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很安靜,所有人都沒說話。


    其實也就三個人。


    夜色不錯,月光正好。


    星星在天上,如同調皮的眼睛,一閃一閃的。


    李扶搖想起當初為了複生青槐,走了很久的路,找了很多東西,他甚至將星辰從天上摘下,就是為了將青槐複活。


    那些年,他其實也很苦,很難。


    隻是男人的苦難,怎麽可能告訴旁人。


    李扶搖忽然道:“好像有些傷感了。”


    兩個女子都翻了白眼。


    李扶搖緩緩道:“我也有個故事,講給你們聽。”


    青槐挑了挑眉,想要說話,但葉笙歌很快便搖了搖頭。


    青槐便沒有說話了。


    於是李扶搖開始講故事。


    其實是倒苦水。


    那年離開人間之後,他離開之後,很快便遇到了那邊的修行者,於是便有一戰,那是離開人間的第一戰,不太美好,甚至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他和葉笙歌兩人聯手,差點死去,才艱難取勝。


    而後又有無數場戰鬥,李扶搖那位滄海劍仙,在人間幾乎無敵的他,在天外最開始幾乎受盡了磨難。


    之後的境界怎麽來的?還不是一場場大戰,年輕的劍仙才真正成為了不起的強者。


    如果說沒有離開人間之前,他一路前行,多是因為機緣和貴人扶持,那麽到了人間之外,前行則是通過一場場九死一生的大戰,才站穩了腳跟,境界越來越強大。


    那些年,他身上的傷勢,幾乎就沒有完全痊愈的時候。


    一具身軀,到處是傷。


    顧泯沉默了一會兒,準備隱去這些不說。


    葉笙歌卻說道:“為了替你去尋那些東西,他受了很多苦。”


    她平靜說起李扶搖去尋那顆星辰的遭遇,當時的李扶搖,不是如今的天君劍仙,不是天君懼怕的那些強大人物。


    他隻是一個想要將心愛女子複生的男子。


    李扶搖沉默不語,為奪那顆星辰,的確險些身死。


    青槐看著他,眼神緩和了很多。


    她沉睡的那些年裏,其實早就想過,那個傻乎乎的年輕人會吃很多苦,隻是想過很見過,本來就不是一個東西,此刻聽到那些過往,才明白自己之前所想,全都都有些想當然了。


    李扶搖看著這一幕,心想果然有些苦還是不能自己扛著。


    這好像就是所謂的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意思。


    李扶搖長舒一口氣。


    青槐不再說話,隻是仰頭看了看天上的星辰,有些親切。


    是的,從某個角度來說,她早已經不是一條蛇妖,因為她的身軀已經被星辰洗禮,成為了這世上最親近大道的幾種身軀之一。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想著既然你做了這麽多,那我就暫時原諒你……一個時辰.


    嗯。


    一個時辰,差不多了。


    ……


    ……


    離開了蘆葦蕩,登上來時的船。


    便是要歸去。


    葉如晦和葉長亭在船上,有些無趣。


    葉長亭便為了哄自己侄兒,講了一個故事。


    葉如晦忽然問道:“如此說來,劍


    閣的開派祖師李藥的師父吳山河是劍山的末代掌教,而李扶搖李劍仙便是劍閣的開派祖師的師叔。”


    葉長亭點點頭,說道:“就是這般。”


    葉如晦說道:“這樣豈不是說,小叔你也要叫他一聲老祖宗?”


    葉長亭冷哼一聲,“要不是他後來在世間立下天門,人間七百年,何至於越過五境都如此艱難?”


    人間一戰結束之後,李扶搖將那些境界過高的修行者帶走,送到天門內的世界,而人間有天門鎮壓,世間修士,再也不能越過那道門檻,故而再也無法和王朝抗衡,變成了武夫。


    不過好在七百年後,又出了一位葉長亭,一劍破天門,硬生生將世間武夫的境界又拔高起來,不過這卻是一個輪回,李扶搖為了人間百姓,因此將世間修士的境界壓低,說起來是對那些百姓好,但卻是對那些修士最大的不好。


    葉長亭這樣做,雖然很可能是對於那些武夫的好,卻是讓人間變回八百年前那般。


    兩人都沒錯,但兩人卻又對立。


    葉如晦揉了揉腦袋,說到底,其實都有辦法解決,不過這兩位都沒心思去解決。


    葉長亭喚出陌上草,沉默不言。


    葉如晦看著那柄劍,有些吃驚地問道:“小叔你該不是想要和李劍仙比劍吧?”


    葉長亭平靜道:“他現在自己都難保,還問什麽劍?”


    葉如晦笑眯眯道:“是女子的事情?”


    葉長亭挑眉道:“你若是喜歡上兩個女子,又誰都不想丟,下場也比他好不啦多少。”


    葉如晦微笑道:“我知道這個道理。”


    ……


    ……


    朝青秋帶著鴨蛋離開了。


    那個女子默默相送,沒有挽留,因為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很多,自己要是讓他留下,那就不是她了。


    雖然還是舍不得,但總歸是要讓他離開的。


    她默默看著,就這麽看著。


    直到那一襲白袍消失在世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一襲白袍忽然出現在某處。


    同樣是有一個白衣書生模樣的男人在這裏微笑。


    朝青秋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麽,而是徑直走了過去,隻是一道劍氣,瞬間掠過那個書生的麵門。


    書生猛然退去,有些感慨道:“許久不見,你又強了幾分,他們都說即便是天君都無一個人敢和你一對一生死一戰,我看好似也是這般。”


    朝青秋沒有理會他,隻是自顧自朝著遠處走去。


    他的身形很快,但那個書生卻一直相隨。


    “這麽多年了,這麽多人中,我唯獨覺得你能有資格和我一起謀劃那樁事情,為何總是拒絕我?”


    書生跟在朝青秋身後,平靜而又是自信。


    朝青秋不置一詞。


    書生笑道:“想要殺絕那些天君,又不是什麽難事,依著你的聰明才智,隻怕早就有想法了,遲遲未動,難道心思不是在那些人身上?”


    他一字一句道:“不會你一直想要殺的人,是我吧?”


    朝青秋依舊沒有停下,隻是往前。


    書生微笑道:“再不回答我,那個女子,我這便去殺了她。”


    朝青秋聽著這話,猛然蹙眉,而後身側突兀便出現了一柄劍。


    古道。


    握劍手中,便是猛然一劍遞出,強橫無比的劍氣,在這裏瞬間湧出,殺意毫不掩蓋的朝青秋的起手一劍,分外強大!


    這位劍仙,很多年沒有出過劍了。


    但不意味著他的劍已經鈍了。


    論殺力和殺意,白寅的劍可以說是舉世無雙。


    說起劍道新解,顧泯則是後來居上。


    而談及堅韌,李扶搖一定位列榜首。


    天賦定然是白知寒世間無雙。


    但說來說去,論出劍殺人,還是朝青秋最強。


    此刻他這一劍遞出,即便是強如那個書生,此刻臉色也微變。


    他身形驟然消失,撞破了一片空間,而之後那道劍氣轉瞬即至,轟殺而去。


    書生出現在某處,剛剛站立,想要說句什麽話,但很快便臉色大變,再度撞碎一片空間,朝著遠處而去,如此數次,才確認那道劍氣已經消散了之後,這才站立,有些不自然的說道:“一言不合就出劍,看起來那個女子確實對你很重要。”


    朝青秋沒有理會他這句話,隻是自顧自說道:“你之前說天君裏沒有人敢和我搏命,那你怎麽敢的?”


    書生臉色微變,挑眉道:“難道你真想殺我?世人都怕你,我可不怕你,你想殺我,不見得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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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青秋平靜道:“以前是不好殺,如今卻是不難殺。”


    他提著劍,那些劍氣便肆意的彌漫而出,好似要將這裏徹底籠罩起來,好似他下一刻隻要出劍,便能殺人。


    事情簡單。


    書生盯著朝青秋,想要看到他眼睛裏的情緒。


    或許想要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不堅定,可是朝青秋此刻眼中沒有什麽情緒。


    一片漠然。


    書生忽然覺得自己提及那個女子,是一件很愚蠢的行為。


    他有些悔意。


    但很快便消散了。


    他剛要開口,朝青秋的劍便動了。


    一條雪白長線,驀然出現在天地之間。


    帶著淩冽劍意的劍光,切割而去,看似隨意,但分開的卻是整個天地。


    大片空間在這裏塌陷,天地似乎都要搖晃。


    書生皺眉,大概也是知曉,自己絕不可能再藏入那些破碎的空間裏去躲這一劍了,他此刻除去硬抗之外,別無他路。


    可朝青秋的劍是想接便能接的?


    可朝青秋出劍,你想不接便能不接?


    朝青秋漠然的看著對麵。


    一大片劍氣長河已經緩緩在他身側流淌,帶著無數劍意,仿佛下一刻便要沸騰起來。


    書生臉色難看起來。


    他身體裏也有恐怖的氣息升起,但他還是再度問道:“你當真要和我一戰?”


    朝青秋很平靜,沒有說話。


    隻是出劍。


    對於劍修來說,劍便代表著他的態度。


    既然是出劍,那自然是要殺人。


    朝青秋看著這個在異域天君裏排名極其靠前的書生,沒有太多的想法。


    他隻要是出了劍,便不考慮殺不殺得了,也不考慮這一劍遞出下場如何。


    隻是殺人。


    隻是殺人。


    隻是殺人便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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