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頭也不回,穿了小花園就直接去了東跨院裏,到了夏姨娘門口,秀芝正送來媽媽出門,兩人看到析秋正要打招呼,析秋卻從兩人身邊匆匆走了過來,來媽媽和秀芝滿臉錯愕,隨即又看到春雁和春柳走了過來,來媽媽就問道:“六小姐這是怎麽了?”


    春雁和春柳也滿臉困惑:“……直接出了門就來了這邊,我們也不知道!”說著,四個人的目光就回頭去看析秋,就瞧見析秋卻在正房的門口停了腳步。


    房裏,夏姨娘正和冬青在說話:“東西是他身邊常隨來取的?”


    “是的,奴婢出去的時候人已經在外麵,也沒多說什麽話,遞了東西奴婢就進來了。”冬青說著一頓,又道:“姨娘,六小姐不會知道吧?”


    夏姨娘擺著手道:“我們不說,六小姐怎麽會知道。”說著,歎了口氣:“這樣熱的天在路上奔波,也不知會不會停下來避一避暑氣休息一下再趕路!”


    冬青就捂著嘴笑了起來,夏姨娘嗔瞪了她一眼:“笑什麽。”


    “姨娘這樣,讓奴婢想到當時我大姐姐嫁人時,我娘的樣子。”夏姨娘一愣,笑著問道:“什麽樣子?”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愛!”


    夏姨娘臉一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歎了口氣道:“我這樣做,也不過想讓他對六小姐好點,原以為他是紈絝公子,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細心,怕六小姐熱就讓人送了冰,又送了扇子,還拿了這麽多的布料來……”她心裏終於鬆了口氣,希望他真的是能托付一生一人,六小姐能過的幸福,她也就放心了。


    冬青就點著頭,表示讚同:“奴婢聽說,當初侯爺還是大姑爺時,和大小姐感情是極好的,可也沒有做這樣貼心的事情,我們六小姐真是有福的人。”


    夏姨娘就擰了冬青的鼻子,笑著道:“你小小年紀,還懂這些!”冬青不服氣,皺著鼻子道:“奴婢怎麽不懂,奴婢恨不得出去告訴所有人,大都督怕小姐嫁妝銀子緊,一聲不吭的拿了一萬兩過來……就是滿大周也尋不到的像我們姑爺這樣好的人!”


    夏姨娘眉眼裏都是笑,她收到銀票時也是嚇了一跳,蕭四郎什麽也沒有說,就隻讓人夜裏送了過來,隻說給她置辦嫁妝,她當時正看中了一套紅木鑲雞翅木的屏風,卻因為銀子不夠暗自懊惱,她恨不得將最好的東西,都給六小姐置辦了,可大老爺留的銀子加上她的,也不過才六千兩,這些辦嫁妝雖是足夠,可若想樣樣都好,卻是不夠的。


    這一萬兩猶如及時雨,可她也不敢用,派了媽媽去問蕭四郎,他便丟了一句話:“若是不夠,過兩日再送過來!”派過去的媽媽,當初嚇的就說不出話來。


    第二日,果然又送了一萬兩來。


    有這樣的姑爺!夏姨娘心裏早先對蕭四郎所有壞的印象,早被滿心滿眼的滿意代替了!


    析秋麵無表情的聽著,過了許久她什麽也沒有說,忽然轉了身出了院子,春雁和春柳見她臉色不好,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姐,您都來了,怎麽不進去坐會兒?!”


    析秋沒有說話,進了房間也不電燈,就默默的在房裏坐了半夜,春雁和春柳擔心了一夜,等天一亮房裏終於有了動靜,春柳立刻打了水進去,見析秋正閉目靠在**養神,春柳小聲道:“小姐,您可要現在起?”


    析秋睜開眼睛,眼裏有著一絲血絲,她笑著看著春柳道:“不著急,你把水放那裏,去幫我把那幾匹杭綢找出來,再找兩匹黑棉緞紋布來!”春雁和春柳一怔,不解道:“小姐自己要添置中衣?奴婢給您做吧!”


    析秋擺著手:“無妨,我自己做就行。”說著,就轉身進了房去畫繡在鞋麵上的花樣子,春雁和春柳暗自納悶,這邊夏姨娘給別人做衣裳,小姐今天怎麽也動了這個心思了?!


    析秋一連幾天沒有出門,做兩套中衣,兩件直綴收了起來,又做了四雙黑色千層底繡著水紋的圓口單鞋,等這些都做完,夏天也過去了一半。


    遼東並未有捷報並未又捷報傳來,析秋歎了口氣,又趕著做了夾襖和皮草的外套各做了一件。


    她寫了信給蕭延箏,蕭延箏立刻給她回了信,說是侯府能走兵部的郵道,到遼東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但是恐怕是要托侯爺捎去才行,析秋想了想,還是將做好的鞋襪打包好了,又喊了司榴進來,讓她去侯府跑了一趟,親自把東西交給了蕭延箏。


    蕭延箏拿到那一包衣服鞋襪時,臉上盡是笑容,興衝衝的去了太夫人那邊:“娘,您瞧瞧這是什麽!”太夫人正躺在八步**納涼昏昏欲睡的樣子,吳媽媽正在一邊打著扇子,聽到蕭延箏的聲音,睜開眼睛道:“什麽東西,這樣大驚小怪的!”


    蕭延箏就將手裏的包袱一股腦的放在太夫人手臂邊上,拆開包袱給太夫人看:“你瞧瞧這衣裳鞋襪,猜是誰做的?”


    太夫人目光在衣裳和鞋子上轉了一圈,衣裳裁剪的線條軟呼,看著就很貼身的樣子,鞋子也做的精巧,少納了一層布針腳也很細密,她眉梢微挑道:“誰做的?”


    蕭延箏就湊近了太夫人,笑眯眯的道:“是析秋,給四哥哥做的,讓我托了二哥借兵部的郵道送到遼東去。”


    太夫人眼睛微微一眯,看著蕭延箏道:“她真這麽說的?”蕭延箏就點頭不迭:“東西都在這裏,難道還有假不成!”


    太夫人就和吳媽媽對視一眼,吳媽媽就笑著拿了鞋子出來,嘖嘖歎道:“六小姐的手藝真的是沒話說,就是那技藝精湛的繡娘也不定能比得上。”說完就看著太夫人:“也別讓二小姐送了,您不是正好有東西要捎去,不如一起寄去罷!”


    蕭延箏目光一閃,眼眸晶晶亮的笑著點頭:“我正愁著怕二哥說我多事,又懷疑這些東西是誰做的,若是您那敢情更好了。”說著,挽著太夫人的手笑著道:“我替未來的四嫂謝謝娘!”


    太夫人失笑:“你這猴兒,臉都熱紅了,雖說是秋天可也熱的很,還不快去歇著。”蕭延箏就笑嘻嘻的起身道:“那我去了,娘記得辦啊。”


    太夫人就微微點頭,和吳媽媽對視一眼,吳媽媽的笑容有一絲曖昧:“六小姐真是有心啊。”


    太夫人目光晦暗不明,落在一包袱的衣裳上,聲音沉沉的道:“但願如此吧!你稍後就拿著東西去外院,交給胡總管,讓他去辦吧,也別去煩延亦!”


    吳媽媽笑了起來,點頭道:“趁著這會兒胡總管沒回家吃飯,奴婢現在就送去吧。”說著,高興的提著包袱出了門。


    快到中秋,析秋安排錢媽媽給各府送節禮!


    沒過幾日,各府都派了媽媽來回禮,各家都知道佟府裏大太太如今病著,二太太又陪著二老爺不在京中,二房那邊留了個姨娘守門,十一小姐留了下來,大房這邊卻是滿府裏的事,交給了庶出的六小姐打理。


    雖是明麵上沒有說什麽,可眾人認識的不認識,皆是暗暗好奇,這位庶出的六小姐小小年紀,竟然懂得掌家。


    這掌家主持中饋也是學問,這婆子怎麽調配,裏外采買如何看賬,若是婆子說什麽便信什麽,那這家遲早得敗空了,可若婆子無論報什麽賬上來,你都要細細算一遍精打細算,時間一長她們在這其中撈不著好處,做起事來也就不會盡心,試想一份沒有好處的工作,沒有奔頭的工作,有幾個人會賣命的做?!不過是混個日子罷了,若是這樣府裏也遲早會亂。


    所以,這中間的度就要把握好,什麽時候該問,什麽時候該查又怎麽查,查的深了拔出蘿卜帶出泥來,打擊了一大片這府裏的事誰來做,查的淺了又不足有說服和震懾力,是罰是留不能讓人信服,日後誰還會聽你的。


    所以陳夫人派了身邊的洪媽媽來送回來時,先去大太太房裏請過安,就由著房媽媽陪著,故意在府裏轉了一圈,瞧見花園裏工匠進進出出,卻安安靜靜便是說話也是壓著聲音,圍著的麻布外小丫頭們路過,都是規規矩矩避的遠遠的,廚房裏,媽媽出的菜先在食盒裏放好,又在外麵貼了紙條,哪一房的什麽菜都列的規規整整,牆上也貼著這兩日采買的菜,用盡了就打了叉,還有結餘就用紅筆勾了……


    洪媽媽暗暗咋舌,不過十四歲的小姑娘,竟有這般的手段。


    等見過六小姐回去把佟府裏的事,一五一十的和陳夫人說了一遍,陳夫人則歎道:“……當初可沒有瞧出來”


    析秋讓人送走了洪媽媽,又去二房看望佟敏之,順便去十一小姐佟析佳的房裏坐了會兒,畢竟是堂姐妹,如今二房隻剩她一人,總歸要照看些才好,不過她與佟析佳向來沒的話說,不過坐了喝了半盞茶,就帶著春雁春柳出來了。


    這邊江家也派了位媽媽來送年節禮,自介紹姓劉,析秋笑著道:“劉媽媽快坐,不知江夫人和江小姐可好?”


    劉媽媽的心思,要比洪媽媽複雜許多,過了年江小姐就要嫁進來,若是按往常倒也不擔心,佟大太太雖厲害了點,可畢竟是親婆母再是刁難,可總是心疼兒子的,家裏家外終究會教江小姐,可如今佟大太太病著,府裏的大權可都落在這位六小姐手裏,她是定了親的姑娘,明年就要出閣,江小姐一來恐怕就要掌中饋!


    雖說六小姐嫁的是高門,可她底下還有個弟弟,房裏還有個姨娘養著,按常理這銀子到她手裏,還不定有幾成出來,這些原不關江家的事,可畢竟江小姐要嫁進來,接了中饋到手卻是個空皮囊,這苦到時候難道還去找出閣的姑子算不成。


    所以劉媽媽來打個前鋒,她笑著回話:“都好的很,我們小姐還念叨著六小姐,說正愁著杭綢又無處尋,六小姐就讓人送了兩匹過去,這猶如雪中送炭,六小姐真是細心!”


    析秋笑著道:“我原也沒有想到,正巧府裏統配著給房添孝衣,錢媽媽又要去江府送端午節的禮,所以我就順道給江小姐帶兩匹去,也不知用不用得上……這點事還勞江小姐念著,倒讓我過意不去了。”


    劉媽媽目光一閃,暗暗點頭這位六小姐果然不簡單,這做的事能瞻前顧後,說的話滴水不漏,難怪當初大老爺把偌大個佟府交給她一個小姑娘打理!


    她原就要來和析秋套個近乎,畢竟她可是佟府的頭一份,嫁的雖是侯府的四子,可如今可是新貴都督還賜了宅子,往後若是能幫襯點娘家那是再好不過的了,今兒一見她便知道析秋是聰明人,此意便更是明顯。


    念頭閃過,劉媽媽站了起來,接過身邊丫鬟手裏端著的靛藍包袱,奉給析秋:“這是我們小姐閑時特意給六小姐繡的,小姐在府裏主持中饋,這打賞下人的事日日都有,所以她便給六小姐繡了些荷包。”析秋眉梢微挑,滿臉笑容的接了:“這怎麽敢當!”


    劉媽媽目光在析秋臉上飛快的轉了一圈,見她笑的真誠,劉媽媽臉上的笑容又添了一分:“聽說六小姐鏽技了得,當初便是二皇子妃在世時也誇過,我們小姐這手藝,倒有些拿不出手了。”說的是當初佟析華穿著析秋送的瀾邊綜裙,受了二皇子妃誇獎的事。


    仁宗登基時,還未追封二皇子妃,說起來依舊是已故二皇子妃。


    “媽媽太客氣了,我的繡活也是拿不出手的,江姐姐這荷包才是真的好!”析秋從包袱裏拿出一個繡成葫蘆狀的荷包出來,看著上麵針法緊密,顏色搭配的豔麗卻不庸俗,由衷誇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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