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將佟析言嫁去伯公府那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武進伯真的提親,那便隻有兩個可能,一個是讓武進伯府不改初衷依舊娶她過門,另外一條便是拒婚。


    她不能賭大太太的意思,隻希望萬無一失。


    來旺家的何等聰明,府裏近日這麽多事,哪一樁不在她眼裏,但身為下人她做不了什麽,隻能盡微薄之力:“昨日我們當家親自去莊子裏送今年的種子,路過普濟寺就上去了一趟,雖沒見到姨娘,但卻見到了秀芝姑娘,說是姨娘每日抄經念佛,日子過的很好,人還比在府裏胖了些。”


    佟府郊外的幾個莊子她知道,無論怎麽走也不會路過普濟寺,析秋感激的看著她,沒想到來總管這樣細心!


    不過能知道夏姨娘在廟裏過的好,她也放心了。


    “七少爺在外院,小姐不方便過去,以後若有什麽東西,就讓人稍給奴婢,奴婢給您送過去。”她說著站起來:“奴婢還要去出府一趟,改日再來看六小姐。”


    析秋親自送她到門口:“謝謝媽媽了。”兩人站在院子,司榴正好提著食盒進來,見到來旺家的驀地臉一紅,提著食盒匆匆福了福,喊了聲:“媽媽好。”


    來旺家的堆著滿臉的笑,越看司榴越滿意。


    等來旺家的離開,析秋皺著眉頭回到房裏,大老爺回來的日子並不確定,她不能去賭伯公夫人的意思,不能去賭大太太的意思……


    電光火石間,她想到了一個人。


    “春雁!”她掀開門簾子去喊春雁,春雁正坐在牆根下,手裏拿著一個繡花繃子,卻沒有動眼睛直直的,像是在發呆,聽到析秋喊她,她驚了一下針紮到了她手指,她捏著手指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來:“小姐,我在!”


    析秋朝她招招手,春雁將手指放在嘴裏嗦了血,又將繡花繃子放在凳子,隨著析秋進房:“小姐,您找奴婢什麽事?”


    析秋從炕頭的匣子裏,取出佟敏之給她和夏姨娘買的兩隻木簪出來,交到春雁手中:“把這個拿去東跨院,交給羅姨娘!”


    “羅姨娘?小姐您……”春雁愣住,這盒子她知道來曆,是七少爺送給姨娘和小姐的,一人一支,如今小姐怎麽拿出來去送給羅姨娘了?況且,也不是貴重的材料所製。


    析秋看著紅漆盒子裏,並排放著的兩根做工一樣的發簪,淡淡的道:“當著她的麵打開盒子,讓她挑一支,就說是七少爺買的發簪,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給夏姨娘和她一人一根,留著玩玩!”她頓了頓又道:“其它也不要多說,羅姨娘是聰明人,她會明白的!”


    春雁露出疑惑的表情,顯然還沒了解析秋真正的意圖,喃喃的點點頭,用藍布包了盒子出了門。


    小半個時辰,她回來了,析秋正坐在炕頭靜靜的繡著那個小小鬥篷,還差一個帽子沒有縫邊,大紅的麵上繡著幾隻小巧可愛的小狗,有的在滾線球,有的則懶洋洋的在打著瞌睡,憨態可愛活靈活現。


    春雁安靜的走了進來,將盒子重新放在桌麵上,析秋抬起頭來看著她道:“回來了!”她收了最後一針,指著腳邊的杌子道:“坐下說。”


    “小姐……”春雁挨著杌子坐下:“您是不是求羅姨娘幫忙?”她一開始沒有想明白,小姐為什麽要送一根做工粗糙的發簪過去,還點明和夏姨娘一人一支,可等她看到羅姨娘眉眼含笑的挑了一根發簪,還讓素錦用綢子精心包了,放在炕頭的匣子裏,又押了鎖頭,她才忽然想明白,小姐故意讓她拿了兩隻過去,又是兩個姨娘一人一支,不分彼此,夏姨娘自是沒什麽,是小姐的生母,可是羅姨娘呢?!


    難道是小姐在用簪子暗示羅姨娘,以後她怎樣孝順夏姨娘就怎麽樣對羅姨娘?!


    析秋目光溫和的看向春雁,點頭含笑道:“明白了?”


    春雁點頭:“明白了!”她又納悶道:“小姐眼下最要緊的是武進伯的婚事,可是羅姨娘在內院中,小姐辦不到的,羅姨娘又怎麽能辦到?”


    “她的辦法比我多。”析秋笑了起來:“至少在武進伯府裏,她有!”


    春雁恍然想起曾聽司杏說過,那一日去東跨院裏,小姐和羅姨娘關了門聊了有半盞茶的功夫,難道羅姨娘和小姐說過什麽,或者說兩人之間達成了什麽協議,才讓小姐對她這樣的信任?!


    “春雁。”析秋眼露鄭重:“我知道你心裏擔心,比起司榴司杏,你是定要跟著我陪嫁的,所以你比其他人更緊張在意是不是?”


    “小姐!”春雁心裏一驚,從杌子上滑了下來,跪在地上紅了眼睛:“小姐,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奴婢隻是……隻是……”


    析秋擺擺手:“你別誤會!”她下了炕扶起春雁,又將她按在杌子上,兩人麵對麵坐著:“你關心我的婚事,關心自己的未來,這無可厚非我又怎麽會責怪你,你來的時間雖然沒有司杏司榴時間長,可你卻是我最得力的,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我一定會告訴你的,你不要整日惶惶不安,四處打聽,可知道?”


    春雁一驚,她第一次聽到析秋誇她,雖然平時小姐也從不吝嗇讚美的詞,可是卻沒有這次這樣,如此鄭重的對她做出評價,甚至告訴她,她是她最得力的……


    “奴婢省的!再也不會自作主張了。”


    析秋點頭,兩人相視笑了起來:“快擦了眼淚,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這一切隻是我們的猜想,武進伯到底是什麽意思,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即便是大太太,也左右不了伯公夫人想求娶誰做兒媳婦的決定!


    時間已是四月,中午的時候太陽高高掛著,屋子裏便有些悶熱,司杏帶著喜兒兩個人架著凳子,將知秋院裏暖閣,稍間,臥室的幾處門簾子都換成了棉紗,又將窗戶紙拆了。


    析秋的院子一共三間,左邊做了臥室,右邊則是起居室並著一個暖閣,院子左右抱廈住著司杏幾個二三等丫頭,後頭的倒座則住著兩個粗使婆子並著兩個小丫頭。


    “小姐,這細紗用什麽顏色好?”司榴從庫房抱了五六種的細紗布出來,鋪在炕頭上給析秋選。


    析秋擱下手中的筆,又將剛剛描的幾個花樣子收在一邊,她牽起一絹紅色又放下,指了指那匹湖綠的道:“綠色的吧,等太陽光照進來,淺淺的綠和草原一樣,生機盎然!”


    “草原?”司榴抱著那匹湖綠色的細紗,眨眼眼睛問道:“小姐,草原是什麽樣子的?”


    析秋靠在身後的軟墊上,一身半舊的粉紅褙子,像是枝頭上的桃花瓣,幹淨清澈,她眯著眼睛仿佛看到那一片一望無際的綠意,語氣露出的不是向往而是懷念,感歎道:“眼及之處綠草如茵,清風徐徐拂過,如海浪一般在風中擺動,空氣中是濃鬱的青草芬芳,沁人心脾,能讓人忘記一切,仿佛你也是一株草,一朵花,一縷清風……”


    “啊?”司榴努力想像著草原的樣子,可因為沒有親眼見過,想象時便變的很困難:“都是草?那有沒有牛在吃?不然這草就白長了,還有……小姐怎麽知道的?”


    析秋一愣,忽然笑了起來,她怎麽和司榴說這個,不由重新拿起筆,又抽了一張紙:“不過是想象罷了,你快去忙吧。”


    “哦!”司榴又將一堆布抱了出去,和司杏喜兒圍著圓桌,拿著剪刀裁了,卷了邊糊在窗戶上,等她們都做好了,析秋也寫好了手中的信,交給司杏道:“交給來旺家的,讓她送去宣寧侯府。”


    司杏擦了擦手,接過信塞進懷裏道:“那位蕭小姐信來的可真勤,幾乎隔三天就有一封。”


    司杏揣了信出去,司榴又去取了午飯回來,等析秋吃完飯司杏才回來,幾乎是小跑著回來的,一進門她便興奮的道:“小姐!來旺家的說,大老爺到了通州,今晚歇在那裏,明天就能回府了。”


    析秋正在喝茶,手中的動作一頓:“真的?”司杏猛點著頭,害怕析秋不信,又強調道:“是大老爺派小廝提前回來打聲招呼,說是明天酉末到家。”她興奮道:“大老爺定會讓小姐去拜見吧,大太太會不會就此收回禁足令?”


    析秋並不關心此事,她道:“你稍後去趟外院,將此事告訴七少爺,讓他將先生教的功課好好溫習一遍,免得大老爺回來,若是問起他功課,也不至於說的不夠流利。”她想到大老爺對佟敏之的態度,還有那個傳言,這一次她一定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因,免得他日再有人借此事造謠生事,給他心裏再次留下陰影。


    司杏不迭的點頭:“奴婢這就去。”她說完轉身就要出門,忽然身子一頓又道:“對了,我回來時好像看到陳夫人的馬車了。”


    陳夫人又來了?


    房媽媽站在庫房門口,親自督促著小丫頭,又提著幾大包東西回正院裏,一樣一樣拆開給大太太過目:“鹿茸是去年大小姐送來的,阿膠是姨太太來時是帶的,還有些山東的大棗以及永州寄回來的一些特產。”


    大太太滿意的點點頭:“你帶著婆子,親自送去。”


    “奴婢收拾收拾,這就去!”


    大太太笑眯眯看著這些給武進伯府的回禮,連日來的怒意徹底消失了幹淨,又想佟析華一連好幾日都讓人回來問,又喊來紫鵑道:“你和錢媽媽去一趟大姑奶奶那邊,她想知道什麽,你就細細說給她聽。”


    紫鵑應了下去收拾,正準備出門,宣寧侯的馬車已經先到了二門,大太太親自迎出了門,見到佟析華由丫頭婆子簇擁著上了抄手遊廊朝她走來,一進門她退了丫頭婆子,就沉了臉問道:“怎麽突然回來了,你婆婆那邊可打過招呼?”


    “您就放心吧,我一早上就說過了,婆婆也同意我回來一趟。”佟析華不以為然:“我早就想回來了,可是婆婆病又犯了,府裏的事情多大嫂忙的不開交,老五家的又懷著身子,隻能我一人勞累些。”


    大太太見她確實比前些日子要消瘦些:“這也是你應該做的,你也別抱怨。”她頓了頓又道:“不過孝順是孝順,也應該緊著自己身子,侯府那麽多人,你也不要事事逞強,眼下子嗣才是最重要的,就連五夫人都懷了身子,你若再遲遲不動,就說不過去了。”


    佟析華也著急,老五家的近日蠢蠢欲動,想趁著侯爺不在,鼓動她讓太夫人把家分了,她當時就回絕了,老五是庶出沒有恩蔭,隻在五城兵馬司掛了個閑職,領著點幹俸祿,老五又是手敞,日子就過的緊巴巴的,當然想分家了,來和她說不就是看她遲遲沒有子嗣的緣故!


    哼!這點小伎倆也想在她麵前耍心思。


    佟析華不想談這個話題,挽著大太太的胳膊打岔道:“剛剛進門時,瞧見房媽媽出了門,這是去哪裏?”


    大太太也不想老生常談怕佟析華厭煩,順著她話道:“去武進伯父送回禮。”


    佟析華啊了一聲笑道:“這麽說伯公夫人又改變主意了?前幾日不是聽陳夫人的意思,好像伯公夫人有意方家那位小姐,怎麽現在又成了我們家了?”


    大太太道“方大人雖比大老爺官位高,可家底哪能和佟府比?!”她又笑著道:“前幾ri你姨母來信,也提到一門親事!”


    佟析華眼睛一亮,如果六妹妹的親事定了,那三妹妹四妹妹可要快點才好:“什麽樣的人家?”


    大太太就細細將洪府的事說給佟析華聽了,佟析華連連點頭:“遠嫁了也好,洪公子又是那樣的,我看王姨娘以後還怎麽在府裏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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