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敏之咬著嘴唇,終於點了點頭,轉身朝大老爺作了揖行禮,又和大太太行了禮,由紫霞牽著手出了正門。


    “你們也都回去吧。”大太太揮著手讓幾個孩子各自散了,佟析硯去看析秋孤零零站在那邊,嘴唇動了動忽然跑到大老爺身邊,拉著他的袖子道:“父親,女兒也陪六妹妹去瞧瞧吧,秀芝出了這樣的事,夏姨娘又病倒了,我去也能幫幫六妹妹。”


    大太太蹙著眉打斷她的話:“胡說什麽,還不快回去,我自會派婆子過去。”又對站著沒動的佟慎之和徐天青道:“內宅的事也不是你們cao心的,回去吧!”


    徐天青看了看析秋,露出猶豫的樣子,可佟慎之卻已經率先出了門,他隻得隨著佟慎之一起走了出去。


    佟析硯被大太太喝住,嘟著嘴不說話,卻依舊拉著大老爺的袖子,佟析玉隱形人一樣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太太對析秋道:“待大夫來了,診斷後若是不行了,就讓人去通知她老子娘,賞十兩銀子領回去,若是沒事,府裏也留她不得,早些送出去才安生。”並沒有提夏姨娘的事。


    析秋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卻在大太太看不到的角度,大眼蓄著水光飛快的看了眼大老爺,大老爺心頭就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動,眉頭緊緊蹙了起來,終於出了聲問道:“人即是在府裏出的事,無論什麽情況,也派人將她的家人接進府裏,將情況說明了,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他頓了頓對大太太道:“走吧,我們去看看。”


    大太太滿臉的錯愕:“老爺要去?”


    “六丫頭不過十二歲,這樣的事情又沒有經曆過,你讓她如何處理?!況且,我們房裏的事,讓老二擔著總是不好。”說著話他已經揮袖走了出去。


    大太太看著大老爺的背影,眯著眼睛猛然去看析秋,析秋卻自始至終垂著臉,滿臉的無辜無助,她心裏生了怒,卻挑不出析秋半點的錯來,隻得冷哼一聲,由房媽媽扶著隨著大老爺出了門。


    佟析硯安慰似得去拉析秋的手,析秋垂著臉道:“四姐姐,可是我說錯話了?”佟析硯無奈的笑笑,在她耳邊小聲道:“等母親的氣消了,我替你解釋。”她也看出來大太太誤會了析秋。


    析秋感激的看著她,佟析硯笑著道:“母親隻是生了秀芝的氣,好好的在府裏生這樣的事,不是給人添晦氣嘛。”她說完又覺得這樣當著析秋的麵說秀芝有些不大好,就笑著打馬虎眼:“走吧,大夫這會兒也該來了,我們也去瞧瞧。”


    析秋點點頭和佟析硯並肩出們,佟析玉站在後麵略思索了片刻,就帶著丫頭追了上去。


    東跨院裏,充斥著低低的哭泣聲,大夫還沒有來,二老爺負手站在正庭中,見到大老爺過來,他微微躬身叉手行了禮,又朝大太太道:“大嫂。”


    大太太側身福了半禮:“二叔!”


    析秋幾人也屈膝朝二老爺行了禮。


    大老爺則問道:“人怎麽樣?”二老爺回頭看了眼被放在院子正中門板上的秀芝,蹙著眉頭道:“應該是無大礙,隻是不知何因一直不曾醒過來。”


    大老爺略點了點頭,二老爺看了眼大太太,又接著道:“大哥,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嗯?什麽事?”大老爺微微點頭:“說吧。”就聽二老爺略微壓著聲音道:“府裏丫頭放出去,年年都有的事,可若是丫頭不肯走,也可適當的寬鬆個時間,沒必要bi得太緊,幸好人沒有事,若是真在府裏死了,沒的傳出去讓外人說我們佟府欺虐下人。”


    大太太臉色鐵青,她是長嫂,兩府又早就分開過,她怎麽樣做也輪不到二老爺說三道四的!她微微笑著,在大老爺開口前,接了二老爺的話:“二叔說的也在理,隻是規矩便是規矩,豈能隨意變通更改,若人人都這樣,那還要這規矩做什麽,以後但凡不願出去的,就跳河自縊罷了,總有辦法bi主子讓步的。”


    她雖是笑著說,但語氣已明顯不好。


    二老爺目光一閃,臉上露出笑容來,語氣一轉就道:“大嫂說的在理,是小弟想的淺了。”說著又對大老爺叉了叉手:“本是來找大哥商量赴任的事,您即是現在忙著,那我晚些直接去書房找你。”


    大老爺微微點頭道:“也好,我正也有事要與你商量。”


    二老爺朝大太太打了招呼,就帶著自己的隨從出了門。


    大太太隨即冷了臉,大老爺就頗有深意的看了大太太一眼,負著手走到放著秀芝的門板前。


    析秋默默的跟在大老爺身後走過去,秀芝臉色很白,看上去幾乎沒了呼吸,但析秋卻是暗暗鬆了口氣,卻又依舊不放心的,上去將手搭在她的動脈出探了探脈搏,大老爺就詫異的看著她:“你學了醫術?”


    析秋有些不自信的搖著頭,又點了點頭道:“閑時曾看過幾本醫書,並不懂。”大老爺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脈搏雖是有些虛,但用現代的語言來說,生命體征是明顯的,沒有生命危險。


    她放了心,就回到佟析硯身邊安安靜靜的站著,餘光看到幾個小丫頭嚇的縮在牆角,羅姨娘和梅姨娘正從房裏走出來,指揮著幾個婆子端水,拿被子來。


    兩人一見大老爺和大太太過來,立刻上來笑著道:“老爺,太太。”行了禮兩人很識趣的退後了幾步,站在大太太身後。


    大太太與大老爺並肩站著,看著一院子的人進進出出卻毫無章法,又加上剛剛二老爺一通話,心裏不痛快不由怒斥道:“都亂什麽。”院子的婆子頓時噤若寒蟬,各自停在當前的位置上,沒有人再說話走動,大太太又道:“該煎藥的去煎藥,該端水的端水,手裏的沒事的便給我站在門外侯著。”


    婆子們又紛紛散開,但卻比剛才有序。


    院子裏靜了下來,大老爺擰著眉頭看了眼秀芝,便對他身後的常隨道:“去看看大夫可來了。”常隨應聲而去,又有婆子端了椅子出來,大老爺和大太太就在院子裏坐了下來。


    析秋默默的站在了大太太後麵,看見姨娘院子裏的一個負責打掃的小丫頭,拉過來小聲問道:“姨娘現在怎麽樣了?”大老爺不提進去看姨娘,大太太自是不會主動提,連帶著她也不能進去。


    小丫頭小聲的回道:“剛剛喂姨娘吃了藥,隻是額頭磕在門框上,蹭破了皮。”


    析秋皺著眉頭點了點頭,又問道:“誰守著的?”小丫頭回道:“羅姨娘身邊的素錦姐姐和梅姨娘身邊的彩陶姐姐都在裏麵守著的。”


    “這裏人多也用不上你,你也進去看著點,若是姨娘要用什麽,她們也尋不著。”小丫頭便點頭,悄悄回了夏姨娘的臥室。


    佟析硯聽著析秋和小丫頭把話說完,就貼過來小聲道:“姨娘沒事了,你也不用擔心了。待會兒我陪你進去瞧瞧。”析秋回握著她的手,微微點了點頭。


    大太太目光幾不可查的看了析秋一眼,又皺了起來,過了小片刻,胡大夫終於趕了過來,給秀芝切了脈便道:“沒什麽大礙,隻是受了驚嚇涼氣入侵痰迷了心,待老夫施針後休息一兩日便就好了。”


    老爺笑著朝胡大夫叉了叉手:“有勞先生了。”胡大夫向來與大老爺相熟,也不拘泥什麽,就朝他略點了頭,又和大太太打了招呼,道:“勞煩太太找人將這位姑娘抬到房裏去吧,老夫要為她施針。”


    大太太便站了起來,指揮院子裏的幾個婆子去抬秀芝,又對胡大夫道:“有勞先生了。”


    胡先生又客氣了幾句,便進去房裏為秀芝針灸。


    既然人沒事,大太太自然是不想多留,自動將房裏的夏姨娘忽略,她回頭和大老爺道:“老爺也累了一天,不如先回去歇著,這裏我讓房媽媽盯著,您也放心,有什麽事也能及時知道。”本以為大老爺會同意,卻不料他卻是擺手道:“既然來了,也進去瞧瞧吧。”說著,已是當先一步進了正房。


    大太太石雕一樣立在院子裏,來來往往的下人,忙碌的身影,將她僵硬的背影襯的越發的顯目,她滿臉的震驚和不敢置信看著大老爺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簾子的另外一邊。


    六年來,大老爺幾次回府不曾見過一次夏姨娘,就連平日她們家書來往,大太太偶爾提到夏姨娘,也是被大老爺避重就輕的忽略,仿佛對於大老爺來說,府裏沒有這個人,夏姨娘的死活早已和他沒有半分關係。


    可是這一次回府,大太太先是明顯感覺到,大老爺對析秋態度的變化,以及對佟敏之溫和的言語,直至今日,他竟然親自提出來要去看望夏姨娘。


    難道說,經過六年後,大老爺已經忘記了夏姨娘當初所做的事,已經原諒她了?


    大太太不相信,可是又無法解釋眼前的事。


    佟析硯也眨巴眨巴眼睛,去拉愣怔中的析秋,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到疑惑和不解。


    羅姨娘目光一閃,視線落在大太太的背影,唇角的笑容越擴越大,反應最激烈的則是梅姨娘,她臉色煞白抖著手指著大老爺的背影,哆哆嗦嗦的道:“老……老爺進去了?”


    佟析玉覺得她有些失態,則小心翼翼上去推了推她,梅姨娘醒過來,迅速垂了臉默默的站在大太太身後。


    這樣詭異的氣氛,滿院子的下人也覺察到了,沒有人說話,甚至大氣都不敢喘的去等著大太太的反應,不知過了多久,大太太才扯出一絲僵硬的笑容來,由房媽媽扶著也走了進去。


    析秋跟在後麵,就聽到大太太對房媽媽吩咐道:“讓先生也過來瞧瞧夏姨娘,即使病了還是看看的好。”房媽媽目光一閃,臉上堆著笑去抱廈裏去請胡大夫。


    大太太的反應很快,析秋心裏暗暗讚賞不已,不管心裏如何想的,麵子上的事情她永遠不會給人留下半分的質疑。


    房裏靜悄悄的,彩陶和素錦還有夏姨娘房裏的小丫頭,三個人跪在床邊,大老爺負著手站在床前,並沒有去喚醒夏姨娘,隻是靜靜的看著,表情卻又仿佛有些模糊,似是在看夏姨娘又似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直到身後有動靜傳來,大老爺才轉過身,看了大太太一眼,撩開袍子便在桌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大太太走到夏姨娘床邊,迅速的看了閉著眼睛,睡的很不踏實的夏姨娘,對地上的三個丫頭道:“都起來吧。”三個丫頭戰戰兢兢的起了身。


    大太太又對大老爺道:“胡大夫稍後便過來。”也坐在了大老爺的身邊。


    大老爺略點了點頭,看見門口站著的析秋,略一沉吟便道:“你去伺候著吧,打些水給她清理一下。”析秋得了旨意,也顧不得大太太的反應,立刻走去了床邊,隨即紅了眼睛,隻見夏姨娘躺在那裏,麵色發白,素淨的額頭上一片顯目的紅色,蹭破了皮還有血跡留在傷口的周圍。


    她悉悉索索,仔細的幫夏姨娘清理了傷口,這邊胡大夫由提著藥箱的房媽媽陪著進來,房媽媽笑道:“有老先生了,姨娘在**躺著呢。”有婆子迅速將**的帳子放了下來,胡大夫就隔著帳子為夏姨娘把脈,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胡大夫便抬頭對大老爺道:“夫人的心絞痛是頑疾,平日裏細心伺候,不要受刺激也就無妨。”他頓了頓,又道:“上次來看診也開了藥,若是藥不夠老夫就再開些。”


    秀芝不在,夏姨娘房裏也就沒有答話的人,胡大夫等了半天也沒有人回他的話,他正心生疑惑要去詢問大老爺,這時析秋便笑著回了他:“藥還有些,若是沒有再去麻煩先生。”這邊大老爺就皺了皺眉頭,忽然對胡大夫道:“額頭上的傷,可要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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