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囂張的聲音,自然而然便驚動了一整座寒山,寒山的弟子們麵麵相覷,眼神複雜,沒聽出來那人話裏的意思。


    那所謂的小顧,說的是他們的掌教大人?


    可即便如此,那人也不該這麽囂張才是?掌教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朋友?


    不過很快便有消息傳來,說那是掌教故友,讓他們不必驚慌,這個消息傳出來之後,弟子們明顯鬆了一口氣,好在是故友,不是什麽挑事的人物。


    這樣也好,免得讓現在還在動蕩的寒山,又增添什麽變故。


    顧泯領著許錄一起下山,去迎接那位許久不見的故友。


    下山的時候,許錄已經知曉了那人身份,很快便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公子的朋友,果然都是天之驕子。”


    顧泯要頭笑道:“朋友和朋友是不一樣的,像是禦風這種人,我們算是誌同道合,但同時也可以因為想法不同而反目成仇,當然像是這樣的朋友,還有玄空,可當下我們要去見那位,即便是我今天被整個世界的人追殺,不管對錯,他都會站在我身側。”


    顧泯想了想,補充道:“當然,我也會。”


    和蘇宿的友誼,起於那座小鎮的一柄劍,而後多年,經曆不少,兩人早就當對麵的那個家夥是生死兄弟了,體內不是一樣的血脈,卻更勝。


    許錄其實不用顧泯去說,光是看自家公子眼睛裏的笑意,便知曉了山下的那個不曾碰麵的男人,到底對他有多重要。


    兩人很快來到山腳,顧泯遙遙便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隻是瞬間眼前一花,那道身影便已經臨近身前,一拳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顧泯腳下紮根,不搖不晃,沒有任何惱怒,隻是依舊笑意不減。


    那個一拳之後,就往後退了一步的負劍年輕人罵罵咧咧的揉著手,“狗日的小顧,你他娘的還真是走到什麽地方,都有個美人跟著,咋的,你天生就是個桃花命?”


    “這位姑娘,我可跟你說好了,這家夥花花腸子不少,可不要被騙了,在家鄉那邊,這家夥可不僅有個美若天仙的皇後,還有個人見人愛的閨女。”


    許錄一怔,有些不好意思,輕聲開口道:“道友誤會了,奴婢隻是公子的婢女。”


    蘇宿瞪大眼睛看向顧泯,不可思議說道:“你他娘的真把自己一直當成皇帝了?”


    顧泯有些無語,光憑這兩三句話,他就可以確信,蘇宿這麽多年不招人喜歡,不是沒道理的。


    顧泯有些無奈,但隻是說道:“上山再說。”


    蘇宿連連點頭,“對對對,咱們兄弟重逢,必須要吃一頓火鍋,要不然有意思個錘子!”


    三人轉而上山,許錄走在兩人身後,看著身前兩人,頗有感觸,背劍的蘇宿和公子其實年紀相差不大,兩人都是劍修,雖然兩個人是好朋友,但兩個人給人的感覺的確是頗為不同的,眼前的蘇宿要歡脫很多,而自家公子,則是如同一座山嶽,穩重。


    不過偶爾也會歡脫。


    上山的時候,蘇宿一張嘴可沒停下,嘰嘰喳喳的,說起好些顧泯離開之後的事情,當然聊到最後,兩個老父親還是說起了閨女。


    “我原本尋思怎麽都能結個親家,這好了,都沒個帶把的。”


    蘇宿悵然一笑,隨即道:“不過小閨女很不錯了,你小子走得早,


    沒見過自己閨女,氣不氣?”


    顧泯淡然一笑,對此全然不氣,隻是道:“你這一走,閨女看不到了,要是有機會回去,估摸著也得幾十年吧?回去之後,會不會直接看到自己女婿,到時候你氣不氣?”


    蘇宿一怔,隨即臉色難看起來,這樁事情他平時都沒怎麽想過,但並不是表示完全不知曉,這會兒被顧泯一提,自然是勾起來傷心事了,他輕輕歎氣,看著顧泯一臉笑意,有氣無力的說道:“你還不是一樣。”


    顧泯瞬間也是苦澀一笑,同樣歎氣,這一招殺敵一千,自損一千二。


    兩個老父親,還沒能走到寒山山頂,就不約而同的開始為自己閨女操心起來,想到以後自己閨女都要嫁給別人,兩個家夥都覺得很痛苦。


    要是這會兒,有人要把那未來的兩個女婿拉到身前,估摸著這兩位能當場掐死他們。


    歎氣過後,顧泯拿出為數不多的酒水,遞給蘇宿,兩人也不著急上山了,就在半山腰的一座涼亭下坐下。


    蘇宿喝了一口,咂摸出味道來了,“還得是你小顧心細,離開的時候還知道帶酒,哪像我,就帶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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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泯笑了笑,轉而問道:“之前聽說你招惹上了天玄山,咋了,真是這麽膽大包天?”


    蘇宿冷笑一聲,“咋的,這他娘的欺負我兄弟,我能讓他好過?”


    顧泯笑著點頭,“是是是,然後就被人追著打?”


    蘇宿嘲諷道:“你厲害,你他娘的小顧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要是行,咋不去把那天玄山拆了,也算是為老子報仇了。”


    顧泯若有所思,最後意味深長說道:“要是一直這麽搞下去,還真的說不定。”


    蘇宿眼睛放光,一巴掌拍在一旁的柱子上,“老子就知道,你小顧一向頭腦清晰,從來不搞虛的,咋的,我可聽說了,你是這寒山掌教了,咋的,要真在這邊,搞出一番大動靜?”


    顧泯麵對蘇宿,就更不可能藏著掖著了,直白道:“有這個想法,像是你我包括梁照這樣橫渡雷池而來的修行者,天賦足夠自然是好事,至少不會輕易死在戰場上,可那些資質不夠的修行者,來到這邊,就要被那各大山門當作替死鬼送上戰場,這自然不公,我如今要做的事情,首先算是建立一個這樣的庇護所,讓大家團結起來,把這樣的事情徹底解決,入侵者自然要抗衡,但若是隻把我們這些人當作替死鬼,絕不可能!”


    蘇宿把手中的酒壺一拍,大笑道:“對,我之前也想過這樁事情,不過沒你小顧想的透徹,也沒你小顧這麽迅捷。”


    蘇宿有些佩服的說道:“不愧是當過人間共主的家夥,是要比老子更聰明,小顧你放心,我這次來就是投奔你的,跟著你做這些事情,死了我都不後悔!”


    顧泯舉起酒壺,和蘇宿一碰,笑眯眯道:“都別說死,咱們兄弟兩個,都不要死,以後一起去看看更高處的風景。”


    蘇宿連連點頭。


    “好好好!”


    接著顧泯說起不少事情,都是蘇宿在這邊不知道的,戰場上的事情,屬於他們顧氏三人的事情,蘇宿聽得頭大,隻是講到晚雲真人,蘇宿興奮的搓了搓手,“晚雲真人在不在山上,要是能和這位真人一起喝場酒,真是一件睡著了都要笑醒的大好事!”


    其實顧泯家鄉那邊的劍修,這數百年來,多多少少,都會對晚雲真人有幾分崇敬之心,雖然他有殺胚的


    凶名,但不耽誤這些後來劍修,一個個都喜歡。


    晚雲真人,論其劍道,是那邊千年之內的第一人。


    雖說這個說法之前有諸多不清楚,但如今在這邊來看,的確如此。


    柢山劍修過到彼岸,能活到現在的,無非兩人,晚雲真人和顧泯。


    哦對了,常遺真人,並不算是劍修。


    蘇宿有些遺憾道:“本來這次來寒山之前,我也遇見了歸劍閣的一位前輩,本來是想要把那老家夥一起叫到寒山來的,不過他怕死,死活不來。”


    怕死?!


    顧泯笑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強求不得,有你蘇宿一人,足夠了。”


    蘇宿翻了個白眼,嘖嘖道:“我夠什麽夠,咋的,你覺著我這麽個重意境,能替你扛得下千秋境還是風亭境?”


    顧泯笑道:“放心,我死之前,你死不了。”


    蘇宿嗤之以鼻,“咋的,非要死我後頭你才覺得有意思?”


    顧泯不說話,隻是再次起身,帶著蘇宿上山去見梁拾遺。


    臨近那邊梁拾遺的住處,蘇宿有些緊張,拉了拉顧泯的衣袖,問道:“這家夥一見麵會不會動不動就出劍,到時候我扛不住,你得救我。”


    顧泯笑道:“都是劍修,怕個卵?”


    蘇宿把背後的劍解下來,放在腰間,有些惴惴不安,“你說屁話,差著境界呢。”


    顧泯一臉嚴肅,“依著我看,差個境界算個球,到時候你一劍遞出去,他難道敢殺你?無非是個重傷,要死哪裏這麽容易?”


    蘇宿若有所思的點頭,“好像是這個道理?”


    顧泯一臉認真,“再說了,要是梁前輩真要殺你,我不是在嘛?我到時候和你雙劍合璧,定然讓他也要敗退。”


    聽到好兄弟這麽說,蘇宿終於放下心來,豪邁道:“也是,小顧你是天驕榜榜首,怕他個球!”


    顧泯跟著點頭,可是許錄卻是看到自家公子的臉色很是古怪,好似是想要努力的憋住笑。


    顧泯放緩腳步,許錄跟著放緩腳步,兩人讓毫不知情的蘇宿一個人來到那座竹樓前。


    果不其然,蘇宿來到竹樓前,便看到梁拾遺黑著臉從竹樓裏走出來,盯著蘇宿冷笑道:“咋了,咱們的歸劍閣閣主,這才多久不見,嗓門都這麽大了?”


    蘇宿感受到一抹劍氣,不等說話,腰間長劍便瞬間出鞘,一劍遞出,絢爛劍光綻放,滿天劍意展開,肅殺之氣十足。


    由此可見,蘇宿這家夥這些日子的確是潛心練劍,如今劍道造詣,除去不及顧泯之外,年輕一代的劍修之中,隻怕也就梁照可以和他平分秋色。


    梁拾遺有些意外,但隨即冷笑道:“好小子,敢這麽囂張!”


    他也瞬間出劍,這位昔年的劍道魁首,這些年到了這邊,其實一樣沒有將劍道耽誤多少,他早在之前便破境風亭,如今的梁拾遺,依著境界,實打實的要比蘇宿高上一個境界,論其劍道上的造詣,也不是蘇宿可以比擬的。


    因此這場因為某人使壞才莫名開始的比劍,在頃刻間便成為了梁拾遺追著蘇宿砍的一番鬧劇。


    一直在遠處的顧泯,默默將自己之前故意露出的劍氣藏好,然後有些感慨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笑道:“你看看,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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