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點了點頭:“有勞媽媽!”


    吳媽媽退出了房門,門重新關上。


    藤秋娘便伸手做出請的樣子:“四夫人請坐。”說完她自己在圓桌的對麵坐了下來。


    析秋在她臉上看到了毫無顧忌,就像是一個將死之人,撒了歡的要將自己曾經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在死之前悉數做了的感覺,她看著藤秋娘麵無表情道:“藤姨娘有話便說吧。”


    藤秋娘看著析秋,想到她一直都是這樣,淡淡的仿佛任何事都驚不到她的樣子,她目光一閃諷刺道:“四夫人真是好氣度,你難道不好奇我此刻找你來,是為了什麽嗎,不著急知道嗎?”


    析秋淺笑,回看著藤秋娘:“著急的應該是藤姨娘才是。”


    “是!”藤秋娘笑著點頭:“四夫人說的沒錯,著急的應該是我,是我明日要被送去鐵杵庵,而不是你,你自然不會著急。”


    鐵杵庵是什麽地方,那是京中大戶之家專門管教犯婦之所,家裏頭犯事的妾室,婆子丫頭會送過去,庵裏清規森嚴,日子不但如苦行僧一般,每日還有繁重的體力勞動,夜裏還要抄經書……日複一日熬下去,但凡是人退路便隻有一條,那就是死!


    析秋也聽說過鐵杵庵,她看向藤秋娘道:“事情你也認了,早該知道太夫人不會輕饒,你現在說這個話未免太遲了點。”


    “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麽嗎?”藤秋娘不接析秋的話,卻忽然站了起來,目光陰冷的盯著她:“我最討厭你整日裏假惺惺的樣子,明明身份卑微卻處處端著,你以為你是大家閨秀,你以為出生名門?我告訴你不過是個出生低下的庶女!”


    析秋挑了眉頭看她,不置可否。


    藤秋娘被她這樣的態度再次激怒,她冷笑道:“你一定是在想,你是四房的,無論是和我還是沈氏之間都沒有利益牽扯,所以你全程一副世外人的姿態是不是?嗬嗬……我告訴你,造成今天這一切的,全部都是因為你!”


    析秋心頭一怔,藤秋娘已經bi視著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佟析秋,你想撇幹淨?門兒都沒有!”


    “藤姨娘說笑了,清者自清,我又何必去費這樣的力氣。”說著一頓又道:“若是你要說的就是這些,那恕我不再奉陪!”


    “不準走!”藤秋娘卻是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析秋的胳膊,冷冷的道:“你把我害成這樣,你甩了袖子就想走?”


    析秋也生了怒:“放手!”她目光淩厲的看著藤秋娘,一把甩開她的手:“你說我害你成這樣,你怎麽不去想想,你今天這樣到底是誰的錯!”


    “是誰,自然是你。”藤秋娘咬牙道:“當初侯爺在梅園,若不是你讓人去通知我,我怎麽會去,我若不去佟析華怎麽能抓到把柄,若是抓不到把柄我又怎麽能嫁進府裏來……如果不是因為這些,我怎麽會被佟析華害的不能生育,我得不到侯爺的愛,還終生不能有孩兒,怎麽樣……我孤苦伶仃在後院裏無依無靠,你看著很高興是不是?佟析秋,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你竟然這樣害我!”


    析秋幾乎失笑,她不敢置信的看著藤秋娘,挑著眉頭道:“你若是這樣想,我便是連與你說話也不再有必要!”說完,轉身便要出門。


    藤秋娘猛然攔住析秋,冷笑著道:“與我沒有說話的必要?是啊,你如今身份高貴,是堂堂四夫人自然看不上我這樣的妾室,不過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和我比,你永遠也比不過!”說著一頓又道:“哦……我明白了,你就是嫉妒我是藤氏的嫡女,身份比你高,所以我去求你救我藤氏時,你便想也不想就在心裏否決了,若是沒有藤家我就什麽也不是,永遠是個妾,見到你佟析秋永遠隻有屈膝行禮的份,是不是,是不是?!”


    “我真的與你沒有什麽可說。”她怎麽以前沒有發現,她的邏輯怎麽這麽……特別,她無奈的道:“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你一個人,不是所有人都該注視你關注你,我為什麽要恨你,為什麽要嫉妒你,便是你藤家魚躍龍門,與我又何幹……”說完,她搖頭道:“我看你也不會明白,你還是去鐵杵庵裏自己想想清楚吧!”


    藤秋娘目光陰冷,包著白布的額頭青筋突突的跳著,她攔著析秋:“佟析秋,你不要裝的清高無辜的樣子,你心裏有多肮髒別人不知道,我卻知道!”說完,探著頭湊在析秋的麵前,一字一句齒間有種近似瘋狂的樣子:“你當初想嫁給侯爺,卻被家裏嫡母攔住……後來被你勾搭到四爺,終於高嫁到侯府,而你卻不甘寂寞,竟然又背地裏去勾引侯爺,你真jian,太jian人了!”


    啪!


    析秋毫不猶豫便給了她一巴掌,擰了眉頭,麵露狠厲道:“你若再敢胡言亂語……”說著也湊近了藤秋娘的耳邊:“我有一千種的辦法收拾你。”說著眯著眼睛看著她:“不過,你這個樣子,也不需要我再動手了。”


    藤秋娘捂住臉,忽然就想到那一個晚上,蕭延亦打的那一個耳光,她頓時大笑起來,笑聲高亢,她指著析秋便道:“好,好,我還是小看你了。”說著繼續笑聲不斷:“佟析秋,我若是死了,你也不會過的好的。”


    “你說,你和侯爺的事若是讓四爺,讓承寧郡主,讓天下人知道,會怎麽樣?”她大笑不止:“你是一死表清白呢,還是索xing一女侍二夫?”


    瘋子!


    她和蕭延亦之間什麽也沒有,她相信蕭四郎不會懷疑,至於二夫人……她擺著手道:“藤秋娘,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這話若是真的傳出去,我想單憑你一人,是承擔不了後果的。”說著,又諷刺的看著藤秋娘道:“還有,我好心提醒你,你覺得這樣毫無根據的話說與二嫂聽,你會有什麽下場?不論她信或是不信,我自不會有事,可你卻不一樣了。”


    這樣有損顏麵的事,二夫人第一個反應不管是為了蕭延亦考慮,還是為了她自己考慮,都不可能把這件事聲張出去。


    藤秋娘冷笑不斷,析秋亦是冷笑道:“太夫人原本隻是想把你逐出府門的……你知不知道,是誰要將你送去鐵杵庵的?”


    藤秋娘巨震!


    “你是死是活與我無關,但你若是擾了我生活,我也絕不會放任你胡為。”說著一頓又道:“你細想其中利害,好自為之吧。”二房的事不關她的事,析秋揉著額頭:“吳媽媽!”話落,吳媽媽便已經推門進來,顯然在門口等了多時,析秋不管她聽到了什麽,便擰了眉頭道:“娘那邊若是沒有別的指示,我想回去了。”


    吳媽媽看到析秋麵色泛白,她小心的扶著她,小聲道:“奴婢喊人進來!”


    析秋點了點頭。


    藤秋娘一見吳媽媽進來,剛剛的歇斯底裏早已經收住,盈盈的朝析秋拜了拜,嬌笑著道:“四夫人慢走,妾身托付的事情有勞四夫人了,妾身往後定會日日給四夫人念咒,祈禱四夫人身體康健,和四爺恩愛早誕麟兒。”


    析秋已經不想和她說話,她就是個瘋子。


    守在門口的春柳和碧槐見析秋出來,趕忙上來扶住她,析秋朝兩人搖了搖頭示意什麽話都別說,三個人朝院外走去,身後就聽到吳媽媽冷冷的聲音從房間裏傳出來:“四夫人你也見了,快說,藥到底是誰給你的!”


    藥,什麽藥?析秋身體一頓,忽然才想到沈氏滑胎的事,不管是阮靜柳還是太醫都沒有查出原因……她記得岑媽媽說過,當初藤氏姐妹也是查不出任何病因的,難道沈氏也和她們一樣。


    這麽說,藤秋娘是用苗藥害了沈氏!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這是第幾次她聽到有關苗藥的事了。


    院子裏,紫檀的身影一閃而過,她匆匆回了房裏,二夫人正坐在椅子上,看到她進來問道:“走了?”


    紫檀回道:“走了,不過看臉色不太好!”


    二夫人也擰了眉頭,紫檀就麵露遲疑道:“夫人,藤秋娘會不會和四夫人說不該說的話?”二夫人也有點吃不準,畢竟藤秋娘和析秋之間的關係雖然不好,但誰又知道還有沒有私下的接觸,她聽說他們早先在閨閣中一起在府裏頭住著,早早便就認識了……


    “你去看著,吳媽媽走了便回來稟我。”


    紫檀應是而去。


    不一會兒就回來道:“吳媽媽走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二夫人放了心,至少藤秋娘沒有告訴吳媽媽!


    “走,我們也去看看她。”二夫人由紫檀扶著去了藤秋娘的房裏,藤秋娘瘋了一樣將房裏能砸的東西悉數砸了幹淨,她嚷道:“我要見侯爺,讓我見侯爺!”說完,便看到二夫人由人扶著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藤秋娘臉色一頓,立刻上前朝二夫人行了禮:“夫人。”她忽然想到析秋說的話:“是二夫人要將她送去鐵杵庵的……”


    “秋娘。”二夫人笑著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你何必發這麽大的脾氣,好死不如賴活著,去鐵杵庵你也不用害怕,那邊我已一切安排妥當,你盡管去吧,三兩年後等太夫人消了氣,我定會將你接回來。”


    “妾身謹記夫人的話。”藤秋娘斂衽站在那裏,想了想又道:“夫人,我大哥的事還望夫人多多照拂,秋娘感激不盡!”


    二夫人輕笑道:“自是該如此的。聖上一向孝順,太後娘娘屬意藤氏,想必聖上定會同意的!”


    藤秋娘鬆了口氣,隻要藤氏還在,隻要大哥越來越好,她就總還有可依仗的,總還有回來的可能xing。


    “剛剛四弟妹來過?你們都說了什麽?”二夫人神色淡淡的問道。


    藤秋娘一怔,想到析秋說的話,她目光一閃回道:“奴婢和四夫人有些陳年舊事,想在出府前細細說一說。”


    二夫人挑了挑眉,但見藤秋娘臉上的恨意不假,她想想便起身道:“如此,那你早些歇著吧!”


    藤秋娘屈膝行了禮。


    二夫人一出門,便對紫檀道:“去問問,這些守在門外的婆子,可有人聽到剛剛她們在裏麵都說了什麽。”紫檀應是,轉身笑著去和那些婆子說話,二夫人便扶著身邊的媽媽回了房裏。


    才坐下喝了口茶,紫檀已經回來了,回道:“隻聽到藤姨娘在裏麵又哭又笑,但是說的什麽卻聽不清楚,好像兩人在爭吵,但因為聲音壓的太低,根本聽不清楚!”


    吵架還故意壓著聲音?


    她們剛剛到底在吵什麽?


    析秋直接去了太夫人房裏打了招呼,便帶著春柳和碧槐回了自己房裏。


    路上,春柳小心的問道:“夫人,藤姨娘是不是說了很難聽的話?”


    析秋擰著眉頭,若隻是難聽的話,她還不至於如此,令她心驚的是藤秋娘為什麽說她和蕭延亦之間有事呢。


    她是看到了什麽,還是聽說了什麽,若不然她不會無緣無故突然說起此事。


    當初佟府和蕭府的婚約,一來隻是口頭說一說,二來兩府裏連嫁誰娶誰都未說準,其次這件事不過私下裏太夫人和大太太之間說的話,旁的人根本不知道。


    即便是藤秋娘知道,事情都過去了她沒有理由去揪著這件事不放。


    還口口聲聲說是她害了她們如此。


    難道是……


    她想到蕭延亦對她的態度,想到蕭延亦和普寧師太說的話,難道她的感覺沒有錯?蕭延亦對她確實存有想法?而這樣的感覺藤秋娘也看出來了,所以她才會如此瘋狂的糾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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