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也沒全聽懂,隻是看個熱鬧罷了!”析秋笑著答道,態度並不熱絡。


    王姨娘笑的很愉悅,拿眼去看佟析硯:“四小姐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白!”說著竟是不顧禮儀的,在杌子上轉了個身,背對著戲台,和佟析硯麵對麵坐著去摸她的頭:“可是哪裏不舒服?!”


    竟是主動關心佟析硯,態度還這樣殷勤。


    大太太狠狠的皺了皺眉頭,語氣裏有著絲怒意:“你這是做什麽,身體不好便好好在房裏歇著,即是來了就陪各位夫人好好坐坐,這樣左右說話,沒的失了規矩。”


    王姨娘乖順的點點頭:“是!”正巧見心竹為佟析硯換了杯新茶,王姨娘就突然伸出手去接心竹手中的茶杯,心竹未料到王姨娘的動作,人一驚手裏的茶杯就頃了下來,裏麵的茶水悉數倒在佟析硯的裙子上。


    “真對不起!”王姨娘卻先佟析硯一步驚叫著跳了起來,拿手帕去給佟析硯擦裙子:“我原是好心,沒想到心竹姑娘的手這樣鬆。”


    心竹嚇的砰的一聲跪在地上。


    台上,鑼鼓因王姨娘的驚叫聲和這裏的sao動而再次停了下來,眾人紛紛皺眉朝這邊看來。


    佟析硯被茶水燙著,疼的臉都白了。


    佟析華三兩步走了過來,她不敢去打王姨娘,就瞪著眼睛去罵心竹:“平日裏規矩都是怎麽學的?!回頭將你們一個個都發莊子裏去。”說著很不客氣的推開王姨娘,又不好當著眾人的麵去掀開佟析硯的裙子察看,隻能急著問道:“可燙著了?”


    大太太就抱著佟析硯,滿臉的心疼朝紫鵑道:“快去請大夫來。”


    這邊劉夫人也走了過來:“瞧著水可不涼,還是趕緊請大夫來,免得留了疤!”楊夫人附和的點點頭。


    二太太這邊就道:“我那裏還有瓶紫玉膏,我讓人取了來!”


    場麵亂糟糟的,而罪魁禍首卻悠然自在的依舊坐在杌子上喝著茶!


    佟析硯嚇的不輕,眼眶紅紅的道:“多謝嬸嬸。”又強忍著痛朝幾位夫人福了福:“讓夫人們受驚了。”拉住大太太的手,搖頭道:“母親,我沒事,水並不燙,隻是裙子濕了。”


    大太太就心疼的看著她,朝心竹道:“都死人嗎,還不扶你們小姐回去。”說完又抱歉的和諸位夫人笑道:“真是對不起,竟出了這樣的事。”她知道王姨娘這是故意的,可是她卻不能現在發落她,隻能先忍了這口氣。


    心竹從地上爬起,和心梅一人扶著一邊,兩人都嚇的臉色發白。


    析秋皺著眉頭,去打量王姨娘的神色,隻見她臉上雖露出淡淡的愧疚,可眼睛裏卻是滿滿的幸災樂禍,甚至還有些興奮。


    興奮?難道她這麽做是故意的?


    心思一轉,她上前接過心梅扶著的胳膊,攬著佟析硯朝大太太道:“母親,夫人們還在這裏,還是我陪四姐姐回去吧!”


    大太太就朝析秋看來:“那你就陪你四姐姐去吧,若有什麽事就立刻遣了人來告訴我,可不能馬虎了!”又不放心的囑咐道:“去請大夫了,等會開了藥方拿來我瞧瞧。”


    “是!”析秋點頭應是,扶著佟析硯要離開。


    王姨娘卻攔在了析秋的前麵,笑著道:“即是我弄濕了四小姐的裙子,就由奴婢拿回去洗吧。”話落,她又看向佟析言:“我記得三小姐有條一樣的裙子,就當賠罪了!”言辭懇切,仿佛真的因為愧疚而真誠道歉!


    “不用你忙!”大太太深看她一眼:“你本本分分坐著聽戲就行。”這樣說一個姨娘,已經很不給臉麵了。


    “這怎麽使得。”王姨娘也不管別人,上去拉著佟析言的手肘,又和佟析硯和析秋道:“我就和三小姐去院子裏等兩位小姐。”說著拉著佟析言竟是先析秋一步離開了。


    析秋就看到,佟析言盡管被王姨娘拉著,但步履卻很僵硬,甚至脊背都微微發著顫。


    一院子的人,就看著她們母女的背影,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裙子脫下,就見到佟析硯的大腿上果然被燙紅了一塊,因為位置的尷尬,即便大夫來了也不好看症,隻開了點治燙傷的藥,析秋吩咐心竹取了些年前存的冰出來,給佟析硯冷敷了,又抹了二太太送來的紫玉膏,心竹忙著去院子裏煎藥……佟析硯見房裏終於清淨下來,人也長呼一口氣躺在了桃粉色的迎枕上對析秋道:“六妹妹,謝謝你!”


    析秋坐在床邊上,疑惑的看著她,問出心裏的疑惑:“你怎麽了?不是一心想聽堂會,怎麽又是一副煩躁不安的樣子?”


    “我……”佟析硯還是這樣,欲言又止,並非不願意告訴析秋,而是在擔心什麽似得,搖搖頭道:“你別問了。”


    析秋皺著眉頭不再說話。


    房間裏靜悄悄的,一會兒心竹端了藥進來,喂佟析硯喝了,她站在一邊滿臉的愧疚:“小姐……奴婢不知道王姨娘突然來接茶盅,若不然奴婢怎麽也抓緊些。”


    “不是你的錯。”佟析硯擺手道:“你去忙吧,我和六小姐說說話。”心竹有些惶恐的看了析秋一眼,就見到析秋朝她點點頭,心竹心下定了些就退了出去。


    佟析硯卻想到王姨娘和佟析言:“不是說來取我弄髒的裙子麽,怎麽人也不見了。”她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王姨娘今天的舉動很反常。


    析秋也納悶,平日王姨娘再囂張,也不會不顧忌大太太,可是今兒怎麽這樣沒了分寸,難道是因為這些日子大老爺的態度不冷不熱的,甚至還聽說,大老爺在她院子裏發了一通火,怒氣衝衝的走了,連著幾天不單是王姨娘那裏,就是東跨院也是路過繞著走。


    王姨娘這樣,難道是因為她最後的依仗也沒有了,所以想要放手一搏?


    可是,她這樣做到底想要幹什麽?


    佟析言的婚事還沒有定,王姨娘這麽做等於徹底得罪了大太太,武進伯的婚事已經是不可能,王姨娘不該好好和大太太相處,讓她為自己的女兒尋一個好人家嗎?


    還是說,王姨娘已經有恃無恐?


    她忽然想到了姨太太,聽說徐大人被上峰舉薦做山東布政司,舉薦他的人姓洪。


    析秋朝佟析硯問道:“你和母親去過山東,可見過徐大人的上峰?好像姓……洪!”佟析硯不知道析秋問什麽,搖頭道:“沒有見過洪大人,但洪夫人卻好像有些記憶,那時候年紀小,隻記得她比母親大很多,身體不好……”


    析秋皺著眉頭,那位楊夫人徐天青並不熟悉,想必和徐家也不是通家之好,那麽楊夫人突然造訪是為了什麽?一個人做一件事,必然有她的目的和緣由,就如大太太對楊夫人的態度,楊大人在國子監任職,和佟府並無牽連,她突然造訪大太太非但沒有奇怪,反而處處透著親昵。


    這不符合大太太的xing格。


    這麽想著,仿佛有什麽自析秋的腦中一閃而過……


    直覺上,她覺得王姨娘這次所針對的不是她,而是佟析硯,王姨娘分明就是在和大太太打擂台,在報複大太太!


    可是她和佟析言自她們回來後,卻隻讓人將佟析言的裙子送來了,除此之外連麵都沒露。


    心裏滿是不安和疑惑,析秋去看佟析硯,又發現她恍恍惚惚正出神,不知在想什麽,她起身為自己倒了杯茶,卻忽然看到佟析硯坐了起來,朝她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析秋看了眼正廳裏的掛鍾,就道:“巳時不到。”


    佟析硯站了起來:“來不及了!”匆匆忙忙從箱籠裏翻出條裙子套在身上,又去喊心竹:“幫我重新梳個垂柳髻。”心竹推開門進來。


    析秋就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看著佟析硯主仆在梳妝台前悉悉索索的忙活著:“發髻太矮了,再梳的高一些。”佟析硯左挑右挑,又翻開妝奩盒子:“我戴哪支簪子呢?!”


    心竹翻了支鎏金穿花戲珠步搖來,cha在佟析硯頭上:“小姐,這個看著很喜慶,不如戴這個吧!”


    佟析硯很不滿意的搖搖頭:“又不是過年,用不著喜慶,素淨點好了!”又翻出個點翠飛鳳綠寶石墜的步搖,兩朵紅白相間的珊瑚球形珠花:“把珠花放在左邊,這樣不會太顯眼!”


    兩個人一陣忙活,佟析硯終於滿意的站起來,覺得少了點什麽,又抹了點口彩,才展顏笑著回頭看著一床的衣服:“六妹妹,我是穿茜紅色的,還是石榴紅?”


    又將所有衣服往身邊比了比,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析秋坐著喝茶,挑著目光疑惑的問道:“你想做什麽?”


    佟析硯一愣,目光一閃笑道:“我哪有什麽事,隻是不疼了,我便想回去聽戲。”


    不過聽個戲何必大費周章的打扮,換了衣服還要換首飾,重新上妝,這樣鄭重的態度……


    隻是佟析硯不說,她總不能去bi問,便指著一件褙子道:“芙蓉色吧!襯得麵色紅潤。”就見佟析硯一手抓著一件芙蓉色的褙子,一手提著一件月白的挑線裙子,就要去裏間試,迫不及待的樣子!


    析秋歎了口氣,站起來道:“那你先換著衣服,等你好了再去戲園子找我吧,母親那裏我也要去稟告一聲,免得她擔心。”說著已經打開門要出去了。


    “六妹妹!”佟析硯忽然回身去拉析秋:“你別生氣!”


    析秋笑了起來:“我為何要生氣,今兒的堂會可是父親母親特意為我們請的,若是我們姐妹都不在,不是白白費了他們的一番心思!”


    佟析硯看著她目光清澈,並無半絲不悅,終於鬆了口氣,卻依舊拉著她的衣袖道:“其實……我……”她話停住,又對心竹吩咐道:“你去門口等著。”心竹很不安的看了析秋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六妹妹。”佟析硯拉著析秋的手坐了下來,臉上浮出兩朵可疑的紅暈來:“我不是有意騙你的……”她看著析秋,觀察著她的表情,隻見析秋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容,並無半點驚訝,她有種被人看到心裏秘密的感覺,泄了氣道:“我就是想偷偷去外院看看。和他說幾句話就立刻回來!”仿佛解釋似得,生怕析秋不相信,緊緊抓著她的手。


    盡管有心理準備,析秋還是驚訝不已,她皺著眉頭道:“滿府裏都是人來來往往,你怎麽能現在去外院?蔣公子經常來府裏,你若相見再約別的時間也不是不可以!”她回握住佟析硯的手:“你可知道,你這麽做若是被人發現會有什麽結果?!”


    佟析硯點點頭,又堅定的搖頭道:“六妹妹,他剛剛讓人來告訴我,他要去福建了,可能這一年半載都沒法回來,想連走前見我一麵。”佟析硯哭了起來:“我也想見他,福建廣東那邊那麽亂,宣寧侯爺已經半個月沒有戰報回來了,朝中都在傳侯爺受了重傷,他去我怎麽放心!”


    析秋歎了口氣,都說愛情帶給女人的,除了幸福和甜蜜,還有零智商。


    勸解已經沒有用了,她隻能道:“你怎麽見?怎麽和他說話?外院那麽多人,若是碰上別人你又怎麽辦?!”


    佟析硯卻笑了起來,巴著析秋道:“我知道一個地方,在東跨院和父親書房之間,有個夾道,以前是方便父親去姨娘那邊,後來父親不在府裏,那個夾道也不用了,母親就讓人將門鎖了起來,早就成了一個死巷,我偷偷在那裏和他見一麵,說幾句話就出來,沒有人會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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