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秦曼的估計,此時九秦周這個時候出發,往返九十天,按照腳程,劉闞可以在年內抵達巫縣。


    在蜀中過新年之後,開春二人協同出發,回轉樓倉。


    到時候秦曼會兼顧東海鹽城的建造,但距離卻不再遙遠。


    一個非常完美的計劃和安排。


    但事事又豈能盡如人意?九月末,按照秦曆計算,也是一年的最後幾日,再過幾天,就是大秦的新年。


    夕陽斜照渭水,在奔騰的河麵上,籠罩了一層殘紅的餘輝。


    一隊車馬在官道上疾馳奔行,朝鹹陽而去。


    鹹陽城外,一隊車騎沉立。


    中車府令趙高表情肅穆,當看到那車馬的蹤跡時,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揮鞭驅車而行。


    “中車府令趙高,奉陛下詔令恭候盧仙師多時。


    前方車馬立止,仙師換車入宮,陛下正在宮中等候。”


    聲音不大,而且由於是閹人的緣故,有些尖厲刺耳。


    不過在隆隆的車馬行進聲中,卻又讓人聽的非常清楚。


    那一隊車馬立刻止住前進,從車上走下一名身著白衣,仙風道骨的方士。


    趙高驅車來到方士跟前,跳下車道:“請仙師上車!”“有勞府令!”這方士溫文儒雅,言語讓人感覺親切。


    說完,他登上了趙高身邊的車輛,隻見趙高跳上車,勒馬回旋。


    隨著戰馬一聲長嘶,仰蹄而行。


    在官道上的中車府車士瞬間讓出了一條路,趙高駕車疾馳而過,直奔鹹陽宮的大門而去。


    在身後。


    百名中車府車士,隨行保護。


    鹹陽宮,在落日餘暉中,散發著一種沉肅的莊嚴。


    盧仙師隨趙高入宮後,但見沿途守衛森嚴,於是詫異的問道:“府令,宮中氣氛,為何如此壓抑?”說完又連忙擺手。


    “且讓我算來!”隻見他掐指閉目。


    沉默片刻之後,不由得啊地一聲驚呼:“陛下在年初遭血光之災……不知龍體康健否?”趙高眼睛一亮,敬佩的看著盧仙師,“仙師果然神通廣大。


    遠在海外,卻推算的如此準確。


    的確。


    年初時陛下確實逢了些凶險。


    不過到沒有大恙。


    隻是被那不知死活的六國宵小傷了肩膀,如今早已經康複了。”


    說著話,兩人已進宮門。


    趙高一把扯住了盧仙師,“仙師請留步於此……陛下曾有詔令,諸臣殿上不得近丹陛百步。”


    話音未落,卻聽殿中傳來始皇帝沉渾的聲音:“趙高,盧仙師非比常人,無需遵循詔令。


    “喏!”趙高連忙側身。


    恭敬的說:“仙師請入。”


    盧仙師邁步走進大殿。


    卻發現昔日金碧輝煌,***通明的殿上。


    如今光線非常地昏暗。


    四麵皆有黑紗低垂,始皇帝坐在丹陛之上,也是若隱若現。


    那種幾乎令人窒息地氣氛,壓抑的盧仙師想要甩袖離去。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在他看來,眼前這一幕景象,無疑是好機會。


    “仙師,朕命你出海尋仙,不知可有收獲?”盧仙師連忙跪伏在地,“吾皇功蓋三皇,德行五帝,賴吾皇洪福,子高在海外的確是找到了老師。


    吾師宋毋忌,居於東海仙島之上。


    聞聽子高奉吾皇之命前來,所以特破例讓子高閱天書一冊。


    子高不辱使命,總算是略有所得。”


    始皇帝在丹陛之上,不由得為之動容。


    身子微微傾斜,沉聲道:“還請仙師明言。”


    盧子高努力平息了一下情緒,沉聲道:“子高在天書中曾見一列符號,乃神仙之文……經吾師指點,子高終悟出其中含義。


    隻是,子高卻不敢說出來。”


    始皇帝一蹙眉頭,“仙師但說無妨,朕不怪你。”


    盧子高說:“那天書名《洛書》,冊名《摘亡辟》。


    其中,有四字仙文,意為……亡秦者,胡!”始皇帝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呆坐在大殿之上,竟半晌沒有言語。


    亡秦者胡?此胡……何解?盧子高解釋道:“陛下,自古以來,朔北狄戎,皆為胡蠻。


    自我大秦文公擒龍以後,狄戎勢弱。


    然則,北方匈奴、東胡兵盛,自孝公以來,屢犯我邊郡。


    燕趙,皆無能之輩,竟使胡蠻肆虐邊民。


    今我大秦一統天下,然則胡蠻依舊猖狂,已成大患。


    子高以為,胡者,匈奴也!”始皇帝聞聽,不禁連連點頭。


    “不錯,不錯……仙師所言,令真茅塞頓開。


    胡者,匈奴也。


    若我起大軍剿滅匈奴,那我大秦,豈非可以長治久安,千秋萬世?”“正是!”盧子高回答的斬釘截鐵,從而進一步堅定了始皇帝地決心。


    丹陛之上,雖然沒有回應。


    但盧子高卻知道,這殺胡的計策,已經獲得成功。


    那胡蠻豈是那麽容易剿滅?以李牧之智,也僅僅是維持了一個平手地局麵,徹底擊殺,卻是不太可能。


    我要地就是,你大秦和匈奴糾纏不休。


    三年?五年?你兵力損耗在邊郡之上,到時候關中兵力空虛,則六國乘勢複起,橫掃關中,六國大業可複。


    但是在這個時候,盧子高卻沒有再說一句話。


    以他對始皇帝的了解,點到為止就好。


    話如果說的太清楚了,反而適得其反。


    所以,他靜靜的等待著始皇帝的回答。


    “仙師!”“子高在。”


    “徐師……故去了!”盧子高先故作驚奇的一怔,旋即做勢掐算一番,“徐師竟然故去了……慢著。


    徐師乃半仙之體,怎可能故去?待子高推衍一番……恩,恩……陛下,徐師非是故去,乃兵解羽化成仙。”


    想當初,他把徐市誇獎地天花亂墜,若是說徐市死了,豈不是前後矛盾?所以。


    徐市不可能死!徐市是成仙……對。


    他兵解了,成仙了!始皇帝聞聽一怔,有些不快道:“竟然有這種事?何為兵解?還有,那遍地殘屍。


    又如何解釋?”“所謂兵解,就是舍了肉身。


    羽化登仙。


    比之吾師逍遙散仙,更勝一籌。


    陛下想,那天哭岩幾近萬斤,尋常人怎可能撼動?若非徐師自行招領,誰能夠有此本領?兵解之時,自有仙力磅礴……尋常人靠近,那能有好下場?故而那滿地的殘屍,並非他殺。


    實乃是徐師飛升時所生異象所致。”


    “原來如此。


    怪不得我請貞母推演,卻得不出凶手何人。”


    始皇帝喃喃自語。


    片刻後又問道:“仙師,可徐師這一走,朕那長生不老之藥,又怎麽辦?”“這個……”“仙師既然已經見到了尊師毋忌先生,索性朕再安排三千童男童女,隨同先生出海,如何?”盧子高聞聽,不由得心裏一哆嗦。


    他是方士,可以雲山霧罩地胡說八道,甚至能掩蓋過徐市之死地漏洞。


    但心裏,也信奉鬼神。


    他可是清楚,徐市那三千童男童女的結局。


    到時候出海,隨便扔一荒島,任由其自生自滅。


    沒錯,這地確是可以激起天下人的憤怒。


    但自己也難逃惡果。


    徐市的死,說不定就是一種上天地警示……要不然,三次出海,為何三次失敗?到了第四次,幹脆還沒有出海,就死了?盧子高雖膽子大,卻不願重蹈覆轍。


    “陛下,出海倒不用,子高另有妙法。”


    “哦?”“子高此次見吾師,曾求得妙法,可煉製長生之藥!”咣!隻聽丹陛上一聲響,始皇帝撞翻書案,長身而起,“仙師可煉製長生之藥?”“正是!”“但不知道,需多久可成?”盧子高說:“三年五載,十年八載?這長生之藥非世間所能有,子高也隻知丹方,卻從未練過。


    隻怕需要花費些時日,但具體地時間……子高也不敢保證,畢竟這需要從頭摸索才行。”


    如果盧子高說他能馬上煉製出來,始皇帝反而不會相信。


    但他這麽一說,始皇帝卻信了……神仙之藥嘛,怎可能那麽容易得到?“仙師所言也有道理,隻是這時間,卻長久了些。


    可有更快速的辦法?還請仙師不吝賜教。”


    更快的辦法?盧子高裝模作樣,看上去似乎很為難,腦子卻在急速的打轉。


    光打仗還不行,要耗光老秦人地國力,財力,人力……恩,這倒是一個機會,若成功了的話……盧子高睜開眼睛,“確有一法,可以更加快速。


    子高曾聽人說,上古之時,天地之間有長梯連接,人可登天而成仙。


    後天地分開,長梯折斷。


    如今,雖無法登天而成仙,卻可天人感應。”


    “天人感應?”盧子高說:“我曾在天書之中見過一座登天台。


    陛下立於其上,懇請天人賜予仙丹。


    若天人感應,一定會賜予陛下長生不老之藥。


    隻是修建登天台耗資甚巨,但卻是一個速成之法。”


    “登天台?”始皇帝似乎頗為心動,半晌也不見回答。


    許久,他說道:“仙師一路車馬勞頓,且先下去休息。


    待朕處理些瑣事之後,再與仙師談論。”


    “子高,遵旨!”盧子高在心裏長出了一口氣,起身退出大殿。


    他慢悠悠地往宮門走去,隻覺腦袋一陣陣地犯暈,但是全身卻洋溢這幸福之情。


    種子已經灑下了,且看何時可以收獲?正想著,身後車輪聲滾滾,盧子幹連忙閃身,卻見中車府令趙高駕車從宮中風一般掠過。


    盧子高暗自狂笑一聲:吾計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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