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就滿臉的詫異,他沒有料到析秋會拒絕,就連來旺也沒料到析秋會這麽說,司杏司榴僵著的身子更是雙雙一怔,不明白析秋為什麽突然去拒絕來總管。


    “自是可以!不過福貴在府裏可是一等一的,又是來旺的嫡長子,這門親事我前幾日聽大太太也是提過的……六丫頭不要考慮考慮?”


    看來大老爺今日的興致真的很好,這便是說媒了!


    來旺也著急,朝析秋叉著手:“六小姐,福貴是老實忠厚的,絕不會虧待了司榴姑娘,還請六小姐同意了這門親事,小的一定備了豐厚的聘禮,讓司榴姑娘風風光光的嫁到我們家。”


    析秋就顯得的很猶豫的樣子,垂著頭仿佛在權衡思考,過了小片刻,她才不大情願的抬起頭來,勉強點頭道:“那行,有父親做媒,又有來總管保證,我若是再拒絕就顯得不近人情了。”


    來總管就抹了把汗,大老爺卻看著析秋慎重的樣子唇角露出微笑,表情愉悅:“即是答應了,這婚事也別拖了,我看就定個日子吧,今兒是四月二十八,不如就五月初十吧,十二天足夠來旺準備婚房了。”


    這一次,連析秋也驚訝了,她沒想過這麽早嫁了司榴,隻要婚事定了就行,她正要開口去反對,來旺卻點頭不迭:“婚房小的年前就備好了,就等兒媳婦進門了。”


    大老爺看著析秋吃了一個悶虧,卻無法辯駁憨憨的樣子,就哈哈大笑起來!


    析秋就回頭看著司榴,滿臉的無奈之色,司榴早已經手足無措的由司杏扶著站著了,若不然定是要腿軟的坐在地上。


    她惦記了這麽久的婚事,就這麽不期然的定了,不過十來天的時間,她就要嫁了……


    她無法從這個消息中走出來。


    “還不快謝謝大老爺,見過來總管”司榴一聽析秋的話,立刻僵著身子走了出來,對大老爺磕了頭:“奴婢謝謝老爺。”又起身朝來旺行了禮:“來總管。”


    來旺提著許久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等析秋帶著兩個丫鬟離開,大老爺就和來旺進了書房,剛一進去來旺就跪在地上:“老爺,小的家裏的其實早就看中了司榴姑娘,隻是一直不敢和大太太開這個口,也旁人議論,說小的仗著老爺的勢,在府裏作威作福!”他頓了頓又去看大老爺:“眼瞧著老爺要走了,小的就急急忙忙趕了過來,沒想到竟是六小姐也在,小的一想這也是天意,就向您請了這個恩典!”


    大老爺就微笑看著他:“別動不動就跪,起來吧!”大老爺走到書桌後麵坐下來:“你的心思我怎麽會看不不出來,隻是這樣的事以後還是找大太太的好,內宅的事一向都是她打理,我若一次兩次的幹涉她的事,也難保她不會記在心裏,我不在府裏,外院的事你也多個心眼,大太太那裏也不用事事都稟了她!”


    來總管站起身,就點頭道:“小的明白。”大老爺微微點頭道:“這樣也好,我也沒什麽可幫她們母子的,你們有了這層聯係,往後你也能對她們上些心,多加照應些,我也就放心了。”


    來總管就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小姐,您是不是和來總管約好了?故意在大老爺麵前演這麽一出戲的?”春雁就笑看著滿臉紅暈的司榴問道。


    析秋就將手裏的《大周地理誌》放在桌上,笑著道:“我原想讓來總管去求老爺,可府裏最近事情又多,大老爺又是情緒不定,縱是來總管也不敢開這個口,便帶話讓我想辦法,於是我就想到這個法子了。”她停了話,去拉著司榴的手:“我能為你做的太少了,明日我讓春雁取五十兩銀子給你,你若想買了銀麵頭飾也罷,還是留著壓箱底都隨你,往後你嫁過去,我不能時時看著你,你就要事事學會自己去思量,不可再義氣用事,可知道!”


    “小姐。”司榴跪在析秋的腿邊,趴在她的膝蓋上,大聲哭了起來:“小姐,奴婢雖想嫁福貴,可不想這麽早就嫁過去,奴婢是想等小姐出了閣的!小姐,你能不能去和大老爺說說,把婚事再推兩年,奴婢舍不得離開小姐。”


    她哭的這麽凶,析秋卻是笑了起來:“你說的輕鬆,大老爺本就有些懷疑我和來總管串通好的,我好不容易打消了他的疑慮,讓他覺得自己順手給了來總管一個人情,我若去推了婚期,這不是在落大老爺的麵子?!”


    司榴一愣,喃喃的道:“那奴婢怎麽辦?”


    春雁就笑著撲過來,擰著她的臉打趣道:“怎麽辦?嫁唄!”司杏也在一邊捂唇直笑:“若不然就讓小姐直接回了大老爺,也省的你抱著小姐這麽哭一通,到讓小姐費力安慰你了。”


    司榴一怔,就收了哭勢,竟真的歪著頭去想司杏說的可行xing,析秋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笑道:“別想了,難得你和福貴都有意,隻要你們都有好的歸宿,是不是在我身邊又有什麽關係。”


    這話,讓司杏和春雁也紅了眼睛,司杏和司榴一般大,又是同時進的府,她哽咽著道:“小姐把司榴嫁了,我們幾個小姐再留幾年吧,若是我們都走了,誰來服侍小姐,換了別的人奴婢也不放心。”


    析秋微微笑著沒有說話,房裏就靜默了片刻,春雁就覺得這是喜事,大家沒必要弄的倒傷感起來,就擦了眼淚去問司榴:“小姐說的話你還沒答呢。”司榴一愣:“什麽話?”


    春雁就用帕子捂住嘴笑道:“五十銀子的嫁妝可是我們府裏頭一份,你倒是說說,你是想壓了箱底呢,還是去置辦些嫁妝?”雖是都五十兩,可怎麽個用法卻大有不同,兩個方法效果也截然不同,五十兩若是全置辦了嫁妝,風風光光抬了出府,外人瞧著那是臉麵,是知秋院的臉麵,會道析秋是個好主子,一個丫頭的嫁妝竟也這樣豐厚。


    可若是壓了箱底,外人看不到,麵上也就沒了這茬,可司榴留在手裏,卻能當做體己銀子!


    司榴剛剛一心隻顧著傷心,到忘了這事,就看著析秋:“小姐,房裏的錢也就這五十兩了,月例還要等到五號,若是要用錢可怎麽辦……奴婢用不著這麽多,您給奴婢二十兩辦嫁妝就好了。”說著又一本正經的:“來總管不是說聘禮豐厚麽,到時候抬出去反正都是風光的,是不是小姐給的也無所謂!”


    “別說了。”析秋按著她的手:“雖說手裏沒錢,可錢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們四個在我身邊,無論是誰他日嫁出去,我都是這樣的嫁妝,縱是在府裏是丫鬟,出去了也不能矮了別人一頭,這錢你們自己商議到底怎麽用,嫁妝上的事我完全不懂,也幫不上忙,若你們拿不準不凡去問問錢媽媽,她年紀大了總歸是見識多些。”


    三個人皆是麵色一怔,垂了頭不說話,小姐的難處她們是最清楚的,五十兩銀子對於她們來說花了多少時間,繡了多少荷包才攢夠,她們更是再清楚不過。


    析秋也暗暗歎了口氣,本是喜事,卻為了銀子倒變成傷心事了。


    “那奴婢就留十兩壓箱底吧,四十兩買嫁妝。反正來總管有錢,我嫁過去總不會少了我月例用的。”春雁就搖頭去製止司榴:“四十兩也太多了,我記得大太太身邊的紫雲姐姐,前幾年嫁出去,大太太也不過給了二十兩,我們總不能超過大太太房裏的去,二十兩是幾年前的事,你和紫雲一樣,到也不算越了她去,剩下的錢你就聽小姐的,留在身上,將來有什麽事也能用得上。”她說著頓了頓:“來總管有錢,那是人家的錢,你做媳婦的嫁過去,若是自己有錢,腰板也能直些不是!”


    司榴就信服的點點頭,司杏也覺得很有道理:“那明日我們列個單子,將該采買的都買了,就這麽幾日,時間緊的很。”


    析秋就指著桌上的筆墨紙硯:“也別等到明日了,現在就列吧!”又出去把春柳喊進來,四個人在房裏關了門悉悉索索忙到亥時,宋媽媽隔著窗戶在牆根下麵聽了許久也沒聽出什麽來,隻覺得困惑。


    第二日一早,闔府的人忙著去送大老爺,在二門處大太太當先而立正指著婆子丫頭將箱籠抬上車,二太太也在一側幫忙,梅姨娘則臉色暗沉的跟在大太太身側,夏姨娘落在人後但表情卻很平和,析秋鬆了口,她真怕夏姨娘雖是拒絕了大老爺,但心裏卻是難受的,如今看來倒是她多想了。


    大老爺正和二老爺說著話,佟慎之,佟全之,佟敏之三個人則左右圍著他,徐天青陪著來總管檢查各個箱籠,他看到析秋過來,眼睛先是一亮,隨即露出個淡淡的笑容來。


    “怎麽來的這麽遲!”大太太有些不悅的看著幾個女兒,目光又從佟析硯的臉上落在許久不曾露麵的佟析言身上,眉頭略皺了皺,便對幾人道:“快去和你們父親告別。”


    佟析言今日一身桃紅撒花洋裝褙子,鵝黃的挑線裙子,略施粉黛眉眼間比以前清減了不少,銳氣也少了些,她笑著領著析秋幾人款款走到大老爺跟前,屈膝行了禮,大老爺看見她眉頭也幾不可見的皺了皺,便沒多餘的話,反倒是越過她去看其他三個女兒:“在家聽母親的話,多學著料理庶務……”說了幾句要仔細,孝順,乖巧的話。


    佟析言臉色頓時一片灰敗,站著身體也忍不住晃了晃。


    大老爺好無所覺的,又轉了頭去和幾個兒子各自交代了幾句,輪到最小的佟敏之,大老爺就微微一頓,這麽多人裏唯獨他一雙眼睛紅紅的,一見他看過去趕忙胡亂的擦了眼睛,勉強朝他笑著。


    大老爺就微微一笑,還如往常一般,並未顯得過份親熱。


    大太太又帶著幾位妾室上前和大老爺告別,析秋疑惑的看著她們,歪著頭去尋找羅姨娘的身影,這樣的場合按道理羅姨娘不該不出現才對,這麽想著隨即目光就是一怔,就見後麵的一輛馬車邊,素錦正笑盈盈的站在外麵正和另外幾個丫頭說著話。


    難道最後定了羅姨娘?


    這麽想著,就見那馬車簾子被人從裏麵掀開,果然羅姨娘嬌俏的麵容出現在簾子後麵,看到析秋朝她微微一笑,析秋也替她高興,朝她回了禮,羅姨娘就鬆了手將簾子放了下來。


    析秋拿眼去看夏姨娘,此刻夏姨娘也正朝她看來,兩人相視,夏姨娘對析秋搖了搖頭示意她沒事,眼裏卻是有替羅姨娘高興的神色。


    她忽然明白過來,比起夏姨娘和梅姨娘,在不能有別的選擇的前提下,不能孕育子嗣的羅姨娘是最合適不過的了,無論她如何得寵也不過是一時的,等年老色衰了,一樣跳不出大太太的手心。


    大老爺不讓人送出城,就在二門就停了就罷,無人敢違他的意,就熱熱鬧鬧的送走他和羅姨娘。


    大家各自都還有事,二老爺要去衙門,佟慎之則是要去館裏,佟敏之,佟全之趕著去學堂,落了徐天青他卻不能在內院多留的,大家在二門就散了,二太太和大太太辭了:“再過幾日是二丫頭的忌日,年年都是讓婆子去廟裏添香油錢,今年我想自己去瞧瞧。”說著抹了眼淚:“大嫂也累了一早晨,也回去歇歇。”


    大太太就拉著她的手說著安慰的話,提到二小姐她的表情就有些怪,都是一家人二小姐夭折了她也惋惜,可若是二小姐不夭折,又怎麽會有佟析華的姻緣,所以說有時候人的命是天注定的,富貴的人便是你不去爭,也會錦衣玉食過一生。


    “弟妹也別多想,二小姐仙女一樣的孩子,便是去了也是享福的,我們作為長輩不舍總是難免,可也該顧著自己的身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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