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露出詫異的表情,這樣的徐天青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大太太一愣,就深看了徐天青一眼,就微微點頭露出讚許的表情,司杏這丫頭本也不能留了,原以為徐天青會收了房,如今瞧著他即無意,那便由了他去,至於墨菊本就是徐天青的貼身丫頭,她無權過問!


    墨菊嚇的癱倒在地,去求姨太太,司杏更砰的一聲跌在地上,膝行幾步到徐天青跟前:“表少爺,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啊,奴婢對您沒有半分的欺瞞的心,求求您饒了奴婢,奴婢這輩子當牛做馬伺候您,絕不敢又半分怨言。”


    “你的心我承受不起!”他說完一揮手,房媽媽就對著兩邊的婆子一使眼色,婆子就走上去,司杏驚的身體抖如篩糠,她看著徐天青見他麵色冷硬,又去看姨太太正護著墨菊哪裏顧得上她,司杏就去看析秋,析秋正皺著眉頭,她目光一閃就掙開婆子去求析秋:“六小姐,表少爺最願聽您的話,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析秋擰著眉頭沒有說話,春雁則不忍去看側開臉,春柳氣不過就橫著眉頭往析秋身前一站,隔開司杏和析秋,怒道:“事情到這個地步,你不思悔改還滿口胡話,簡直是死不足惜!”她恨不得親手去打她的板子。


    婆子一見如此再無顧忌,掏了帕子上去堵了司杏的嘴,兩個人拖著司杏就往外走,司杏瞪著眼睛嚶嚶哭著,滿臉驚懼……


    這邊又去拉墨菊,姨太太就護著墨菊對徐天青道:“墨菊從小跟著你,哪裏又做的不對,今天有我在便不許你傷她!”徐天青步步bi近姨太太,目光似箭一樣射在她身上,冷聲道:“娘也說她自小跟著我,那她是生是死就該由兒子來定!”他一揮衣袖,身後站著的兩個常隨,就上去拽墨菊,墨菊哭著搖頭:“太太,奴婢不想死,求太太救命啊!”


    姨太太哭著拉著墨菊,怒對徐天青道:“你這個不孝子!你今天若是傷了墨菊,我便將你逐出家門!”


    徐天青根本無動於衷,他冷聲道:“娘不必手下留情!”又對常隨道:“拖出去!”墨菊和姨太太的力道,那及得幾個常隨並著粗使婆子的力氣,三兩下就把墨菊拖了出去!


    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劈裏啪啦的板子聲,以及司杏和墨菊悶悶的求饒聲,姨太太聽著心驚,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會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對她,她捂著胸口指著徐天青,氣的半句話說不出來,大太太也看不下去,就上來扶住姨太太怒道:“天青,你太不像話了,還不和你母親道歉!”


    徐天青根本不看姨太太,就走到析秋身邊,又朝她深深作揖,他垂頭道:“六妹妹,一切都是表哥的錯,是表哥無能才害了妹妹!”說完一揮袖抬腳便出了門,姨太太一驚就去拉著他:“天青,你要去哪裏?”


    徐天青滿臉決然的頭也不回,姨太太跟在後麵追出去,可她的腳程哪裏能趕得上徐天青,就眼睜睜看著他出了門!


    大太太指著代荷道:“快跟去看看。”代荷應聲而去,大太太就歎了口氣,疲憊的揮著手道:“都散了吧!”


    析秋垂了臉安靜的出了門,院子外麵司杏和墨菊被綁在長長的凳子上,身側兩邊婆子舉著板子,悶悶的皮肉開裂聲傳來,春雁紅著眼睛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她們在一起六年,同甘苦共患難走到今日,小姐已經托了來旺家的去給她打聽婆家,隻要她本分些往後不求福貴但安穩度日卻是不難,沒有想到她竟是一門心思撲在表少爺身上,聽著姨太太的話去害小姐,姨太太是什麽人,她竟是傻到信以為真,春雁暗暗搖頭,腳下加快了步子!


    春柳扶著析秋,不讓析秋在司杏麵前停留,拉著她迅速回了知秋院!


    析秋的眼淚無聲的落著,她想過無數次要怎麽去安排司杏的婚事,設想過她的生活,卻沒有想到,她的人生會這樣收尾!


    春柳歎氣道:“表少爺他……不會有事吧?”今天徐天青的表現太反常了,一向溫潤的人發起怒來,竟是這樣可怕!


    析秋搖了搖頭,徐天青這樣仿佛將死之人什麽都不顧一樣,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


    中午,大家都沒了心思吃飯,析秋安靜的坐在房裏,腦海裏不斷回放著司杏滿身是血的樣子,春雁小聲的進來,哭著道:“小姐……奴婢想……想去替司杏收屍。”


    析秋微微點頭,聲音裏滿是疲憊:“去吧!”春雁就抹著眼淚出了門,析秋坐在椅子上,眼底就露出冷意來,她起身坐在桌前,拿了筆墨便去給大老爺寫信!


    她得知司杏被姨太太抓住時,她就知道大太太再不可能像以前一樣再留她,去廟裏是她唯一的選擇,即能避開此次的風波,也能暫避接下來的大太太層出的手段……她不能任由大太太把她隨便嫁了,更不可能讓大太太提出把她送道庵廟裏去……可是現在府裏大太太隻手遮天,她便是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動的了她,在這個府裏唯一能處置大太太的人,就隻有一人,那就是大老爺!


    她要把事情演變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bi著大老爺退無可退不得不去處置大太太,那麽大太太就永遠如一座大山一樣,橫亙在她麵前!若不是生了這樣的事,她還不一定能看得出大太太的心思,她不由想到大太太的轉變,似乎就是從蕭延亦來的那一日開始漸漸發生變化……難道她是從蕭延亦的身上看出什麽,所以才對自己生出了恨意!


    無論什麽情況,她都不能像以前一樣一味的求穩了,沒有機會她便要製造機會!


    下午佟析硯來和她告別,哭著抱著她擦著眼淚,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邊是姨太太是她的嫡親姨母,一邊是大太太是她生母,縱是徐天青他們也是表兄妹,都是一家人她能說什麽!


    她塞了荷包在析秋手裏:“廟裏雖是清淨地方,可也是要花錢的,你先拿著這些以後我每個月都會差了人給我送去,你要好好的保重身體,我一定會幫你求母親,讓你早點回來。”


    析秋笑著給她擦眼淚,搖著頭道:“我用不上錢,你快收回去。”佟析硯不肯,硬是塞在春雁提著的包袱裏:“我會找機會去看你,山裏風大你要多帶些衣服,若是腿疼就讓人捎信給我,我給你送藥!”


    析秋微微點頭!


    佟析言和佟析玉也並肩而來,佟析玉眼睛紅紅的,捏著擦著眼淚道:“六姐姐,您要保重身體啊!”佟析言則滿臉的幸災樂禍,笑著道:“六妹妹可是要好好養著才行,我聽說廟裏粗茶淡飯的,那些尼姑可是個個麵色饑黃臉如菜色,不到二十歲就如五十老嫗一般,六妹妹這一去三年回來年紀也不小了,若是也成了老嫗,這一輩子可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析秋就笑看著佟析言,點點頭回道:“三姐姐成親妹妹有孝在身怕也不能回來了,就先祝三姐姐與姐夫舉案齊眉,早生貴子!”佟析言冷嗤一聲,抬著頭滿臉的不屑!


    析秋不想與她多說,就在人群中去找佟敏之和夏姨娘,可尋了半天不但沒有夏姨娘,就連佟敏之也沒有見到,她暗暗疑惑,春柳就在她耳邊道:“小姐放心,奴婢去問過了,七少爺在學堂中午沒有回來,姨娘那邊院門關著,奴婢喊了半天也沒有人開門,隻有秀芝隔著門告訴奴婢,說姨娘睡了,就不去送小姐了,望小姐一路平安!”


    析秋滿臉的驚訝,夏姨娘這樣實在太奇怪了!


    二太太那邊也派了人過來,是她身邊貼身的易媽媽:“二太太讓我把這個交給六小姐,說六小姐一片孝心,她聽著心裏也歡喜,還希望小姐照顧好自己,若是有事就差人回來告訴她!”


    析秋對二太太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處事圓滑八麵玲瓏之上,所以二太太能在此刻派人送了銀子來,她一點也不奇怪,念頭閃過她朝接了易媽媽手裏的荷包,又福了福,道:“請媽媽轉告嬸嬸,還請嬸嬸多保重身體!”易媽媽就笑著點點頭。


    析秋等不到夏姨娘,就想著等道普濟寺落了腳再寫信回來,她帶著春雁和春柳上了車,又留了喜兒在府裏守著門,喜兒哭著淚人一樣扒著馬車,春柳就不停的給她擦眼淚。


    這邊普寧師太來催:“六小姐,時辰不早了,還請小姐早些啟程。”析秋就點點頭,剛要上車,這邊來旺家的和司榴也跑了過來,司榴到還好如今她在外麵人身自由,若是想析秋隨時都能去,析秋沒有多說什麽,便辭了眾人上了車,馬車吱吱動了起來,轉眼就出了府門!


    長街上車水馬龍,叫賣聲此起彼伏!


    析秋坐在馬車,此時即便沒有外人,卻也無心去看外麵的街景,她心裏念著夏姨娘,夏姨娘今天的舉動實在太奇怪了,她到底在想什麽?還有佟敏之若是從學堂回來,發現她不在府裏而是去了普濟寺,會如何?


    春雁坐在旁邊,直到此刻方覺出後怕來,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捂著胸口小聲道:“小姐,奴婢到現在腿都是軟的。”春柳笑了起來,點了點她的額頭,就笑著道:“大不了便是個死,有什麽可怕的,便是拚了這條命也斷不能如了那些人的意。”


    析秋看著春柳微微笑了起來,比起司杏和司榴,春柳到她房裏的時間最短,所以她對春柳一直淡淡的,不如其他幾個親近,卻沒有想到一直悶悶的話不多是春柳,竟然這樣潑辣強勢,又什麽都不怕的xing子。


    “你還笑我!”春雁也笑了起來,卻轉念又想到司杏,她去給司杏收屍時,幾乎除了臉身上沒有一處好的地方,血肉模糊的她都不敢人,她托了來總管買了一口薄棺,把司杏葬在郊外的東山,她記得以前聽司杏說過,她的家在東麵,自小父兄便是以打漁為生,生活也還能過得去,直到有一次父親出海後,再也沒有回來,母親帶著她們兄妹六人實在過不下去,就把四歲的她賣給了人牙子,她隨後又輾轉被賣直到九歲那年進了佟府,才算真正安定下來。


    以前她們在一起受苦時,常幻想未來的各種生活,卻沒有想到司杏會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她紅了眼睛側開頭,春柳一見她這樣,就攬著她的肩膀,笑著道:“聽說普濟寺有座蓮花池是不是?上次小姐去我沒有跟著,心裏可是一直惦記著,這一次我可要好好看個夠才是!”她明白春雁心裏想著司杏,又怕她的情緒影響到析秋,就笑著轉移話題。


    春雁就點著頭道:“日子長著呢,有的你瞧的。”


    析秋看著兩人笑作一團,也不禁露出淺淺的笑意,馬車速度慢了下來,隨後停下,車外跟車的婆子將佟府的名帖拿給守門的侍衛看,侍衛又逐一詢問了一番,緊接著馬車又重新動了起來,隨即顛簸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析秋的錯覺,仿佛隨著那一次的顛簸後,空氣中就驟然多了青草野花的芳香。


    出了城,春柳的膽子大了起來,她趴在窗口就去往外看,不一會兒車漸漸開始成了爬坡的姿勢,緊接著速度又慢下來,車外跟車的婆子,就隔著簾子道:“小姐,到了!”


    春柳就率先跳下了馬車,春雁亦是緊隨其後,兩人又在馬車旁放了腳凳,扶著析秋下了車,這裏是普濟寺的前院,析秋記得上次隨大太太來時,佟府的車也是停在這裏。


    遠處普寧師太正在和小尼說話,說了半刻那小尼看了析秋一眼,就轉身回到後院,隨後又帶了幾個粗使婆子出來,普寧師太就朝析秋走來,析秋朝她側身福了福道:“師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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