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雲顯然沒把析秋放在眼裏,又想朝佟慎之跟前湊,卻見他沉著臉忍著怒意似得,也不敢再說的別的,一想大少爺不高興,六福進來也沒好果子吃,立刻樂顛顛的出去喊六福:“還矗在那裏做什麽,大少爺傳你進去問話。”


    六福站在門外整了整淩亂的衣服,又理了理頭發才進門磕了頭:“大少爺,六小姐。”


    佟慎之自然沒有話問她,不由拿眼去看析秋,析秋勾著唇讓六福起身:“也沒別的事,不過路過進來瞧瞧,既然七少爺不在府裏,你帶我們去他書房看看吧,也不知他功課如今怎麽樣,正好大少爺有空也看看。”


    佟慎之也點點頭,對於佟敏之他接觸不多,但畢竟也是兄弟,並不介意析秋自作主張。


    兩人一前一後隨六福進了書房。


    房間裏收拾的很整齊,桌子上筆墨紙硯放的也很妥帖,還有一張寫著大字的白紙鋪展著,上麵雜亂無章的寫了字,筆畫雖正但字卻歪歪扭扭的,一看寫字的人就心不在焉。


    析秋目光又落在一旁的書架上,一本《中庸》倒cha著裏麵,還有本當代大儒劉寶學所作的《宗嗣》橫放在書櫃上,不知為何,析秋心裏咯噔一聲,有些不好的預感。


    佟慎之又翻了幾本臨時放在書桌上的書,看了看佟敏之常臨摹的字帖和幾張寫滿字的宣紙,便不再說話。


    收拾的很幹淨,也沒什麽能讓她看到的:“大哥?”


    佟慎之就看向她,目光又落在六福的臉上:“等他回來,讓他去我哪裏等我。”


    析秋喜悅的看向佟慎之,她知道以佟慎之的學問若能指點佟敏之,自然是求之不得,而且佟慎之為人正派,佟敏之的人生觀也才初成,若能受兄長的影響和引導,哪怕幾句話也比她費盡心思要顯著的多。


    當然,除了這些還有些別的好處,此刻還顯不出罷了!


    析秋麵露喜色,誠心的福了福,連語調也少有的揚高幾分:“勞大哥費心了。”


    佟慎之有些不自然,嘴角又扯了扯,這次卻沒有成功露出笑容。


    六福不知道大少爺的意思,生怕因為七少爺不在而讓他不悅,不由解釋道:“奴婢一定轉告,七少爺中午也回來過,後來說是去三少爺那邊坐坐,也不知是不是在那邊歇了午覺才回來。”


    佟慎之點點頭不再多說轉而看向析秋:“我還要去館裏,你也早些回去。”說完也不再管析秋,負手出了門。


    他一走,六福就壓著聲音在析秋耳邊道:“前麵三少爺身邊的小廝來,說七少爺在他那邊,讓我們不用擔心。”


    析秋蹙著眉頭:“怎麽又在二房,可細細說了?”


    六福點點頭,目光謹慎的瞥了眼院子裏,正殷勤的送大少爺走的秋雲:“在二房後院的假山洞裏,七少爺在裏麵睡著了,還是三少爺把他背回去的。”說著眼睛又是一紅:“還聞到七少爺身上有酒氣。”


    氣血就湧到析秋頭頂上,他才六歲竟學著大人借酒消愁了。


    “六小姐你別生氣,七少爺年紀還小定是偷偷嚐了口,等他回來,我仔細留意著,若有什麽事我定去報你。”六福也怕析秋生佟敏之的氣,不由替他說好話。


    析秋明白她即使再生氣也什麽都做不了,袖中的拳頭緊緊握著,指甲掐著手心裏鑽心的疼:“你也擔心些,晚些我讓人給你送點藥來,仔細養著別留了疤。”


    六福就扯了扯後背滲著血黏糊糊的裏衣,滿不在乎的笑道:“奴婢皮糙肉厚也習慣了,過幾天就自己長好了。”


    析秋抬手摸了摸隻有自己肩膀高的六福,圓圓的雙髻有些鬆,淳樸的朝她笑著,她心中一酸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六小姐慢走!”秋雲陰陽怪氣的笑著,欠了欠身昂著頭回了房。


    是認為自己耐她不得麽?!


    析秋目光微微一眯,看著她的背影,輕輕一笑……


    大太太笑盈盈的坐在炕上,秋香色的福祿壽褙子,將她本就富態的麵容襯的越發圓潤:“你去的時候你大哥還沒走?可用了午膳?”


    “到的時候大哥正在看書……還試了試衣服,尺寸到是剛剛好。”析秋說著頓了頓:“也沒換就去了館裏。”


    這樣的邀功顯擺,析秋從不低調!


    大太太挑了挑眉,顯然也覺得意外,朝著一邊的房媽媽道:“慎之向來挑剔,如今到瞧得上六丫頭的手藝了。”


    房媽媽見大太太心情好,笑著湊趣道:“奴婢瞧著大爺這xing子,到是隨了您了。”說完,用帕子捂住嘴角笑了起來:“也得虧我們六小姐的手巧。”


    析秋笑道:“也是母親的布料好。”


    三個人笑了一陣,忽然大太太話鋒一轉:“老七哪裏可還安穩?”


    用的是“安穩”,仿似佟敏之向來就是搗亂惹事的主。


    無論心裏怎麽想,析秋麵上卻不露分毫:“與大哥一起去的,人不在府裏,說是三弟弟留了午飯,下午兩人又結伴去學堂。”她起身拿起炕幾上的茶壺,親自給大太太續了杯熱茶:“大哥向來忙,又難得去,還怕招待不周,幸好有秋雲得力。”很是欣賞感歎的樣子。


    “哦?”大太太接過茶,語氣有些驕傲:“秋雲春雨向來機靈,老七屋裏又沒能拿主意的,這兩個到是合適的。”


    “女兒也這麽認為,七弟也得虧她們管著,若不然還不知怎麽樣。”析秋笑的真誠,滿麵的感激:“就連大哥哥也誇了幾句呢。”


    大太太沒有說話,眉頭微不可查的蹙了蹙。


    房媽媽心裏咯噔一聲,迅速看向析秋,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表情,可是沒有,她依舊是淺笑著態度恭謙的坐著,微垂著眼簾仿佛剛剛那一句話,真的隻是是由心的誇獎。


    房媽媽一時恍惚,笑著開口:“這個時間大爺該下館了。”秋雲春雨是她親自**的,若真出了什麽醜事她麵子上也掛不住:“上午大姑奶奶不是送了幾筐魚鱉麽,不如讓廚房燉些?”


    析秋滿麵的詫異:“這個時間京城魚鱉尤比黃金價!”她一臉的佩服,感歎不已:“還是大姐姐有辦法!”


    大太太露出了笑容,眼裏是毫不掩飾的驕傲:“哪是她得力。說是侯爺讓人從福建快馬運回來的,知道你大哥愛吃,就叫人勻了兩筐回來。”


    福建那邊捷報連連,據說宣寧候蕭延炙一路從福建打到廣東,將倭寇趕回海裏,傷亡慘重怕是一時半會兒難以恢複。


    奏折到時,聖上坐在大殿上連說了三個好,宣寧侯府如今是水漲船高,賓客盈門。


    “大姐姐真是有福氣!”析秋笑著,語氣真摯,大姑爺是宣寧侯的弟弟,在五軍都督府掛的閑職,雖沒有實權但有侯爺這個後台,大太太說起來也是滿麵的驕傲。


    大太太很高興,眉梢眼角都是抑製不住的笑,析秋負責奉承一直坐到申時初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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