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便是有話,但見蕭四郎周身冷意凜凜的樣子,也不敢再開口說什麽。


    太夫人沒有再說話,房間裏仿佛著了火一樣,下一刻就能點燃。


    蕭延亦神情一頓,就轉身聲音平和的問太醫:“隻吃了藥便就可以了?”


    太醫看向蕭延亦點頭道:“毒素較輕,解了毒就無礙了!”


    果然是毒,析秋暗暗心凜。


    “那今晚就歇在府裏吧。”蕭延亦看向屏風道:“老太君正身體虛弱也不便移動,伯爺意下如何?”


    婁夫人也看向屏風後麵,就聽婁伯爺沉吟了片刻回道:“也好,那有勞侯爺和大都督了。”頓了一頓:“打擾太夫人了!”


    “隻要人沒事就好,什麽打擾不打擾的。”太夫人握了婁老太君的手緩緩的道。


    蕭延亦就看向析秋:“勞煩弟妹讓人收拾間院子出來!”又對婁伯爺道:“就委屈伯爺一晚上了。”


    “不委屈,不委屈!”婁伯爺回道。


    析秋側身應是,道:“那吩咐人將梅園收拾出來吧,離娘這裏也不遠,來來回回方便!”蕭延亦點頭認可,析秋就去看蕭四郎,就見蕭四郎臉色沉沉的道:“讓吳媽媽去吧,你坐著歇會兒!”


    話一出,太夫人和蕭延亦皆是一愣,就連婁夫人也止了哭抬頭看眼析秋。


    析秋一怔,還不待她說話,吳媽媽已經笑著點頭應道:“那請伯爺和婁夫人稍後,奴婢收拾好了就讓人來接二位。”


    婁夫人點了點頭,吳媽媽就笑著出了門。


    房間裏氣氛有些凝滯。


    紫薇端了椅子來,蕭延亦蕭四郎和析秋各自坐了下來。


    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樣子,沒有人說話,但各人心思卻是急轉不停。


    正在這時,門簾子幾乎是被人扯開的,連翹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大呼一聲:“太夫人!”


    太夫人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什麽事,這樣沒有規矩!”


    連翹跟在太夫人身邊多年,一向話少人也穩重,所以太夫人才將她撥給了鑫哥兒用,難得看她這樣大驚失色的樣子,析秋的呼吸也不由停頓了下來。


    “鑫爺……鑫爺他暈過去了。”


    析秋也站了起來,不待太夫人開口她已經問到:“怎麽會暈過去了,到底怎麽回事?”太夫人也是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奴婢也不知道,晚上奴婢瞧著這邊沒散,就在四夫人房裏服侍了三位小爺吃了晚飯,不過半個時辰不到,鑫爺突然就從玫瑰**栽了下來!”


    “快去瞧瞧。”太夫人幾乎站不穩,紫薇三兩步走過去扶住太夫人,這邊蕭延亦和蕭四爺也拂袍站了起來,蕭延亦看向太醫道:“勞煩您隨我跑一趟。”


    太醫自是不會推辭。


    蕭延亦又去和婁伯爺打招呼:“伯爺多有不周,還請擔待!”


    這個時候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再說什麽,婁忙出聲回道:“侯爺快去吧。”蕭延亦已經出了門。


    析秋早已經掀了簾子匆匆出了門,她心砰砰的跳,腦中不停出現各種假設!


    她就怕出現意外,所以吃食經由岑媽媽之手,又讓春柳去幫忙,鑫哥兒身邊又留著奶娘和連翹還有三四個小丫頭,這麽多人護著想必不會出事,沒有想到還是出現了她不敢跟更不願看到的事情。


    太夫人隨後走了出來,在門口停了停,對已經聽到動靜掀了簾子出來的二夫人道:“這裏你照顧一下,若是身體不適就讓人請你大嫂來。”說完也顧不得其它,轉身扶著紫薇匆匆下了台階。


    二夫人站在門口,看著院子裏匆匆朝四房趕的人,轉身招來紫檀問道:“房裏的事如何?”紫檀左右看了看,小聲回道:“奴婢什麽也沒有動還保持原狀。”


    “好!”二夫人冷笑著轉身,進了暖閣安排諸位夫人回府。


    “析秋!”蕭四郎走在析秋身側,伸手在袖子底下握住她的手,緊緊的:“別怕,有我!”


    析秋一頓,手心的溫暖一直傳遞到她心裏,她腳步不停朝蕭四郎點了點頭。


    蕭四郎和太夫人隨後趕了過來,就看到前麵並肩而行的兩個人,蕭延亦眼底掠過痛色安慰太夫人道:“娘,鑫哥兒身子一直不好,這次應也沒有事,您不要著急!”


    太夫人沒有心思說話,滿心裏惦記的都是鑫哥兒,連翹的話不停在她腦中回轉……從玫瑰**栽了下來……怎麽能不嚴重!


    進了院子,岑媽媽和紫陽也是臉色發白的站在院門口,一主子們趕了過來,立刻迎了過來,析秋問道:“怎麽樣了?醒過來沒有?”


    岑媽媽不安的搖了搖頭,回道:“還沒有醒,奴婢瞧著情形不對啊。”


    “什麽叫情形不對!”太夫人冷喝了一聲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蕭四郎握了析秋的手,回道:“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先進去看了再說。”


    太夫人冷哼一聲,帶頭進了門,蕭延亦朝蕭四郎和析秋點了點頭也隨之進了門,此刻析秋也顧不得許多,便帶著一幹婆子丫頭進了院子。


    鑫哥兒躺在玫瑰床,敏哥兒和晟哥兒一人坐了一邊嚇的小臉煞白哭抽泣著……奶娘抹著眼淚不停去喊鑫哥兒的名字。


    房間裏人人噤若寒蟬,一片死寂隻餘下奶娘和敏哥兒,晟哥兒低低的抽泣聲。


    鑫哥兒麵色發紅,胸口起起伏伏呼吸困難的樣子,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哪裏,臉頰上還殘留著淚水,眉心處蹭了一塊皮應是栽下來時摔的。


    地上落了吐出來的穢物。


    “鑫哥兒!”太夫人驚呼走了過去,幾乎是跌坐在**,眼淚落了下來。


    析秋也心疼的看著,說不出話來。


    蕭四郎將太醫讓進來,太醫立刻上去搭了脈,隨即臉色一變吩咐道:“取雄黃來!”


    又是雄黃?難道和婁老太君一樣的情況?


    太夫人臉色驟然冷了下來,她含著怒意問道:“可又是中了毒?”


    太醫一邊將鑫哥兒胳膊露出來,在手腕上紮了一針,又在他的胸口紮了一針,才回道:“是!和婁老太君是一樣的病症,俱是是中了毒。”


    太夫人緊緊攥了拳頭,目光冷冷的看了眼析秋,幾乎是咬著牙問太醫道:“那鑫哥兒沒有事吧?”太醫卻是麵露鄭重,回道:“下官不敢不確定,要等了解毒後再言。”


    這麽說就是比婁老太君還要嚴重了。


    眼下是鑫哥兒的身體要緊,大家都不再說話,析秋將目光從鑫哥兒身上收回來,敏哥兒一看到析秋,仿佛緊繃著的神經鬆了下來,哭著喊道:“母親!”


    析秋心裏疼惜,走過去抱住了敏哥兒,拍著他的後背道:“敏哥兒不怕,敏哥兒不怕,母親在這裏!”晟哥兒也撲去太夫人懷裏,太夫人抱著晟哥兒眼淚唰唰的落。


    析秋怕兩個孩子吵著太醫,又怕他們驚嚇倒,轉身吩咐冬靈和晟哥兒的奶娘道:“將敏哥兒和晟哥兒抱回去房裏去,服侍他們早些歇著。!”


    敏哥兒戀戀不舍的看著析秋,又滿臉擔憂的去看鑫哥兒:“母親,鑫哥兒沒事吧?”析秋摸著他的頭,安慰道:“沒事,你回去睡覺,明天一早鑫哥兒就沒事了。”


    敏哥兒不疑有他,由奶娘抱了出去!


    岑媽媽泡了雄黃進來,太醫如同給婁老太君喂藥一樣,用漏鬥朝鑫哥兒嘴裏去灌雄黃。


    灌了幾口,鑫哥兒便伏在床邊大吐起來,可人卻依舊是軟軟的毫無知覺,如同木偶一般。


    太夫人在一邊著急的喊:“鑫哥兒,鑫哥兒!”


    鑫哥兒毫無反應。


    蕭延亦問太醫道:“怎麽樣?”他也是麵色凝重。


    太醫沒有說話,低頭換了幾個穴位,用銀針淺淺的紮了幾針,額頭上已經是滿頭大汗:“小爺早產身子格外的弱,先天心肺功能不全,所以縱是毒素不強,但卻引起身體內其他的並發症,就看今晚的反應……現在還不好說。”說著站了起來,迅速寫了一張方子遞給蕭延亦:“請侯爺速速派人抓了藥來煎了!”


    蕭延亦什麽也沒說,接了藥方出門去吩咐人抓藥。


    大夫人形色匆忙的來了,到床邊看了鑫哥兒,也是眼睛微紅去扶著太夫人,太夫人拍了她的手,道:“你來了!”


    “我也是嚇了一跳,本想去您那邊看看婁老太君,卻又聽到鑫哥兒出事了!”看向太醫問道:“說是中毒,怎麽會好好的中毒?”


    太醫就看了眼蕭四郎,見他沒有製止,便開口解釋道:“是一種叫藜蘆的草藥,全株有毒根部毒xing最強,誤食後會有胸悶,氣短,麵赤,嘔吐之狀,甚至可能致死,但按婁老夫人和小爺的症狀來看毒素並不大,常人服用不至於致命,但由於兩人身體格外的虛弱,婁老夫人有心肌之症,而小爺則是先天心肺之氣不足,所以反應上也劇烈一些!”


    今天府裏的吃食都是由析秋在照應打理,大夫人餘光看了眼析秋,又問道:“那可知道毒素自何處而來!”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吃了草藥中毒!


    太醫並不確定,目光就落在地上鑫哥兒吐出來的穢物上,頓了頓道:“按小爺和婁老太君各吐之物來看,兩人隻同食了一樣東西。”他看向析秋,問道:“四夫人,今日席上可是上了一道藥膳?”


    析秋麵色坦然,點了點頭回道:“是!”說著一頓又道:“可是藥膳有問題,您可要驗一驗?”


    主動要求太醫去驗。


    太醫點頭回道:“若是還有剩餘能讓下官瞧瞧,那是再好不過了。”析秋點了點頭,吩咐岑媽媽道:“去將晚上熬的藥膳端上來給太醫驗一驗。”


    岑媽媽早就麵色發白,滿臉的不敢置信,藥膳是她一人經手的,又是做了多次,怎麽會讓人吃了中毒!


    可縱然心裏有疑問,依舊是出了門去了廚房。


    大夫人看向析秋,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析秋眼中無人,目光落在**的鑫哥兒的身上,吐過之後臉上潮紅和婁老太君一樣退了下去,可臉色卻是變的蒼白的如一張白紙一樣,睫毛如蝶翼般遮在臉上,小小的眉頭緊緊皺著,呼吸緩緩的……她甚至感覺的到斷斷續續的停頓。


    嘴裏依稀能聽到呢喃聲:“娘……娘……”


    太夫人心疼的,緊緊抓著鑫哥兒的小手,流著淚看著他,大夫人在一邊安慰太夫人,蕭延亦從外麵進來,對太夫人道:“娘,時間不早了,您去四弟妹房裏歇會兒,這裏有我們!”


    太夫人滿臉疲態的擺了擺手,聲音嘶啞的回道:“鑫哥兒這樣,我哪能歇的好!”


    大夫人在一邊也歎了口氣。


    岑媽媽端著一個甜白瓷的碗進來:“這是晚上給幾位小爺送去的,和送去席上的是一個鍋裏的。”說著看了眼析秋,析秋點了點頭指了太醫道:“讓太醫看一看。”


    “是!”岑媽媽應是端去桌上給太醫察看。


    太醫便用裏麵的銀勺挑了一些放在鼻尖吻了一吻,又用食指沾了一些嚐嚐……


    所有人緊張的在等太醫的反應。


    “沒錯!”太醫一錘定音:“婁老太君和小爺體內的藜蘆確係出自這藥膳之中。”


    岑媽媽大驚失色,驚呼道:“怎麽會,不會的……這些出下鍋到出鍋都是經由我一個人的手,怎麽會有毒。”


    太夫人臉色已是徹底冷了下來,太醫擺著手問岑媽媽道:“藜蘆是藥,與人參黨參等物相生相克,你會不會不知這兩種藥的藥xing,便誤將其放在一起去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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