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任囂的到來,劉闞等人顯然沒有想到。


    坐在審食其家中的客堂上,隱隱約約的可以聞到一股子藥味兒,還有一種說不出來是什麽味道的氣息。


    不是非常濃烈,卻有些刺鼻。


    任囂等人感覺有些不適,揉了揉鼻子。


    “劉闞,這是什麽味道,如此古怪?”夏侯嬰忍不住開口詢問。


    不等劉闞回答,唐厲卻搶先開口說:“沒什麽,我們之前在窖裏,所以身上有些酒氣。”


    恩,好像是酒氣!但是在仔細一感覺,又發現這股子酒氣和尋常聞到的酒氣有些不太一樣,反正很古怪。


    夏侯嬰還要再說話,身旁的蕭何突然伸手,輕輕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在這堂上,任囂才是說話的人!你夏侯嬰又算是什麽?竟然敢搶在任囂的前頭說話?夏侯嬰也不笨,立刻明白了蕭何的意思。


    偷眼看了一下任囂的臉色,見他並沒有任何不滿的表情流露於外,夏侯嬰鬆了一口氣,乖乖的站在一旁,再也不敢擅自出聲詢問。


    任囂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劉闞,又看了看站在劉闞身邊的幾個人。


    “劉闞,貢酒是否已經開始準備了?”劉闞忙欠身道:“已經在準備了,預計在秋收之前,能出五百瓿萬歲酒,請大人放心。”


    其實,在劉闞的酒窖裏,又何止五百瓿?不過這物以稀為貴,越是稀少,就會越發感覺珍貴。


    而且,這樣也符合萬歲酒的地位。


    任囂點點頭,而後輕聲道:“陛下出巡東方,所需貢酒頗多。


    待回轉鹹陽之後,又有許多地方需要使用貢酒。


    劉闞,我也知道釀酒不易,但若能多釀些,總是個好事情。”


    “那,小民盡力而為!”任囂起身,聞著那氣味兒又一蹙眉。


    “好了,我就是來看看,你是否耽擱了陛下的事情。


    縣裏尚有公務要忙,我就先回去了。”


    劉闞審食其試圖挽留,任囂還是走了。


    等看著任囂登上軺車,蕭何騎上那匹瘦馬揚長而去之後,劉闞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


    “看樣子,縣長大人並不放心我們啊!”唐厲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把審食其嚇了一跳。


    “不放心我們?老唐,這你話是什麽意思?”唐厲笑道:“還能有什麽意思?就是說縣長大人擔心我們惹出是非,所以不太放心。


    不過也難怪,阿闞手上的那兩枚印綬的權力的確是大了些。


    依我看,最遲秋收之後,大軍就會開拔,征討百越各部。


    到時候,莫說泗水郡,大半個關東都會出現糧草緊張。


    如果阿闞借由手中的印綬,大肆囤積糧草的話,甚至會對戰事產生影響。


    這一點,任囂怎可能想不到?就算任囂想不到,蕭何作為他的助手,也不會想不到吧。”


    唐厲這一番話,的確是點醒了劉闞。


    早先,他還真的想過要囤積糧草,可是現在看來,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手中有了權力,固然是一件好事。


    但在有了權力的同時,恐怕也會被別人盯上,注意。


    “那我們剛才商量的事情,還要不要繼續下去?”唐厲一笑,“什麽不繼續下去呢?阿闞的這個構想非常不錯。


    百越之地,情況卻是複雜。


    毒瘴蟲蛇,水源氣候……這些都是可能造成傷亡的要素。


    若能有所防備,益處甚多,甚多!”劉闞說:“老唐,你莫要瞻前顧後。


    既然我們已經站在這浪尖之上,不管怎麽低調,都一定會遭人嫉妒。


    與其忍氣吞聲的低調做人,還不如索性顯露崢嶸。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有時候囂張一些,不一定是一件壞事。


    說不定縣長還會因我們的囂張,而放鬆警惕。”


    審食其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老唐還有無傷,明天就動身出發。


    借口去吳中定製八神四靈紋瓿,順便往百越走走,看看當地的實際情況……阿闞,藥方倒是好配,可是你說的那個法子,真的能成功嗎?如果你這邊成功不得,那麽一切都是空談。”


    劉闞撓了撓頭,苦笑道:“我哪有把握一定成功?盡力而為吧……再說,王姬也是個釀酒的高手,有她幫忙,成功的可能性會大許多。


    老唐,你們路上可要小心,聽說百越土著甚多,尚未開化。


    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麻煩,甚至會有性命危險,多謹慎小心。”


    唐厲笑道:“此事你且放心,我們又不招惹是非,不會有事的。


    最遲半年,我們肯定回來。


    這半年裏,還要你多費心才是……另外,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情,小心那個雍齒。”


    劉闞一怔,奇道:“雍齒?我好像和他沒過節吧。”


    “沒過節?”唐厲森森一笑,“過節可大著呢!還記得昭陽大澤血戰嗎?你和劉季出手,殺了一個楚人。


    準確的說,是你殺了那個楚人……雍齒這個人好麵子,講義氣……你殺了那個楚人,等於削了他的麵子。


    再加上你現在提爵發財,那雍齒豈能不眼紅?”劉闞不由得愕然,心中有點想不明白。


    在他看來,那個楚人當時的行為,與臨陣投降沒有什麽區別。


    最重要的是,如果那個楚人真的投降了,對於當時的士氣,一定會產生巨大的影響,整個陣營都可能會潰敗。


    將其斬殺,似乎和臉麵無關吧。


    唐厲說:“阿闞,你終究年紀小,閱曆不多。


    有些事情啊,等再過幾年,你自然明白。”


    “是啊,凡事小心為妙,你可不能不提防那家夥。”


    審食其也在一旁勸說。


    不是年紀小的問題,是劉闞還無法用這個時代的思想來考慮問題,自然就想不太明白。


    但既然唐厲和審食其都這麽說,劉闞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當下點點頭,“放心吧,這件事我一定加小心。”


    唐厲和審食其相視一眼,似乎還是有點不太放心。


    於是又對劉闞說:“如果真的有麻煩,你就去找縣長出麵解決。


    雍齒雖說在沛縣根基深厚,不過肯定是不敢和縣長作對。”


    “我知道了!”對於眼前的兩個人,劉闞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審食其也好,唐厲也罷……包括曹無傷在內,如果沒有他們,這日子不曉得會多難過。


    三人又商量了一會兒,唐厲和審食其進城去找曹無傷準備去了。


    劉闞則回到自己的家中,看見王信還抱著那棵樹在較勁兒,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小家夥是真傻,不過也是真執拗。


    認準了的事情,誰也攔不住,就算是王姬也不行。


    劉闞在門廊上坐下,對著王信招手:“信,你過來!”王信光著膀子,傻傻的走過來,甕聲甕氣的說:“主人,有什麽事?今天有幾個人來找劉闞,不過被我打走了。


    主人,我沒能拔起那棵樹……一定讓主人感到失望了吧。”


    劉闞伸手拭去王信額頭的汗水,微微一笑。


    “信的年紀還小,等再過兩年,一定是可以的……這樣吧,從明天開始,我教你拳腳?”王信卻搖著頭說:“不,我要先拔起那棵樹,然後再學拳腳。


    娘告訴我,主人是有信義的人,我不能壞了主人的信義……主人,您放心,我一定可以拔起那棵樹,一定行。”


    原來,王姬母子在劉家住下之後,劉闞才知道,王信雖然傻,卻是天生的神力。


    幾年前,和一些小夥伴玩耍,結果一拳險些把人打死。


    從那之後,王姬就不許王信動手。


    劉闞當時開玩笑,也是想要看看王信的力氣。


    於是就指著院子裏那棵碗口粗細的樹說:“你能不能把那棵樹拔起來?”結果王信回答:“我能!”劉闞還真有點不信了……以他現在的力氣,要拔起那棵樹都有些吃力,王信才多大的年紀,居然說能拔起樹來?當然了,王信沒有成功。


    可這小子執拗的很,非說他一定能拔起來。


    劉闞就笑著說:“你若能拔起來,我就教你拳腳功夫。”


    可不成想,這小子還真的就上了心。


    聽王信說完,劉闞忍不住笑了,拍拍王信的腦袋說:“信,樹要拔,拳腳也要學。


    學會了拳腳,就能拔起樹。


    兩件事沒有衝突……不過,練武可是件苦事,你能不能堅持呢?”王信用力的點頭,“我一定能!”正說著話,王信突然間叫了一聲,“娘回來了!”說著話,就往院子外麵跑。


    這小家夥還有一個本事,就是耳朵特別靈……能從腳步聲裏,聽出誰是誰。


    這一點,劉闞早已經見識過了,對於王信的這個本事,非常的驚奇。


    看著王信的背影,劉闞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了另一個影子。


    項羽……那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西楚霸王,究竟是怎生了得的模樣?倒真的是很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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