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白魚鎮大戰之前,他曾來過劍山,其實想複蘇兩個人,一個是劍山老祖宗許寂,另外一個,便是白知寒。


    隻是老祖宗許寂不願意,他也就隻能來這裏找到了白知寒。


    當時他將白知寒的暫時複蘇,然後白知寒便在白魚鎮大殺四方,即便是觀主梁亦,號稱滄海之下第一人,也沒敢與他交手。


    想到這裏,朝青秋很感慨,然後便點燃了那株野草。


    他開始默念一段道法口訣,那野草燃燒的青煙飄蕩而去,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朝青秋也不管,隻是任由那野草燃燒的青煙飄蕩,而他來到溪水前,伸手撈起了那具白骨。


    與此同時,他眼前的朝青秋,也朝著小溪灌入一道劍氣,那具白骨落到朝青秋身前。


    他往裏麵灌入一道磅礴劍氣。


    數量之多,讓他都有些吃不消。


    約莫片刻之後,白骨生肉,有了血肉之軀。


    那人站起身,白袍加身,睜開眼睛,眼裏盡數是滄桑。


    三兩站在遠處看著他,神情古怪。


    那人看著眼前的朝青秋,對他微微彎腰。


    隻是對於劍仙的尊重。


    六千年前,無論哪一位劍仙,都有資格得到天底下所有劍士的尊重。


    朝青秋指間出現一縷劍氣,彌漫進入那人眉心。


    那人先是皺眉,然後有些生氣。


    朝青秋把之前從北海要的那柄劍放到他身前。


    那人看了看,握住了那柄劍,劍身上的劍氣才慢慢湧入他的身體內,讓他的眼神越發明亮,感受著那些劍氣,那人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這些劍氣,不過是能讓他再看看這個世間的同時,還能多做些事情。


    他以自己想不到的情況下,重新睜眼看看人間。


    由著這些劍氣灌入身體,那人看著朝青秋,開口問道:“青絲呢?”


    ……


    ……


    那是過去的故事,是朝青秋曾經做過的事情。


    朝青秋沒有說什麽。


    然後便去了劍山山頂。


    那位劍山老祖宗許寂,已經故去多年。


    那柄舊事還在。


    朝青秋看著那柄劍,輕聲道:“當年一戰,你不願意,我也就沒有違背你的意願,現在呢?不去看看那小子?”


    天地寂靜,但舊事微微顫鳴。


    然後它一躍而起,劍氣衝霄。


    朝青秋收下劍,重新回到崖底。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株野草竟然還沒有燃燒幹淨。


    但那些青煙已經返回,落入那具白骨之中。


    漸漸地,這具屍骸,開始有了生機。


    朝青秋看著天幕,想著很多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天,也或許是一天多一點……


    好的,這是句廢話。


    那株野草燃燒殆盡。


    青煙歸來。


    白骨已經生出血肉,那個六千年前的絕世劍胚,已經出現在朝青秋眼前。


    隻是尚未睜開眼睛。


    直到最後一縷青煙落入這具身軀。


    天地之間,忽有劍鳴之聲響起。


    愈演愈烈。


    而後這個白袍男人睜開了眼睛。


    他滿眼裏的迷惘。


    但瞬間便消散。


    他站了起來,看了眼前的白袍劍仙一眼。


    沒有說話。


    朝青秋說了些話。


    過了很久。


    這位六千年前的劍胚問道:“青絲呢?”


    一如既往。


    ……


    ……


    天幕之上被人打開了一個通道。


    然後韓天君回來了。


    李扶搖隻是看了一眼,便不去再看。


    而後不多時,朝青秋回來了。


    他招了招手。


    李扶搖的紅塵分開,青絲劍飛了出來。


    它好似知道了些什麽,有些開心雀躍,但很快便是不舍。


    它隻有兩個劍主。


    如今卻要選擇。


    李扶搖擺擺手,青絲便從天幕上那個口子裏飛了出去。


    李扶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攤開手,問道:“那我怎麽辦?”


    朝青秋一招手,一柄古劍從天而落。


    李扶搖一怔,隨即喃喃道:“舊事?”


    他伸出手,握住了這


    柄古劍,然後眼睛有些紅。


    當年離開劍山的時候,老祖宗問他是否要這柄劍,他沒有拿,其實應該帶著的。


    朝青秋看了一眼韓天君說道:“我已經有了三個人選,一人金闕,一人千秋,一人準君。”


    “還有兩人,我需要再考量。”


    韓天君點頭,沒有說話。


    朝青秋落下雲海,來到戰場之上,到了顧泯身側。


    “本來這個賭局應當要征求你們的意見,可如今沒辦法,剩下的兩人,你來選如何?”


    顧泯一怔,沒想到朝青秋會這麽說。


    “晚輩隻怕選不好。”


    顧泯有些擔憂。


    “選不選的好,都是天命,你身為此界修士,理應有做這個決定的能力。”


    朝青秋笑道:“即便選錯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顧泯想了想,然後便應下來。


    “既然如此,晚輩鬥膽選一選。”


    朝青秋微笑不語,等著結果。


    顧泯轉身朝著城頭那邊走去,這裏的修行者,已經提心吊膽很久了,從那個青衫劍仙出現,到後來的白袍劍仙,以及如今的這般種種,到底在發生什麽事情,他們其實還是一臉懵,什麽都不知道。


    如今顧泯走了過來,看著這個年輕的劍仙,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站在城下,說了些話,大概把現在的局勢已經告知這些人。


    當人們聽到已經確定三個名額的時候,頗有些不滿,這事關整個世界的存亡,如何能讓外人決定?


    顧泯看著那些人,沒有說話。


    但很快便有人擺手,各自約束門人。


    “敢問顧劍仙,可有把握?”


    這是一座仙山的掌教開口,他臉上滿是擔憂,畢竟這事關整個世界的存亡。


    “我隻能說,千秋境之中,沒有比我更適合的人,若是有人覺得不行,大可此時向我問劍。”


    他這樣一開口,眾人沉默,他們之中雖說有不少不喜歡顧泯,但也不得不承認,千秋境內,這個年輕劍仙,隻怕沒有敵手。


    “敢問顧劍仙,可有人選了?”


    有個年輕天才走了出來,看著顧泯,認真道:“若是顧劍仙選中我,我萬死不辭!”


    “對,我願意為這世界而戰!”


    “對,萬死不辭!”


    城頭上響起許多聲音,但很快便被那些仙山掌教壓了下去。


    “顧劍仙,隻怕這剩餘人選要好好思量,那邊的修行者,大多強橫,我們這邊,不可隨意做選擇。”


    “對啊,隻怕要大家商議一番才是啊。”


    “不可莽撞,這畢竟事關整個世間。”


    ……


    ……


    顧泯沒有去聽那些紛亂的聲音,對於他來說,這些聲音聽不聽都沒有意義。


    他隻是看向城頭上那個黑衣劍修,說道:“梁照。”


    梁照看了他一眼。


    兩個劍修,對視一眼。


    顧泯說道:“我知道你對這個世間的存亡不會上心,但風亭境裏,你已然無敵,想要和那邊的強者一戰嗎?”


    梁照沒說話,這位上陽山的劍修,此刻隻是平靜的看著顧泯。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從城頭上躍了下來。


    顧泯笑了笑。


    於是便有四人了。


    隻不過卻是四個劍修。


    顧泯的視線在城頭上掃過。


    最後落到了祀山掌教的身上。


    “前輩可願出戰?”


    祀山掌教,世間仙山掌教之中第一人,他如果出戰,對方也是雲海中境,顧泯覺得他應該有幾分把握。


    祀山掌教微笑著躍下城頭,淡然道:“祀山弟子,不避災禍。”


    如果說對於梁照,他們會有些意見的話,那麽對於這祀山掌教,想來大部分人,也都說不出什麽來。


    至此五人人選已經有了定數。


    有三人,都來自於這方世界。


    朝青秋看著韓天君說道:“人選已定。”


    韓天君點點頭,便寫了一方法旨。


    兩位準君帶著離去。


    世間再度安靜。


    李扶搖走到青槐身側,緩緩坐下,舊事便放在膝蓋上,任由那些劍氣一點點溢出。


    朝青秋出手將祀山掌教的傷勢治愈,便回到了雲海裏。


    梁照麵無表情的看著戰場。


    他走出來,不是為了這個世界,隻是他想和那邊的強者交手,看看到底有什麽不同,正如顧泯雖說的那樣,他在


    這邊,風亭境裏已經沒有了敵手,想要越過千秋,他需要走快一些,便要去尋那樣的敵手。


    仙舟上的女子早已經回到城頭,阿桑卻還在不遠處。


    顧泯走了過去,坐在阿桑身邊。


    不管什麽時候,有大師姐在的地方,都會讓他覺得很安心。


    “有把握嗎?”


    阿桑也跟著坐下來,看著自己小師弟。


    顧泯笑道:“怎麽沒把握?小師弟我可是劍仙,誰能殺得了我?”


    阿桑看向顧泯,說道:“我身上好像有些秘密。”


    顧泯也注意到了,其實早在之前那邊的準君出手要將阿桑帶走的時候,顧泯就知道了,自己這個師姐,身上會有些不尋常的事情。


    “師父說在山中撿到我的,但現在看來,我好像會是那邊的人。”


    阿桑從來都不是傻子,為何仙舟裏那麽多女子,卻偏偏隻想著抓她?


    甚至一推論,這次所謂對麵要這些女子,或許都隻是為了掩人耳目,最終的目的,還是她。


    “不管師姐是哪裏的人,也不管師姐身上有什麽秘密,隻要小師弟還活著,那麽誰也帶不走師姐。”


    顧泯看著阿桑,一字一句道:“即便今日之後,他們想要做些什麽,那也得先問過我手中的劍。”


    阿桑想說些什麽,但想了想,還是搖頭。


    “師姐不必想太多,不管身份如何,小師弟永遠都在師姐身邊。”


    顧泯笑了笑,這樣的話他已經說了很多,但不介意再說很多,因為他知道師姐此刻有些擔憂,既然如此,那說些閑話又有什麽呢?


    ……


    ……


    祀山掌教在和禦風說些事情。


    “我若是死了,你便是祀山掌教,我相信我們會有百年時光,我也相信百年之後,你和顧劍仙他們,能將我們困擾千萬年的問題解決,隻是我到時候或許看不到了。”祀山掌教看著遠處的雲海,心想既然這麽好看,以後看不到了怎麽辦?


    禦風搖頭道:“掌教會覺得自己不如旁人?”


    祀山掌教笑道:“我既然是一介凡人,為何偏要覺得自己每戰必勝?”


    禦風說道:“但總歸要有些自信的。”


    祀山掌教笑道:“我自然有自信,但自信又能如何,我安排後事又如何?其實並非是不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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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風不說這個了,隻是道:“祀山太大,我太年輕,我總覺得還沒這個能力。”


    祀山掌教說道:“那年我做掌教的時候,也很年輕,但師叔告訴我,有些事情,不做,怎麽會知道做不好?”


    禦風笑了笑,沒有說話。


    祀山掌教這才反應過來,自嘲道:“這麽看起來,我還不如你這個年輕人。”


    “掌教功參造化,怎會不如?”禦風說道:“其實弟子也想走上戰場,命運這種事情,我到底也不想寄托在別人手裏,奈何身前已經有了一位更強的,我也隻能看看。”


    祀山掌教搖頭道:“做人不必爭第一,這個道理你應當是知道的。”


    禦風當然知道,但作為年輕人,當然也會有些不甘。


    祀山掌教鄭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似就將一座祀山,徹底交給他了。


    禦風想了想,說道:“雲真的很不錯,掌教應當多看幾年,何必著急離去?”


    ……


    ……


    天幕那邊,缺口處出現幾道身影。


    應該是五道。


    那都是韓天君挑選的修行者。


    五人境界,分別對應這邊五人。


    看著其中一人,李扶搖站起身來,笑道:“老王八蛋,這次跑不了吧!”


    那個穿著藍色道袍的道人看到李扶搖,臉色微變,他哪裏想得到,自己竟然要對決的人,是眼前這個青衫劍仙。


    “天君大人……”


    他才剛剛張口,韓天君便搖頭道:“不必多言,你最後出場,若是前麵已經取勝,你也不用踏足戰場了。”


    聽著這話,這道人才鬆了口氣,真要對上眼前的青衫劍仙,他真的沒有什麽把握。


    畢竟之前的那些年裏,已經印證過了。


    韓天君看著朝青秋,說道:“境界從低到高,生死一戰,開始吧。”


    朝青秋點頭。


    於是韓天君身後的高大年輕人,便落到了戰場上。


    他麵無表情,看著眼前這些人,宛如在看一群螻蟻。


    梁照麵色不改,走了過去。


    他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很平靜。


    “說出你的名字,我韓午,不殺無名之輩。”


    年輕人輕蔑開口。


    梁照平靜道:“梁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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