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聽說過,蔣家以前日子很苦,蔣老爺在世時在鄉間開了一間私塾,一家人日子過的很清苦,蔣士林在家排行老幺,上頭四個兄妹,將老夫人一人cao持家裏大小事,所以身體上難免積累了許多隱患和病根。


    晚上去給太夫人請安碰道二夫人,二夫人笑著道:“蔣夫人實在客氣,還特意讓人送來了謝禮。”


    這件事析秋還真不知道,便笑著道:“自是該這樣的,若沒有二嫂牽線,她怎麽能尋到大夫。”二夫人聽著掩麵而笑,回道:“你們姐妹真不愧是一家人。”


    太夫人聽著麵露詫異,問道:“是誰病了?”


    “是蔣夫人。”二夫人笑著道:“去王府裏請了大夫,下午還特意讓人給我送了謝禮來,我正和四弟妹說這件事呢。”


    太夫人聽著便傾了身子,問道:“那診斷了可有結果?”二夫人笑著點頭:“說是身子陰寒,開了半個月的藥,說如果沒有意外半年內定能有好消息。”


    “這可真是要好好謝謝你。”太夫人笑著道:“這大夫真是醫術了得,傳言不假啊。”


    析秋聽著目光就落在二夫人身上,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幾個人正說著,紫薇掀了簾子麵露猶豫道:“太夫人,五夫人求見。”


    太夫人眉頭一擰,叱道:“讓她回去,不見!”紫薇遲疑的看了眼太夫人,點了點頭出了門。


    析秋也不奇怪,五夫人到府裏來大意不過是為了見晟哥兒,不過太夫人拒絕倒讓她有些疑惑!


    析秋在太夫人這邊又坐了會兒,紫薇又走了回來,看了眼析秋和二夫人顯然有話要說。


    二夫人和析秋先後站了起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太夫人點頭應是。


    析秋和二夫人一前一後出去,吳媽媽親自打起簾子,二夫人滿臉的笑容道:“看來四弟妹要做姨母了。”


    析秋笑著應是:“……四姐姐向來是有福氣的。”


    身後,聽到紫薇的聲音傳了出來:“……藤姨娘帶著晟爺去了角門。”


    砰!


    一聲清脆的碎瓷聲傳來,太夫人怒喝道:“豈有此理,她越發的沒了章法了。”


    析秋又笑著道:“這位大夫醫術高明,說起來我還有件事想要求二嫂。”二夫人目光一閃,問道:“四弟妹有事盡管說。”


    析秋看了眼太夫人房裏,目光一轉和二夫人並肩下了台階走到院子,道:“是這樣,我娘家的大嫂也是才有了身子,這幾日吐的厲害,人也沒了精神,不知道二嫂可聽大夫提過,有沒有什麽法子,能止一止孕吐的?”


    “這你可問對人了。”說著便笑著道:“我這裏正有大夫開的方子,說是效果立竿見影,回頭我便讓人抄了一份給你送過去。”


    “那謝謝二嫂了。”析秋深看了二夫人一眼:“我瞧著我大嫂吐的實在可憐!”


    二夫人點頭應是:“可不是這樣,孕吐最是難為人。”


    說著,兩人便在院門口分開,析秋回了房裏便喊來碧梧:“去打聽看看,五夫人出了什麽事。”


    碧梧聽著正要出去,蕭四郎已經一身灰塵的進來,沙場上待了數日他也曬黑了不少,析秋迎過去幫他脫了外套,又換了鞋子,蕭四郎坐下來便道:“內務府競標的結果出來了,瓷器上批了餘杭的陳家。”


    析秋一愣,這麽說藤家落馬了?


    她忽然想到五夫人。


    “這次競標,是聖上親自核定的嗎?”析秋端了茶過去坐在他對麵。


    蕭四郎點頭道:“嗯,若不然也不會用這麽長時間才有結果。”說著一頓又道:“織造,瓷器,茶葉,包括銀碳都有變動。”


    看來動的不止是藤家。


    蕭四郎頓了一頓又道:“大老爺的官職批了,下月上任,六部給事中。”析秋頓時一喜,滿臉笑容:“那我明天回家看看去。”


    蕭四郎點了點頭,析秋見他疲累依舊如前幾日一樣給他打了水泡腳,不過一刻他便歪在迎枕上睡著了。


    第二日,析秋送了蕭四郎和敏哥兒,正要去和太夫人打招呼,春柳神色怪異的來了:“夫人,藤姨娘求見。”


    析秋並沒有將藤秋娘請到暖閣,隻讓在正廳裏泡了茶。


    藤秋娘在析秋的下首,傾著身子坐了半邊椅子,她今日穿了一件竹青色對襟滾邊銀暗紋的褙子,下麵一件茜素色瀾邊綜裙,頭上一對金海棠珠花步搖,右邊一隻累金碧玉點翠簪子,左手上一隻老坑墨綠玉鐲,右手則是一對赤金手環……


    臉上施了脂粉,描眉化眼妝容很精致,嬌嬌悄悄的竟有當初她未進府做姨娘時的顏色。


    不過眼睛裏卻有著淡淡的血絲,看來是昨晚沒有睡好的緣故。


    析秋端了茶在喝,笑看著藤秋娘,藤秋娘目光一轉打量了正廳裏的擺設,笑著道:“……不知我突然到訪有沒有打擾到四夫人!”


    “怎麽會。”析秋也是語氣輕快:“藤姨娘可是第一次來做客。”


    藤秋娘聽著就認真的點了點頭,想了想道:“夫人入府也有些日子,仔細想想妾身竟真的是第一次到夫人院子裏來。”說著一頓又道:“妾身平日裏也閑著,常常想來拜見夫人,可又怕夫人事兒忙,來了反而給夫人添麻煩,索xing就窩在房裏哪裏也不去了。”


    析秋滿臉的笑容,搖頭道:“藤姨娘太客氣。來了便是客哪裏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夫人言之有理。”藤秋娘笑著道:“妾身和夫人自閨閣中便相識,一晃過去幾年,緣來緣聚和夫人還是落在一處了。”說完,臉上露出淡淡的哀怨:“還記得先二夫人在時,夫人和妾身同在一處住著,還喝茶聊天夫人還指點妾身繡技。”


    析秋麵帶微笑,道:“過去的事,也不大記得清了。”


    “夫人不記得。”藤秋娘笑著道:“妾身卻是不敢忘,那樣美好的時光,卻是一去不複返,轉眼之間妾身都覺得仿佛過去許多年,心態也大不如從前,像是一下子老了許多歲。”長長歎了口氣:“常常在想,有時候老也未嚐不是好事,至少不會如年輕時那般氣盛,無論做什麽事都要爭一時輸贏,卻不知道無論是輸是贏又怎麽樣,不過是一時而已,過後再回去看,那實在是太過兒戲了。”


    就是來敘舊緬懷的?析秋靜靜聽著。


    “妾身失禮了。”藤秋娘幡然醒過來一般,滿臉的歉意:“竟是和夫人說起這些無趣的陳年舊事。”


    析秋淡笑著搖頭,笑著道:“無妨的,在我這裏沒的這麽多規矩。”並沒有附和她的話。


    藤秋娘眼底露出一絲失望。


    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絞了絞帕子,又驟然鬆開,她笑著道:“還是夫人這裏自在。”說著一頓又道:“夫人這裏的擺設,讓我想到娘家的擺設,也是這樣一齊的紅木,妾身在夫人這裏就格外的自在了。”


    析秋笑著點頭:“那藤姨娘以後無事便常來坐坐。”


    藤秋娘笑著應道:“一定一定!”說完又道:“現在不能常常回家,大哥一家子也搬來京中,以後可能更沒什麽機會回去看一看了。”又看向析秋:“還是夫人好,娘家離得近,想要回去駕了車不過半個時辰的路就到了。”不待析秋說話她話鋒一轉就道:“不過遠有遠的好處,這離得遠了娘家裏大小的事也煩不到你,你也落得清淨,近了的一旦有事你怎麽也拋不開還得幫襯一把才是。”


    說完,表情就變得有些哀怨,看向析秋道:“夫人指定心裏在笑話妾身,這娘家的事說大天了自己也不可能脫得了關係,自是要幫襯的,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有時候想幫就常常力不從心,就格外懊惱自己人微言輕,就恨不得有三頭六臂七十二般變化才好。”


    “藤姨娘謙虛了。”析秋說完,就轉頭讓春柳進來重新續了水,藤秋娘眉頭一擰接了前麵的話道:“妾身倒想謙虛,可無奈句句是真,夫人不同,外有四爺護著,內有太夫人疼著,又是大都督正室夫人,凡事交代一聲求一句便能成事,定是沒有妾身的煩惱的。”


    析秋喝了口茶,她說了這麽多直到此刻才漸漸轉到正題上來,看來藤家的事確實有些麻煩,所以她和五夫人著急了,想到府裏來求助,可五夫人進不來隻有藤秋娘在裏麵走動。


    不過讓她好奇的是,藤秋娘不去求二夫人,為什麽來求她?


    “煩惱人人都有,隻看煩惱者如何去看待罷了。”析秋還是遞了話給她:“瞧著藤姨娘臉色不好,可是出了什麽事。”


    不說還好,一說藤秋娘便紅了眼睛,低聲道:“說了也不怕夫人笑話,還不是娘家的事,原先家裏大哥做進了內務府,生意也確實越做越好,可今年的事想必夫人也聽說過了,內務府由聖上親自核定了供貨的商家,我們藤家也不知被什麽人背後使了暗手,竟是落選了。大哥這會兒正急的團團轉。”


    “落選了?”析秋顯得很驚訝:“既是說原就是皇商,如今再審核自是要比旁的商家多出優勢來,怎麽會無緣無故便被駁了呢,這其中是有什麽誤會嗎?”


    藤秋娘一愣,沒料到析秋直到現在才知道這件事,便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這內務府的東西,要說質量要求高,其實也不盡然,總有這放在室外一些放在下人房裏的東西,這些東西但凡外觀瞧著過的去便也罷了,畢竟下人們粗手粗腳常碎了一個兩個,倒也不心疼。這次競標聖上便讓人備了成色不同品質不同的青花海碗各一個,誰知道我們呈上去的東西,竟是被人暗地裏換了次序……”


    析秋聽明白她的意思,隻怕亂的不單是東西,價格也定然被人調整過。


    成色質量分高低次,那麽價格自然也分高低,宮裏頭也對各個檔次的東西有不同的評判標準,相對應的檔次成色不同價格自也不同。


    藤秋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將藤家送去檢驗的東西打亂了次序,將品質差的當好的送去檢驗卻占著高價格,就有以次充好之嫌,可若將好的當差的驗呢,價格上再動一動,那麽報價上立刻就比別人差一截。


    競標,競的主要還是價格,質量次之。


    隻要次序被打亂,藤家的優勢就失去了。


    難怪會落選!


    但是奇怪的是,宮裏驗收核價的是人不是機器,是人就有辨識能力,藤家這麽明顯的失誤,卻沒有人去提醒。


    其中所隱含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們的對手強大到不但能去動送去內務府的東西,而且還封住了所有知情之人的嘴,連藤家背後利益鏈條上的眾人都沒有察覺。


    難怪藤家大爺會四處求人,這分明就是有人在cao縱。


    析秋想到了聖上,但現在卻又覺得不像,聖上根本用不著這樣的手段,分明就是有人知道聖上的意思,製出藤家的失誤給聖上的,而聖上呢……就順手這麽做了。


    會是誰呢。


    析秋想不到,她歎道:“竟有這樣的事?會不會哪裏生出了失誤,內務府管理嚴格怎麽會有這樣大的錯誤出現呢。”說著一頓又勸道:“還請藤家舅爺多多寬心,不是三年一次嗎,再等幾年重新去競價,定能一舉中標。”


    藤秋娘眼底露出譏誚之色來,三年,時間是無情的東西,可比時間無情的就是人了,三年的時間足夠讓藤家辛苦建立的關係網徹底粉碎湮滅,那麽大哥這麽苦心經營也算是白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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