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絮終究還是有點怕父親的,雖然從小到大每次都有老媽護著,可是爹打罵起人來還真是六親不認。


    陳絮車往俏雅那邊開到了一半最終還是掉了頭,開了回來。


    家對他來說確實不過是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牢籠,慧茹更是令他提不起任何興趣來,可是厭倦雖是厭倦,卻也不得不顧及著陳家和沈家的臉麵。


    慧茹始終是個正宮夫人,他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以為慧茹早已睡著了。他躡手躡腳地去開樓梯的燈,誰知剛一擰開臥室的房門,卻看到陽台上一個纖細蒼白的人影子,慧茹沒有去開陽台的燈火,隻有月光斜剌剌地刮在她身上,粼粼地映著那稀薄伶仃的女人的影子。


    慧茹沒有料到陳絮會回來,她習慣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去陽台上收吊衫,內衣和內褲。其實家裏有傭人專門幫忙洗衣和收衣,但是慧茹早已習慣了貼身的衣物由自己親手打理,自己的,陳絮的,不喜歡讓別人去碰,也許這是她唯一可以獨占的東西,他身上的氣味,隔著棉布料子,貼得她是那樣地近。


    傭人們難免不對這樣以為雖然看起來溫柔卻脾氣有些古怪的少奶奶嚼嚼舌根子。


    陳絮很少與慧茹打交道,他被她在陽台上的那影子給嚇得不輕,還以為是家裏來了賊。


    時鍾滴答滴答,他的心也跟著撲通撲通狂跳著,慧茹穿了一身睡衣,雖隔著磨砂的玻璃,她聽得出那是陳絮的氣息,即使慌亂卻仍舊克製住的沉穩。


    慧茹終究還是先轉了身子看他,哪怕是丈夫多待在她身邊一秒鍾,她也能覺察到自己是一個有家有室的女人,可是陳絮眼裏的失落和抱怨卻讓她的心冷了大半截。似乎相比而言,陳絮倒覺得小偷比妻子來得有趣的多。


    “最近氣色這樣差,別總是蹲在風口。”他脫下西服外套扔在床上,隨意地扯掉領帶,剛才的滿頭大汗,他無意去揣摩妻子臉上酸楚的神色,隻想著趕緊衝個涼水澡好睡覺。


    慧茹將陽台上收下來的衣服抱在懷裏,走過他身旁的時候,她忽然頓了頓,輕聲細語地說道,


    “這麽晚了,吃過了嗎?我去廚房給你做點吃的吧!”


    “剛回來的路上吃了點,不餓,”剛扯了襯衫上的紐扣想去浴室洗澡的時候,忽然回過頭來忍不住溫柔了看了她一眼,“你也早點睡吧!”到底是結發兩年的夫妻,很少打照麵,卻也少不得要寒暄一下。相敬如賓,果真還真如婚禮上雙方父母的得償所願,他不愛她,卻敬她如賓客。


    陳絮是喝了點酒,酒意微醺的時候隻陪著客人扯東扯西地吃了幾粒花生米不過肚子倒也不覺得餓,隻覺得整個身子都很疲乏,隻想好好地睡一覺。


    浴室裏水花撞擊肌膚的聲音迤邐傳來,慧茹站在床邊斂了幾分神思,將懷裏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攤開在床單上。他的衣衫,她一年前在專賣店買回來的情趣吊衫,多久了她不曾穿過一回,卻每天都會洗得幹幹淨淨地晾在竹竿上。


    醉紅色的柔滑軟緞,抹胸上那嵌了幾顆珍珠的黝黑色鏤空鉤花蕾絲。


    這還是最好閨蜜徐姍姍替她選的,很是性感嫵媚。姍姍總說這男人再怎麽正經也架不住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身材挑逗,你看我家那個多老實巴交的,一到了床上,就跟變了個模樣似地,女人啊,就得毫不掩飾地把性感和魅力展現在自家男人麵前,那樣才能牢牢地抓住老公的心。


    慧茹一想到姍姍提起怎麽收服男人時那眉飛色舞的神采就忍不住想戳她額頭,她何嚐不想把陳絮拴在褲腰帶上,不舍得他離開自己半步。可是她畢竟不是姍姍,從小到大就隻愛過陳絮這麽一個男人,並且長大後真的如願以償的嫁了他。


    可是,這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嗎?在法律上,她確實是他的合法妻子,是陳家名副其實的少奶奶的,可是她卻清醒地認識到,若不是有娘家撐腰,她沈慧茹可能早已被趕出陳家了。


    慧茹情不自禁地撫上了那件情趣吊衫,她緩緩地摩挲著,每一道褶皺都像是她的一顆落不下卻也提不起來的心。


    一提一落之間,陳絮西服口袋裏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是個陌生的來電,她猶豫著卻最終滑開了接聽鍵,急促的女人的聲音充盈著她的耳畔,好聽地異常刺耳,“喂,絮,我給你留了飯和菜,什麽時候回來吃啊?”


    慧茹的心忽然撲通撲通狂跳起來,她曾經最擔心的終究還是血淋淋地擺在了她的麵前。


    曾經太多人都對她說過她的老公在外麵養女人,她雖然心裏是痛楚的,但麵子上卻依舊微笑著替丈夫辯解和掩飾著。


    她說她不在乎那些,可是當別的女人真的名正言順地站在她的麵前,她如何能真的不在意?女人啊,她害怕捅了那層窗戶紙,連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也保不住,可是她真的甘心就這樣墮落下去嗎?


    慧茹握緊手機的手驀地攥得更緊,仿佛有一種想要捏掐粉碎的衝動。


    骨節錚得鐵青雪白,慧茹忽然掐斷電話,她的手緩緩摸上了那件性感嫵媚的吊帶內衫,如水般柔軟的緞子,她知道,此時不換上更待何時。


    她要他的愛,如果沒有,那至少她想要個孩子,要個他的孩子,哪怕是機會渺茫,她也不灰心地想要試一試。陳絮是她的男人,從小到大都是。


    陳絮衝完澡,裹個白袍大浴巾就出來了,衣服在衣櫥裏,他忘了拿,他不習慣讓慧茹幫他那東西,尤其是貼身的衣物,何況是他根本就不想打擾她。


    他剛揉了揉濕漉漉的頭發,想要找吹風機的時候,卻發現房間裏隻點了一盞鏤空雕花的小壁燈,虛籠籠地一點暈黃的燈光,打在浴室的磨砂玻璃上,玻璃上嵌著一朵一朵挨挨擠擠的玫瑰,像開在潭水上,金燦燦的,陳絮的臉也浸在那怡人的花香裏,他一時有點暈,不知是房間裏的香味熏的,還是他有一點點的錯覺,竟開始想起了酒吧裏他初遇俏雅的那一晚。


    慧茹隻嫋嫋娜娜地穿了那件嫵媚妖嬈的性感蕾絲吊帶,紫黝黝的夜色裏,紅得格外璀璨耀眼。


    慧茹本來是想撒點怡情的香水好調動起老公的興趣來,誰知陳絮隻衷情於gi係列的香水,對其他香水的香味很是敏感,他也不知道慧茹到底在搞什麽鬼,隻覺得鼻子裏一陣癢癢,隻想打噴嚏。


    慧茹這一招還不是從閨蜜姍姍那聽來的,可是貌似對陳絮不大奏效。他不停地打著噴嚏,慧茹隻好心疼地拿紙巾給他擦著。


    慧茹雖然吃了一陣子的中藥,身子有些消瘦,然而畢竟養尊處優慣了,那迷離的燈火下如凝脂般的肌膚還是觸到了陳絮的心扉,他似乎有些著迷。


    他喝了點酒,醉意微醺的,慧茹躺在床上一下就滾到了陳絮的身上,成敗在此一役,她祈求老天爺可以幫幫她,幫幫她這個試圖挽回丈夫的心,可憐的女人。


    可是一切還是太過唐突,當她以為一切都能夠水到渠成,一切都理所當然的時候,那些紛亂的吻卻忽然戛然而止。


    她在他眼裏看到了卑微的自己,她得不到的終於還是得不到,哪怕是費盡心機,好累,正如陳絮清醒後對她的抗拒,“慧茹,別再折騰了,睡吧,明天一早我還要去公司開會。”


    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拒絕了她,明知道他對她的全是借口,卻還要苦笑著配合著他,仿佛還有那麽一點點的期望,“最近公司裏的事很多嗎?”


    陳絮磨轉過去身子,撳滅了壁燈,對著虛空的黑暗噓噓地歎了一口氣,“最近的收購案不是很順利,手續方麵還需要走很多程序,財務上又被稅務機關查出來幾處紕漏,幸虧你爸……”話到嘴邊戛然而止,其實若不是嶽父出手相助一番,他還真有點撐不下去。


    歇了半晌,他隻微微地拍了拍慧茹的手說,“睡吧!”


    慧茹雖然不怎麽去公司,可是這件事她也聽父親和她提過,她如何能不了解,可是為了給丈夫留麵子,她隻是微笑著翻過身子從後麵摟住陳絮,輕柔地說道,“老公,不如我們去做試管吧,現在國內這方麵的醫學也很發達,我聽姍姍說,她身邊就有一對夫妻結婚很久了也沒有孩子,後來做試管還懷上了雙胞胎,不如咱們明天也去……”


    陳絮很少打斷別人的話,可是他真的是非常疲憊,朦朦朧朧地聽著身邊的妻子絮著話,可是一聽到孩子他卻忽然覺得渾身都不是滋味。慧茹整天張羅地這些東西,她真以為隻要有個孩子就萬事大吉了嗎?


    也許一開始嶽母那邊送來的治療不孕不育的中藥他真吃過幾回,可那也不過是不想整天看到母親都憂心忡忡,可是時間越長,他就越是不耐煩。他隻是不愛她,與孩子卻無關。但今晚這女人,實在是讓他開始有點頭疼起來。


    “慧茹……”陳絮剛想說什麽,掛在衣架子上的西服口袋裏的手機卻忽然“叮鈴鈴”地響了起來。


    深夜裏的鈴聲,總會讓他膽戰心驚的,會不會是俏雅出了什麽事?


    他慌慌張張地在黑燈瞎火裏摸到了手機,還好來電顯示上是陌生的電話號碼。可還沒等陳絮喘上一口氣,那邊卻早已焦急地說道,“喂,你好,是陳先生嗎?”


    陳絮的心驟然提了起來,是醫院的護士打過來的,俏雅在下樓梯地時候不小心摔到了,挺嚴重的,現在正在手術室裏搶救。護士隻說了幾句陳絮忽然覺得整個腦袋都在“嗡嗡”地響,後麵他什麽也沒聽見,握著手機的手忽然發瘋了一般拿起外套就要出去。


    慧茹第一次拚命地想要拽住陳絮,她知道一定是那個女人,真是可笑,一個第三者倒能對她的男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她似乎哀求一般地哭喊道,“這麽晚了,你要去哪?”


    陳絮早已顧不得那許多,他第一次有了手足無措想要抓住什麽的時刻。


    他拚命掰開慧茹的手,慍怒地吼道,“俏雅出事了,孩子,孩子,她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慧茹仿佛整顆心都被掏空了一般,被他掰開的手砸在了床頭櫃的水晶台燈上,玻璃燈管被撞得粉碎,烏青的手一點一點地在滲著血,血珠子越湧越多,而陳絮發紅的雙眼卻忽然有了一些顧忌,他想伸出手來扶一扶她,卻最終還是縮了回去,他心急如焚,早已顧及不上她。


    眼淚模糊了雙眼,她痛到不能自抑,隻能狠狠地咬著那流血的骨節,哽咽著卻不甘心地望著丈夫,沙啞冷靜的聲音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她不能有事,那我呢?我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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