修士。


    這樣的少年,自己喜歡一輩子,又怎麽了?


    他活該被自己喜歡。


    ——


    人間最新的預告片裏,青槐撐傘那一幕真的絕,建議大家多看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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