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靈君那滿是金光的眼睛,顧泯說道:“看起來你不是個尋常的修行者。”


    靈君不回答,因為他覺得這是一句廢話,既然登臨準君,哪裏又會是尋常的修行者。


    顧泯卻不是說的這個,但知道此刻靈君不會有興趣和他交談,於是便沒有多說話,隻是伸手,便握住了一截碎木。


    那是之前那根木柱轟然碎開留下的一截,看著不筆直,無法和劍扯上任何關係,可在顧泯握住那東西的時候,它便已經是一柄劍。


    靈君的感知裏,那也是一柄劍。


    雖然他看著那不是一柄劍。


    他的情緒有些古怪起來,大概是有些不理解,那便是茫然。


    劍修手中無劍,但眼前的年輕人手中有劍。


    “有點意思。”


    靈君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從他的身體裏湧出,整座小院在頃刻間,都變得搖搖晃晃,好似在下一刻,便要轟然碎裂。


    小院裏很多東西此時此刻,都被金光纏繞,然後便接連有東西開始破碎,那種破碎很徹底,盡數被那些金光斬碎,然後變成了齏粉,但天地之間還充斥著劍氣,在某處和這些金光相撞,而後便迸發出了極大的波動,一道道狂躁的氣機在這裏交纏,本來勢同水火,但此刻卻又好似交融在了一起。


    靈君微微蹙眉,到了這會兒,他才真的重視起眼前的年輕人。


    身為準君,比對方高出一個大境界,但此刻仍舊不能輕鬆殺死對方,甚至於還不能占據上風,這對於靈君來說,自然是不能相信的。


    也不能接受。


    他可不是尋常人,而是一位準君,準君的威嚴,怎麽能容得尋常人挑釁?


    可正當他要做些什麽的時候,顧泯握住那截斷木,然後便起身前掠,狂躁的劍意在頃刻間便撕開了一條口子,打開了一條通往靈君身前的通道。


    靈君沒有想到,顧泯的劍當真有這麽鋒利,竟然能在頃刻間便撕開那布下重重氣機的空間,也有短暫失神,但很快他便雙手合十,而後緩慢拉開,兩條璀璨的金光從掌心湧出,緩慢出現在胸前。


    那個停留在他肩頭的小金龜,此刻也是雙眼迸發金光,看著璀璨聖潔,讓人不敢直視。


    無數道金光在靈君的雙手中湧出,阻攔那道璀璨劍光。


    於是又是無比怪異的一幕,無數的金光和劍光在這裏匯聚,而後交纏到了一起,而且看起來,很難在短時間之內分出勝負。


    看到這一幕,靈君自然便更加意外了,他沒想到,這結果竟然如此。


    顧泯手中的半截斷木忽然炸開,無數的木屑紛飛出去,四周灑落。


    這是一柄劍,但終究不是劍。


    靈君看著這一幕,問道:“你到底在做什麽?”


    從開始到現在,靈君其實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那就是顧泯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劍修。


    這個世間的劍修不太多,完全比不上外來的那幾位。


    可外來那幾位劍修,也和顧泯不同。


    他是自己從未見過,前輩們也從未見過的劍修。


    顧泯說道:“試劍。”


    這種話實在是太過於狂妄了。


    他和靈君差著一個境界,按理來說理應全力以赴才是,可是他不僅沒有,反倒是還在用靈君試劍。


    而且靈君絕不是第一個,之前已經死去的鍾天魁才是如此。


    顧泯之所以來到這邊,有很多原因。


    想要了解這個世界是一方麵,想要試劍也是一方麵。


    除去這裏,哪裏還能找到那麽多的準君讓他出劍,讓他試劍?


    沒有的。


    靈君說道:“我比較感興趣,你要是想殺我,會不會很輕鬆。”


    這個問題本來從一個準君口裏問出來便有些荒誕,但顧泯卻認真的想著答案,絲毫沒覺得有些什麽,過了很久,最後他說道:“不難。”


    靈君挑了挑眉,似乎不是不相信這個答案,隻是覺得這個說法很有意思。


    他伸手取下肩頭的那個小金龜,在手中把玩著,平靜道:“你可知道,他們為了讓我來殺你,付出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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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泯搖頭道:“我隻知道,如果事先承諾的東西不事先給你,你就有可能什麽都拿不到。”


    辦不成事情,自然便拿不到。


    靈君感慨道:“我已經在那道門檻前站了很久,一直在尋一個契機走進去。”


    聽著這話,顧泯想了想,隨後認真道:“那你便再也沒有機會走進去了,因為沒有人願意看到你走進去。”


    天無二日。


    寧天君的疆域裏可以有無數的準君,但卻不能有兩位天君。


    若是有了兩位天君,那寧天君怎麽辦?


    顧泯很快便想明白了那些道理。


    靈君說道:“我何嚐不明白?”


    身為這樣的人物,又不蠢,為什麽不懂這是一個局?


    一個或是借顧泯除去他的局。


    可這樣的局,隻要給的東西足夠多,他自然便願意走進來看看,畢竟到了現在,什麽都要賭一賭。


    顧泯笑了笑,說道:“可惜的是我身處的局裏,我從來沒有輸過。”


    不管是什麽緣由,顧泯的確沒有在任何局裏輸過。


    因為他經曆的那些局,往往都是關乎生死的,他還活著便是明證。


    靈君沒有和顧泯爭論,因為沒有意義。


    他隻是揮手,一道道浩瀚的氣息從他的衣袖裏層層蕩出,而後橫推而去,一座小院,此刻如同狂風暴雨中的一葉小舟,似乎隨時便要傾覆,成為滄海之中的一粒微塵。


    顧泯卻隻是揮手,用劍氣阻斷那些浩瀚的氣息,不讓小舟傾覆。


    大戰之中,耗費心力將一座尋常小院維持住,這不是什麽值得的事情,但顧泯還是做了,大概是不想讓那個少年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祖宅都沒了。


    世上還有什麽事情比自己家沒了還要痛苦嗎?


    大概還有,但是不多。


    隻是顧泯不知道,其實王渙早就回來了。


    他已經站在門口那邊許久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不知道是靈君和顧泯刻意,還是因為什麽別的緣由,他們兩人竟然都沒能看到王渙,更沒有感知到他。


    王渙就靜靜看著兩人。


    那些璀璨的金光,那些恐怖的氣息,那些無比鋒利的劍光,任何一樁落到他的身軀上,他都會瞬間死去,可是他身處在這裏,卻沒有一樣東西落到他的身上,他在那無比恐怖的旋渦正中,卻避過了所有的危險。


    這真是讓人不得其解。


    王渙看著那本該是離著他有千萬裏的兩位強大修行者交手,眼裏滿是璀璨的光芒。


    他本來該看不懂的。


    換做境界不夠的,理應看上一眼便會覺得頭疼欲裂。


    但王渙非但沒有,卻好似能看懂一般。


    之前梁照說他天賦一般,即便再怎麽喜歡劍,最後也隻能是一個尋常的劍修,而後顧泯也認同了這樣的說法,不過他卻是告訴王渙,如果他能找到適合他修行的方法,他會成為了不起的人。


    這不是假的。


    是顧泯才悟出來的道理,隻是除去自己,還沒有證實過這樣事情的有效性。


    王渙定然是特殊的。


    這種事情在顧泯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知道了。


    可他不知道王渙特殊在什麽地方。


    但他也知道,對方肯定是特殊的。


    如今他要是知道王渙就在這裏,大概就能知道他特殊在什麽地方了。


    ……


    ……


    靈君依舊在把玩那個小金龜,顧泯的劍依舊沒有握住。


    他們兩人已經交手數次,各自都在對方身上留下了些東西。


    還是不分勝負。


    顧泯能夠接受當下的局麵,但靈君卻不能。


    因為兩人差著境界。


    靈君用大拇指不斷的摩挲著那個小金龜,他的氣息有些不太穩定,是動怒的前兆?


    顧泯手中的斷木已經隻剩下一點點,他幹脆便鬆開了。


    但劍意猶在。


    感受著指間漂浮的劍意,想著那些事情,顧泯覺得很舒服。


    靈君越來越煩躁。


    這一場對戰不像是常規那般,反倒是有些特別。


    可他不喜歡特別,他隻希望能夠在簡單的對戰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於是他伸手,一把伸入一處破碎的空間之內,然後天地忽然震動起來,一整座小院的上空,在頃刻間便有磅礴無邊的強大壓力壓下,靈君算是明白了,若是隻以道法來論,或許自己再鏖戰數日也不見得能夠鎮殺顧泯,既然如此,那便不要用道法了,就用最簡單的法子。


    什麽法子?


    自然是用境界來壓。


    他是準君,境界有天然的優勢,當境界落下的時候,顧泯怎麽都會忌憚,甚至於膽怯。


    他的想法很好,也是在目前這個情況下能夠想到的最好辦法,可惜卻沒什麽用。


    麵對天好像塌了的局麵,顧泯隻是揚起手。


    劍朝著天而去。


    朝天一劍,卻無劍。


    但依舊撕開了那片黑雲。


    靈君的臉色變了。


    他感受到了那股鋒芒之意。


    他的眼中金光大作。


    那隻小金龜被他毫不猶豫的丟出,帶著浩瀚的氣息撲向顧泯。


    與此同時,他開始念動晦澀無邊的法訣,調動更多的氣息。


    漫天金光遮擋了天幕。


    顧泯看向那片金色的天幕,卻好似看到了一片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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