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總是長得讓人有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感覺,佳薇每一步踩在上麵都是一種揪心的疼。


    念琛是突發心肌炎而抽搐暈厥倒在了路邊,是好心的路人發現及時撥打了120救護車。


    醫生是在念琛的手機裏發現她和念琛最新的一條較長通話記錄,主治醫師告訴佳薇,顧先生是非常嚴重的擴張型心肌炎,先天性心髒病就是這樣,不犯病的話也許一輩子都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蹦蹦跳跳,結婚生子,但一旦出現問題,或許會有生命危險。


    病人早已不適合單純的瓣膜移植手術,最佳手術治療時間的錯過,除非有配型較為相匹的心源植入病人體內,否則可能會熬不久。


    佳薇頓時如晴天霹靂一般,那種即將要失去的感覺。她知道念琛其實一直都在瞞著她,瞞著所有人,就連今晚回去他送佳薇回家的時候,他都是在樓下的路燈下站了很久才走。他這樣狠心,她哭著,苦苦哀求著,可是醫生也隻能歎口氣無奈地說道,“我們會盡力維持病人的生命,但是就連全世界的心源捐贈也是非常短缺的,它不像肝髒摘除了一半可以繼續生長,也不像腎髒摘除了一個還有一個可以繼續維持生命,像心髒是無法做到*捐贈的,況且國家法律也是不允許的,不過我們醫院會連線國際心源捐贈庫,希望顧先生可以挺過這一關,也請薛小姐做好心裏準備。”


    佳薇對醫生說她是顧念琛的未婚妻,否則她連這一些她都不會知道。


    念琛終究是搶救回來,可是等待心源捐贈的時間裏確實異常煎熬的,怕等不來就悄然離世了。


    佳薇哭腫了眼睛,卻每天都不離不棄地守護在念琛的身邊。他時常昏迷不醒,醒來的大多時候都是沉默不語地看著窗外,他不希望拖累佳薇,可是佳薇怎麽舍得離開他半步。


    說好的,一輩子,少一分,少一秒都不行,顧念琛,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佳薇把念琛住院的消息告訴了他的父母,顧媽媽一夜之間就急出了一頭的白發,顧爸爸也是不停地抽著煙,眉頭緊鎖,一聲不吭。


    佳薇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可是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的,就算瞞得了一時,如果念琛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佳薇將來要如何麵對著二老?


    念琛昏厥過去了的時候,顧媽媽哭得昏天暗地,佳薇替阿姨去打盆熱水洗腳的時候才忽然聽到顧爸爸和顧媽媽之間的對話。


    顧媽媽也許是看著兒子受罪亂了方寸,忽然堅持著要把自己的心髒換到兒子的心上,哪怕自己死了,隻要兒子能活著就夠了。


    顧爸爸這時才無奈地說道,“你瘋了是不是,念琛並非是你我親生的,血型相不相配還不知道,到時候一屍兩命,你讓念瑜念璞怎麽辦?”


    “那孩他爸,我們去找玉娟,念琛是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她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也該放出來了。”


    “如果真的是心疼,二十多年過去了,恐怕這血濃於水早已淡地沒有了吧,這是心髒移植,不是肝髒腎髒移植,一命換一命,我們還是再等等吧,念琛那孩子一向福大命大……”


    “再福大命大也抵不過一個死字,念琛雖不是我親生,但和我親生的有什麽區別,當年若不是玉娟,我恐怕早已……”恍惚想起當年那驚心動魄的一麵,她不願再提,索性一瞪眼甩一邊狠話,“你不去我去……”


    “噯,噯,你這婆子真是執迷不悟,你以為監獄就是你家啊,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當初這孩子有病的時候,我就說過不能收養,這下,這下你就折騰去吧……”


    佳薇不敢置信地攥緊了手心裏的綠殼子水瓶,她從來都不曾知道念琛還有這樣一段坎坷的身世,他的母親,他的親生母親怎麽會在監獄裏?念琛,念琛他知道嗎?


    佳薇每次看著呼吸機旁臉色越來越蒼白的念琛就會心裏一陣心酸,他已經那樣瘦了,連病服穿在身上都有些大地輕飄飄的。該不該告訴他呢?佳薇不忍心講出來,他已經那樣孱弱,經不起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打擊了。


    後來沒多久醫院傳來消息,在南方人民醫院有一與念琛年紀相仿的患者遭遇車禍不幸腦死亡,但身體各重要器官卻在呼吸機的幫助下還能正常運轉,在醫學上,腦死亡就可以是宣布死亡。家屬最終同意了器官捐獻,經過各方麵的匹配,這個心源是可以移植的,但是很不幸的是,這個捐贈者生前卻患有梅毒病毒,移植這顆心髒就等於以後要花費更多地醫藥費來對抗梅毒。


    顧家最終放棄了這顆心髒的移植,然而等待遙遙無期,佳薇也似乎在這場生與死的病魔鬥爭裏徹底病了。


    幾天沒合眼的她顧媽媽看著有些心疼,勸她先回家,這裏有她照應著呢,念琛一醒來就會打電話告訴佳薇。佳薇縱使不放心,但還是拗不過疲倦了已久的身子。


    她不知道顧媽媽到底有沒有見到她嘴裏說的那個叫“玉娟”的女人,但隱約覺得這些上一輩的事好像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顧媽媽與念琛的親生母親之間好像發生過什麽,玉娟入獄,她願意撫養一個本身就有病的孩子長大,這中間到底發生過什麽。


    佳薇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頭疼,索性就不去想。她沒想到虎子會打她電話,似乎早已忘了她給過虎子自己手機號碼這樁事,心煩的事一多,佳薇就有點手忙腳亂。


    虎子是在醫院看見佳薇的,隻是當時佳薇走得急,神色間難掩疲憊。他的腿又是從工地的腳手架上跌下來傷了骨頭,走路一拐一拐地沒趕上。


    佳薇隻說你去醫院是看一個住院的朋友,但一聽虎子是從工地上摔下來的,很是擔心地問道,“怎麽摔下來了呢?現在還疼不疼,要不我去看一看你吧?”


    虎子一聽佳薇講話雖然有些沙啞,卻還是溫柔客氣的,所以笑著說道,“當然是因為想你了,薇薇,你沒事吧?看你在醫院裏走得那樣急,我也沒趕上,所以想打你電話問問。”


    他很少說俏皮話,一向憨厚溫柔的虎子,佳薇沒心思同他開玩笑,隻略略囑咐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她蔫蔫地趴在軟綿綿的床上,薛媽不知道女兒出了什麽事,隻是一直絮絮叨叨地問是不是找工作又碰釘子了,佳薇心煩,直接‘哢嚓’一聲就把房門給關了,徒留老爸老媽在外麵猜測揣度。


    薛媽一向發揚著鍥而不舍的精神拍著女兒的房門,問佳薇是不是被哪個混蛋給欺負了,媽一定給你做主。


    佳薇簡直哭笑不得,她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呼啦’一聲把門給整個地打開了。她看著父親母親臉上焦急地神色,忽然“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媽,我該怎麽辦?念琛他,念琛他可能活不久了……”


    她哽咽著語無倫次,薛媽聽得一陣駭然,不住地拍著女兒的背說,“你這孩子,怎麽能胡說,念琛他不一直都好好的嗎?”薛媽印象中的顧念琛一向沉穩敦實,哪有說沒就沒這話呢?


    佳薇知道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一個人蒙在被子裏哭了大半夜,後來隱隱覺得窗外下了一場雨,她起身關窗子的時候才發現樓下站了一個人,窗廊下花枝搖曳,他就站在一棵大槐樹下,手上還拄了根拐棍,顫顫巍巍的,似乎站了很久,身上都被淋濕了。


    借著暈黃的路燈燈光,佳薇才忽然看清楚那眉眼。這傻小子,連雨淋了也不知道躲一下,佳薇顧不得那許多,拿起門角裏的一把雨傘就衝下了樓。


    薛媽其實一直也沒睡,她早就看見了樓下傻乎乎站著的那個大小夥子,但眼睛模糊了看不清楚是誰,還以為是戀愛中的小夥子得罪了同居的對象,被趕出了家門。


    半晌佳薇才回來,顧媽探著頭問女兒,是不是她同學的時候,虎子早就憨憨地喊了一聲“阿姨好。”


    薛媽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姨媽村上的那個虎頭虎腦的虎子,該不會,該不會是女兒和虎子有點什麽吧?


    她千挑萬選的那麽多優質條件的準女婿,佳薇知一個都沒看上,該不會是看上了這個楞頭楞腦地傻小子了?


    薛媽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雖然心裏不快活,但臉上卻還要笑著說道,“哦,是虎子啊,這長大是越變越帥氣了,阿姨都快認不出來了,快坐,快坐……”


    佳薇匆匆忙忙地從老爸的衣櫃裏翻出幾件衣服給虎子洗完澡後穿,虎子覺得過意不去,他隻是想看看佳薇而已。然而薛媽卻太過熱情,她留虎子在她家歇一晚。其實,虎子是從醫院偷偷溜出來的,腿傷還沒好,護士讓他最好在床上躺著別亂動。


    薛媽原本打算讓虎子和佳薇她爸睡一晚上,她和女兒擠一擠,可是佳薇最終還是忍不住嘻嘻哈哈道,“就我爸那轟天的打呼嚕聲,除了您,還有睡受得了,虎子睡我床,我睡客廳的沙發就好了。”


    老顧‘嘿嘿’笑著,虎子執意不肯這樣委屈了佳薇,但佳薇卻笑盈盈地說道,“沒事,我家沙發比我那床睡得還舒服。”


    其實沙發上睡著一點也不舒服,她在夢裏不知和誰廝殺了好久。睡到半夜,佳薇迷迷糊糊翻身的時候才發現有人在替她掖被角,她以為是老媽,然而忽然有人低下頭來喊了她一聲“薇薇。”


    她習慣性地嘟囔了一聲,“嗯?”


    虎子卻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心疼地說道,“薇薇,你怎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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