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藻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林中行走,遠遠就看見了白山亭抱著劍倚樹而坐。


    白山亭緩緩睜開眼,側頭看過來,隨即極快地起身,“小師弟。”


    “師兄……”譚藻加快速度,跑了過去,看到白山亭身邊生著火堆,有藥罐和一包包藥,顯是以此抵禦體內毒性。


    他就是這樣抱劍守了幾日夜,抱著一定要找到譚藻的決心。


    白山亭看他身上無傷,臉色尚好,舒了口氣,“阮鳳章在送你的東西上下了追蹤之藥,我循著蹤跡而來,卻斷在了此處,每日探查,卻毫無影蹤,我險些都要以為自己找錯了。”


    “你何必自己上山來……”譚藻從懷中摸出大長老命人給他的丹藥,遞給白山亭,“服下這個,毒性可完全解去。”


    白山亭毫不猶豫地接過吃了。


    他問道:“你又是如何出來的,魔教怎肯放了你?”他見譚藻步履沒有絲毫慌亂,神情也不見焦急,怎會猜不到譚藻是被放出來,而非自己逃出來的。


    譚藻回頭看了一眼,“我們邊走邊說吧……”


    地宮。


    大長老心中一動,走過去將錦囊撿了起來,“這應該是譚藻的……”


    “是他的就是他的吧,難道我還要送出去給他嗎?”有人懶懶道。


    大長老一捏錦囊,隻覺裏麵裝著個堅硬的塊狀物,他飛快地將錦囊打開,隻見裏麵竟裝著他們一直在苦苦尋找的聖物!


    其他人也看見了,俱是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這難道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教主有救啦!”


    “那我說,要不要去把他抓回來?”


    “要的吧……既然教主會恢複了。”


    “等等,誰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萬一是他聽說我們要聖物,故意造了假,那教主服下,恐怕還有性命危險了!”


    大長老一抬手,“先不要去將他找回來,老三說得沒錯,先鑒別此物真假。”但大長老的心裏,幾乎已然確定,這是真的了。


    下山路上。


    “師兄……我該怎麽辦?”譚藻將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訴了白山亭,從事情發生的第一天開始,到他在魔教中如何行為,又怎樣還魂,包括方才他刻意留下龜甲之事,“我是不是做錯了,倘若賀靈則恢複,江湖將不複太平……”


    白山亭服完藥不久,說話仍有些中氣不足,他微微一笑,“師父昔年常喟歎,他的入室弟子貌似絕豔,天賦卻令人歎息,是個平庸之才。”


    譚藻不知他為何突然說起這個,但也忍不住赧然承認,“師父說得沒錯。”一直以來,他就隻會用笨辦法,鑽研不了高深武學。


    白山亭摸了摸他的頭,“你怎麽不想想,這江湖之事,又哪由你這平庸之輩來擔憂!”


    譚藻愕然。


    正邪之爭,於白山亭看來,難以消弭,卻也沒有那樣重要,譚藻該做的其實早就做完了。如若真像譚藻所說那樣,他隻剩下五年不到的壽命,為何不遠離是非?那樣,也不會再為魔教之事煩心了,最好再也不要探聽此事,自由他去。


    逝者已矣,現下在白山亭心中,譚藻才是最重要的。


    白山亭負手道:“五年前的事,師兄心中已然明白,你若想洗清冤屈,我可為你踏遍各大門派。也或者,你願意放下過去的所有,和師兄一起去北境,到了那裏,沒有人能束縛你。”


    譚藻心中湧起熱流,他雖沒有白山亭這麽豁達,卻極為願意跟隨師兄,至少學著做師兄那樣的人,他堅定地道:“名聲我早已看開,我願意與師兄同行。”


    “好。”白山亭溫柔一笑。


    譚藻隻覺心中所有的糾結,都被這一笑撫平。


    師兄說得對,過去的種種,早該打止,今日拋下,也為時不晚。


    出山之處,便有正氣閣弟子與嶧山弟子在守著。


    一開始,祝紅霞鎮守原處,阮鳳章便回了嶧山——針灸聖手唐朝華此時便在嶧山上為他師父治病,一來是請他為白山亭配藥——譚藻給的方子總要根據白山亭的情況度量的,二來,也向師父求證當年發生的事。


    宗主在唐老的針灸之下,雖還不能動彈,卻已經能說話。


    他聽聞事情經過,忍不住歎息,“我正道中人虧欠譚藻良多,我本以為此事會永遠不為人知,沒想到世上竟有還魂之事。奈何我竟中風,無法讓你也知曉真相,最後竟還發展到這一步……”


    “其實當年的事,祝盟主做得並不對,他自己也一力隱瞞,沒有告訴任何人事情的真相,直到臨終前,才告知於我。他的死,除卻靳微作祟,不得不說,也有心病之因啊。你若是已然確定那就是譚藻,自當竭力襄助。你攜我令牌去,凡譚藻所求,無有不應。”


    阮鳳章:“是。”


    而殷汝霖在了解完當年的事後,也是心情複雜。


    譚藻斬過他一隻手,還有言語上的羞辱,原本他心中是帶著怨氣,但得知全部真相後,他忍不住道:“我當年隻知意氣,實不如譚藻。我師父說得沒錯……這條手臂正該斷去。”


    他也是那句話,無有不應。


    是以阮鳳章點了一眾嶧山弟子,返回妙鳥州,他也調齊了正氣閣弟子,一道往妙鳥群山去。


    白山亭本該住在嶧山養傷,但他堅決要去小鸞山,而且到了地方後,阮鳳章與殷汝霖的意思是先包圍住下山的路,思考計策。白山亭卻悄無聲息,自己先進了山。


    所有人都在想著,魔教餘孽的蠱術有多可怕,那些魔教人有多殘暴,該有萬全之策才能上去,否則是自取滅亡……白山亭卻思及自己師弟還在他們手中,就算什麽也做不了,他也得去守著,若有機會譚藻知悉了,心中至少存了希望。


    白山亭帶著藥,在地宮外守著幾日夜,便真等到了譚藻,


    師兄弟二人與阮、殷二人會和,阮鳳章立刻請他們去正氣閣休養。


    白山亭拒絕道:“我們還是就在此分道揚鑣吧。”


    “嗯?”阮鳳章自然愕然,他們才會和不久呢。


    白山亭望了一眼身後群山,“隻是有些事,要告知各位……”


    大長老證實龜甲為真,當即派出一位長老,帶領數人追出山去,他自己及其餘人,還得守著賀靈則,盡快將龜甲炮製成藥,喂賀靈則服下。


    而那位長老追下山後所麵對的……是諸多正氣閣與嶧山劍宗的弟子。


    他們似乎早有所料會有追兵出現,一個個橫劍於胸,手中拿著火把——倘若出現蠱蟲,也隻能如此應對了。蠱蟲消失太久,現今江湖上,沒有人有對付它們的經驗。


    白山亭本意,是告知他們賀靈則極有可能會在恢複後開始動作,而且等會兒也有可能有人追下山,讓他們盡快避走,最好大家兵分多路。


    阮鳳章與殷汝霖當時應下了,待白山亭與譚藻走後,卻守在了出山的必經之路,等待著可能會出現的敵人。


    然後,血戰到底。


    至於大長老處。


    他們喂賀靈則服下藥後,便圍坐著,等待。


    靳微不無怨氣地道:“有藥竟不早些拿出來……”


    大長老看了她一眼。


    靳微冷笑道:“看什麽看,我說得難道不對嗎?大長老難道要因為他最終還是拿出來了,就滿心感激?須知教主變成這樣,不也都是因為他!”


    “你閉嘴!”大長老嗬斥道,“他還魂不久,龜甲分明是從正道處得來,你在正道潛伏了那麽久,可做出了什麽事?”


    靳微不甘地道:“我殺了姓祝的……”


    大長老冷冷道:“他本就傷重,心情鬱鬱。”


    靳微“哼”了一聲,“真不知道,大長老為何如此維護譚藻,我與他到底誰才是自己人啊!教主危急,他可是頭也不回地就走了!也不想想,萬一這藥不管用呢?”


    她正說著,忽見賀靈則眼睫一顫。


    “教主醒了……”


    眾人忙站起來,圍過去,摸著他各處脈門。


    “好,好了!”


    大長老扶起賀靈則,“教主。”


    賀靈則睜開眼,眼瞳漆黑而茫然,“這是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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