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很和平。


    所有人都看著寒山,所有人都不敢如何動作。


    除去寒山的山崖下,隔三差五丟下的屍體。


    蘇宿整日都在紫金寺裏聽佛法,玄空說他殺心太重,這不好,需要好好的洗禮一番,蘇宿明明覺得他說的是屁話,卻不在意,是因為他覺得這裏的酒還不錯,每天在聽佛經的時候喝酒,相得益彰。


    當然了,他宿醉的時候,佛經也救不了他。


    玄空歎氣了很多次,但最近越來越少。


    不是因為他已經踏足了雲海境,而是因為寒山來借的經書越來越少。


    第一次他接到寒山傳來的消息的時候,那邊要的經書竟然有那麽多,整座紫金寺的半數。


    有些是孤本,別的地方沒有,隻有在紫金寺才能看到,若是旁人,真的不見得能在紫金寺借出那麽多的經書。


    可那人是顧泯,也就沒了關係。


    他看經書的速度很快,數月後,便將那一半的經書給還了回來,然後又要了另外一半。


    “數月就能看完,這個家夥看書看的這麽快?”


    玄空看著眼前的僧人,皺眉道:“你問過了,他是全部都看了?”


    那個僧人負責運送經書,也是玄空很信任的人,也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雖然不敢相信,但是那邊就是這麽說的,說那位顧劍仙全部都看完了。”


    “這怎麽可能?”


    玄空幾乎要尖叫起來。


    那些經書,若是個佛法精深的高僧來讀,也至少要數年時間,但沒有想到,顧泯就隻用了數月,那上麵無數紫金寺前代大能批注,想要看懂,也不見得那麽容易。


    “的確如此。”那僧人也很無奈,卻沒什麽辦法。


    他忽然說道:“若是那位顧劍仙來做和尚,肯定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啊!”


    玄空隨口說道:“他幹什麽都了不起。”


    他揮揮手,不在去想這樣的事情。


    可等到一個月後,那另外一半的經書被送回來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還是太簡單了。


    那個僧人苦澀道:“這一次我真的去問了,他們說真的很快。”


    玄空木然點點頭。


    然後那個僧人又說道:“顧劍仙問我們,是不是還有壓箱底的經書,他也想看看。”


    玄空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那個僧人好奇說道:“咱們寺裏真有那等經書?”


    玄空看著他,說道:“當然有了!”


    紫金寺這麽多年下來,無數高僧大德,經書自然越來越多,但其實有些僧人也會選擇試著編纂經書,可是他們因為某些原因,所以經書並沒有告訴過外界,隻有曆代紫金寺住持才知道,那些廢稿裏,其實有一些,還是會不錯的。


    他想了想,還是將那些東西送了出去。


    ……


    ……


    浮夢山的境遇,大概也和這邊差不多。


    洛瑤也收到了來自寒山的信。


    顧泯要看浮夢山的道法。


    洛瑤如今是掌教,卻不見得什麽事情都能做主,因為她還沒有變成一位雲海境強者。


    所以她開始走進藏著典籍的那些地方,一份份複刻下來,然後送到了寒山。


    是全部。


    她很清楚,一旦這樣的事情告訴他們,定然有很多人都會拒絕的,所以她不用商量,便隻是用的這個法子就行了。


    ……


    ……


    祀山也收到了顧泯的信。


    禦風沒有猶豫,便將那些東西給顧泯送了過去。


    祀山一直都對顧泯有些虧欠,現在做這樣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別說是一座祀山的典籍,就算是那些寶藥靈根,隻怕祀山也不會拒絕。


    祀山這邊沒有問題,即便是有問題的修行者也說不出來什麽問題,因為不僅是他們的掌教,就連他們之前的掌教,也對此很支持。


    那已經是一位超脫者了,一位歸一境強者了,他要做些什麽,難道有誰敢說個不字嗎?


    祀山還是有些修行者愁眉苦臉的,提及這樣的事情,他們當然傷心。


    可也隻是傷心而已。


    除去傷心之外,別無其他的了。


    不能改變的事情,去想他做什麽?


    他們也是的。


    ……


    顧泯在洞府裏看了很多書,那些道法,是那些仙山的好東西,其中有些還是不傳之秘。


    但翻看了那些典籍之後,他仍舊皺眉道:“還不夠。”


    ……


    ……


    在青雲道州裏,有著大大小小無數座仙山,其中最負盛名的,大概就是長青山了。


    這座山的掌教乃是一位千秋境強者,雖然在千秋境裏,不算是太強的人物,但至少也不算太弱。


    長青山在青雲道州裏,自然也無人敢惹。


    今日是八月十五的中秋之日,長青山正好有一場婚事。


    是掌教的兒子和他們這一代最好看的師姐結為道侶的大典。


    此刻的山中,到處都是掛著的紅燈籠,十分喜慶。


    可在後山偏僻處,有個年輕人坐在碎石上,看著遠處,低聲抽泣。


    在他身邊的那個年輕人歎了口氣,說道:“沒辦法了,雖然蘇師姐和你是青梅竹馬,但是那畢竟是掌教的親兒子,蘇師姐選他也正常,我們不過是個二等弟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成為一個一等弟子,進入內門就隻是想想,哪裏能和他爭啊!”


    “可是……他的天資也……很差……”那個抽泣的年輕人抬起頭來,一臉不服氣,但更多的還是傷心。


    另外的那個年輕人譏笑道:“天資差不差有什麽用,他可是掌教的兒子,隻要是掌教的兒子,便夠了啊!”


    看著自己的好友還是這般唉聲歎氣,那個年輕人輕聲道:“沒辦法的,他出身好,便大過一切,除非你是顧劍仙那樣的天才,如此耀眼,才能讓蘇師姐看上你,說起來,這天驕榜又換了這麽好些,什麽時候才有我們兩兄弟的出頭之人?”


    說到這裏,這個年輕人也歎息不止。


    “別說了。”


    年輕人紅著雙眼,“我一定要超過他的,讓蘇師姐後悔的!”


    那個年輕人說道:“蘇師姐後悔有什麽用,都成了別人的道侶了,除非他有天……”


    他話沒說完,眼中隻是閃過一抹厲色。


    是的,他也很嫉妒那個人,隻不過並非是因為那個所謂的蘇師姐。


    而是別的。


    “好好修行,才是正道,別的事情,以後再去想好了。”


    年輕人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便獨自離去了。


    今日那邊大典,每個修行者都能得到一顆丹藥,那可不能錯過了。


    一旁的山林間,有兩道身影從這裏路過。


    其中一人低聲道:“蘇師叔,你看看他,多可憐。”


    另外一人不耐煩道:“你要是耽誤了我的事情,我讓你變得更可憐。”


    聽著這話,那人不敢說話了,隻是沉默的往前。


    長青山堆放典籍道法的地方在主峰大殿後,今夜有大典,這裏隻有兩個修行者看守,不過他們境界低微,在已經走到千秋境盡頭的蘇宿來看,完全不是什麽問題,他們很容易的便繞過兩人,來到了裏麵。


    王林看著那一排排的書架,臉色有些難看。


    蘇宿盯著他,說道:“趕緊抄,抄完了去下一家。”


    王林哦了一聲,到底是沒有反駁什麽,很快便開始抄錄起來。


    半夜的時候,兩人從這裏離開,還是人不知鬼不覺。


    不過路過那片山林的時候,那個年輕人還在那裏哭。


    王林想了想,從背著的典籍裏丟出一本,正好落到那年輕人頭上。


    啪的一聲,那本道法滾落到了地上。


    年輕人先是一怔,喊道:“誰?”


    然後見四下無人,這才猶豫的拿起那本道法,但看了一眼,他便嚇得丟了出去。


    那本道法上可有幾個大字。


    上麵寫的明明白白,是五雷法。


    這可不是什麽尋常的東西,是他們長青山的不傳之秘,真正的核心弟子才能修行的東西。


    他別說見了,就是聽也隻是聽過幾次。


    如今卻出現在自己麵前,這說明什麽?


    他四處張望,確信沒有人之後,才又小心翼翼的撿起。


    而後藏在衣衫內。


    他獨自喃喃道:“多謝多謝!”


    很快,遠處便響起腳步聲。


    之前離去的那個年輕人,又回來了,拿回來一顆丹藥,遞給這個年輕人,說道:“你沒去,本來不給我的,但我求了很久,才把你的這份給你拿來了


    ,你不是說要超過他嗎?沒這個丹藥你怎麽能行?”


    看著他遞過來的丹藥,年輕人眼裏滿是感激。


    “徐忠,我們以後就是生死兄弟了,你要我幹什麽,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完這話,他咬了咬牙,拿出衣衫裏的道法,低聲說道:“不知道是哪位前輩丟給我的道法,我們一同參研!”


    徐忠看著這道法壓下心中的激動,問道:“這是怎麽回事,你好好給我說說!”


    ……


    ……


    “蘇師叔,我剛隨手丟了本道法,不知道會不會有個故事。”


    王林在黑夜裏疾馳,隨口說道。


    蘇宿皺眉道:“不知道,不過那兩人要是傻子,八成就要出問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你知不知道?”


    王林愕然道:“我沒想這麽多,隻是看他可憐。”


    蘇宿歎息道:“不是人人都有那個心性的,當初小顧是庚辛劍主,可在柢山這麽個地方,他可硬生生沒有告訴任何人,要是真的說了,現在,他估摸著早死了。”


    王林皺了皺眉。


    沒說什麽。


    蘇宿也不願意多說。


    他隻是問道:“這裏已經去了多少家了?”


    王林聽著這話,從懷裏拿出一份地圖,仔細看了看,認真道:“差不多還有三家宗門。”


    蘇宿點點頭,“搞快一些,搞完這些,我們就送回去。”


    王林點頭之後,又皺眉問道:“蘇師叔,我們這麽幹,會不會有些不地道?”


    蘇宿冷哼一聲,“剛剛那座長青山的那個掌教之前便是提議要把小顧關在祀山的,小顧救了他們,他們卻這麽對待小顧,這等狼心狗肺的人,我沒殺他們,就已經很不錯了,這會兒不過是拿些典籍,算便宜他們了。”


    王林感慨道:“倒也是這個道理,依著現在這個樣子,隻怕沒有人願意給我們典籍,可掌教那個樣子,又很需要……”


    “對了師叔,掌教真能變回來嗎?”


    王林有些猶豫,其實這樣的想法,不僅是他一個人,很多人都有。


    蘇宿訓斥道:“廢話,小顧既然開始做些事情了,那就說明他已經有想法了,有想法的事情,如何不能成功?”


    “他可是小顧,做什麽不能成功?”


    提及顧泯,蘇宿當然隻有誇讚。


    王林說道:“要是師叔你是女的,估摸著早就喜歡上掌教了。”


    隻是他這話才說完,蘇宿便已經停了下來,轉身便給了他一巴掌。


    “你說個卵!”


    ……


    ……


    整個世間的仙山,除去祀山和紫金寺乃至浮夢山三家之外,其餘的仙山掌教,肯定不知道,現在正有人在光顧他們的藏經閣這類的地方,蘇宿身為一位千秋境劍仙,當他開始不要臉去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誰又有什麽辦法?


    當謝寶山這樣的雲海境劍仙也在世間奔走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又有多少人能夠察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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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謝寶山,正躺在一座仙山存放典籍的大殿橫梁上,優哉遊哉的喝著從這座仙山掌教那邊拿來的酒。


    看著底下不斷巡查的弟子,謝寶山實在是有些感慨。


    他這麽一個劍仙,在戰場上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喜歡的劍仙。


    竟然在這裏做這樣的事情。


    隻怕是讓當年喜歡他的女子知曉了,也要覺得傷心吧。


    那可是他們的謝郎啊!


    謝寶山沒有一直看著地麵,他隻是感覺到那些巡查的弟子離去之後,便落了下來。


    然後開始抄書。


    從最核心的區域抄起。


    等到他從那邊離開,來到更為外圍的地方的時候,忽然在黑夜裏看到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看著謝寶山,有些驚慌,然後就要大聲喊起來。


    謝寶山隨手給了他一劍,閉上了他的嘴巴。


    隻是等謝寶山走過去一看,那個少年,就這麽倒在地上,一雙眼睛裏滿是驚懼。


    謝寶山突然皺眉,怎麽在這地方,還有個適合練劍的家夥沒有練劍?


    這可不能忍。


    於是那座仙山,當天晚上便丟了個弟子。


    隻是他們也沒在意,因為那個弟子天賦一般,他們隻當是他不知道死在山中什麽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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