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姨娘不由放了葡萄,嘴裏念了半天的阿彌陀佛,才歎道:“張醫女真的是我們的大恩人,當初你生病也是因為她相救,這一次鑫爺也是她救的,你可一定要謝謝人家啊。”


    “嗯。”析秋點了點頭。


    夏姨娘又道:“稍後你父親也該回來了,你將這兩日的事情也和你父親說一說,他雖是嘴上沒有提過,可我知道他這兩日常常夜裏起來,獨自一人從小門去書房,有時候一坐就是一個晚上……”


    “您也勸勸父親,有這次事情在前,無論是太夫人還是侯爺,都會越加的緊張鑫哥兒,往後鑫哥兒隻會越來越好,不用擔心!”析秋笑著道。


    夏姨娘點了點頭,拿帕子擦了手又要去剝核桃,析秋就按了她的手:“姨娘,你歇會兒,我來時吃了飯,這會兒也吃不下這麽多東西。”


    “這怎麽能行,你瞧瞧瘦的。”夏姨娘還是夾了一個核桃,剝了果肉給她,便看著她道:“你嫁過去也有半年了,這會兒可要仔細養著身子,若是有了身孕將來生產也能安全一些!”


    析秋莞爾,原來姨娘擔心的是這件事,她笑著回道:“這種事哪能強求的,隨緣吧!”


    夏姨娘卻麵露擔憂,如今二夫人又滑胎了,若是析秋也長時間不孕,想必太夫人會越加的傷心失望,她不由叮囑道:“不關怎麽說,養好了身子總不會吃虧的。”


    說完,就將碟子的核桃肉給遞給她:“一會兒我去廚房,你想吃什麽?”


    析秋想到大太太,擔憂道:“姨娘還是別忙了,我回來既然是來看望大太太的,總不能一直留在您這裏……改日,改日我特意回來讓您做了飯給我吃。”


    夏姨娘也明白析秋的難處,大太太再怎麽樣,也是她的嫡母,這不孝的名聲她可不願意讓析秋背上。


    便沒有再強求。


    又坐了一會兒,邱媽媽過來稟道:“六姑奶奶,三姑奶奶回來了。”


    析秋聽著一愣,佟析言回來了怎麽佟析硯還沒有回來!


    “那四姐姐呢?”她問道。


    邱媽媽聽著臉色就變了變,有些怔忪的樣子,回析秋道:“剛剛蔣府裏來了位媽媽,是蔣老夫人身邊伺候的,說四姑奶奶身體不適,今兒恐怕回不來了。”


    “身體不適?四姐姐病了?”


    邱媽媽頓了頓,回道:“說是四姑奶奶的病犯了,這會兒歇在房裏,哪裏也不敢去!”


    花粉過敏症?


    佟析硯這麽多年避忌,對自己的身體很有護理經驗,怎麽好好的又犯了病,她看向邱媽媽,就見邱媽媽眼神閃了閃,顯然沒有言盡。


    她沒有再問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我這就去母親那邊!”


    析秋回頭和夏姨娘打過招呼,便隨著邱媽媽一起回了大太太房裏。


    正廳裏,佟析玉恰好端著一盆熱水出來,見到析秋她喊道:“六姐姐。”


    “八妹妹。”析秋朝佟析玉點了點頭,問道:“大夫來了?怎麽說?”


    佟析玉看了眼房間,小聲回道:“說是不能讓大太太情緒激動了……剛剛吃了藥,這會兒睡了。”


    “知道了。”一頓又道:“八妹妹辛苦了。”佟析玉端著盆水,看樣子是給大太太擦洗用的。


    佟析玉紅了臉,低頭回道:“我應該做的。”說著朝析秋福了福:“六姐姐坐會兒,我還要去廚房給母親煎藥。”


    析秋沒再說什麽,便側身讓佟析玉出了門。


    正在這時,房間突然傳出來大太太獅子一般的吼聲,她一驚,不是說睡了麽,怎麽又突然鬧了起來。


    正想著,房媽媽的說話聲傳了出來:“三小姐,您說話也太難聽了,不要以為您現在是伯公府的三奶奶,就能回娘家耀武揚威,要知道您可是大太太一手養大的,你這樣說話也不怕被雷劈,傳出去被人罵你不孝!”


    “那又如何!”佟析言滿臉不屑的道:“母親敢做為什麽怕別人說,我孝順不孝順在伯公府裏,在京城裏可是人人都知的,也就房媽媽您一人說我不孝罷了!”


    又是一聲瓷器碎裂聲。


    析秋暗暗驚訝,佟析言忍了這麽久,怎麽在這個關口卻和大太太翻臉了?


    正在這時,佟析言呼啦一下掀了簾子走了出來,見析秋站在正廳裏,她神情一愣,嘴角勾出諷刺的笑容看著她,挑了眉頭道:“怎麽,六妹妹是不是要感謝我,我替你把你不敢說的話都說了哦。”


    析秋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任何表示,佟析言就笑著走了過來,看著析秋道:“六妹妹可知道,四妹妹今兒為什麽沒有回來?”


    析秋眉頭一挑,就聽佟析言笑著道:“因為蔣老夫人不讓她回來。”


    “蔣老夫人為什麽不讓她回來?”析秋納悶。


    佟析言就掩麵笑了起來,聲音故意挑高了許多,大聲道:“因為蔣老夫人可是念念不忘,當初他兒子是如何被人趕出佟府的,又是如何含恨去的福建,卻是重傷回的京城,差點連命都丟了的!”


    大太太的臥室裏頓時沒了聲音。


    如此說來,佟析硯犯病的事根本就是托詞了?


    她暗暗歎了口氣,沒想到蔣老夫人竟然記了當年的仇。


    佟析言滿臉的幸災樂禍:“所以我說,事情啊,人在做天在看,惡人自有惡報,便是不報也是時辰未到了罷了。”說完一甩袖咯咯笑著,不屑的看著析秋道:“六妹妹要做孝順女兒,我可忙的很沒空奉陪!”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隨即,房間裏就傳出房媽媽撕心裂肺的喊聲:“太太,太太!”緊接著,房媽媽掀了簾子出來,匆匆朝外跑:“快去請大老爺和大爺回來。”


    析秋站著沒動,江氏匆匆從外麵疾步走了進來,拉著房媽媽道:“娘怎麽樣了,大夫還沒走遠,可要再請了回來。”


    房媽媽點了點頭:“快請了大夫來。”江氏就吩咐邱媽媽將大夫再請回來,一抬頭又看到析秋,滿臉為難的樣子,析秋朝她點了點頭,抬腳進了房裏,就見大太太宛若死人一般躺在**,翻著白眼看著頭頂上,一動不動,往日裏意氣風發高高在上絲毫不見,隻有她身下……濕了的一大塊,散發出的陣陣臭味。


    析秋走過去,靜靜站在床邊看著她,過了許久她伸手按在大太太的脖子上……


    她又默默的退在了一邊,什麽也沒有說轉身出了房門。


    江氏領著胡大夫進了門。


    院子裏亂做了一團,析秋安靜的坐在哪裏,看著人來人往的,各自麵無表情的進進出出,動作熟練自如……


    看來這樣的情況時有發生,他們早就習慣了。


    大老爺和佟慎之回來了,析秋站起來朝兩人行了禮,大老爺的目光在她周圍一轉,眉頭微微蹙了蹙,許是覺得隻有她一個女兒回來,略有些失望。


    “父親,大哥!”析秋輕聲喊道。


    佟慎之朝他點了點頭,和大老爺和析秋道:“我去看看母親。”進了臥室。


    大老爺負手站在正廳裏,臉色也是陰沉著的,他在析秋對麵坐下,問道:“聽說鑫哥兒醒了,如今沒有大礙了吧?”


    “沒事了。”析秋回道:“被太夫人接回去了,這會兒雖還隻能吃稀粥,但張醫女說再養些日子便沒有事了。”大老爺點了點頭,麵色稍霽,他問道:“下毒之人可有查出?”


    析秋點了點頭,將二夫人的事和大老爺說了一遍:“被太夫人禁了足!”


    大老爺緊緊蹙了眉頭,他目光冷凝,看著析秋道:“這件事你一定要提醒侯爺處理妥當,如今太後雖不在京城,可中秋便要回京,她若是知道承寧郡主受此大難,必定不會罷休,侯爺還好,可鑫哥兒卻是沒有防備能力!”


    析秋明白大老爺的擔憂,點了點頭道:“想必侯爺和太夫人有自己的考慮和打算!”


    她畢竟是弟妹,她怎麽好去和侯爺說什麽。


    大老爺一愣,也恍然明白過來析秋的意思,喃喃的點頭道:“鑫哥兒多災多難,隻希望析華在天之靈能保他平平安安吧。”


    析秋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麽。


    臥室裏,房媽媽低低的哭聲已經傳了出來。


    析秋隔著簾子朝房間裏看了一眼,就見佟慎之大步走了出來,卻是直接朝門外而去,大老爺問道:“你去哪裏?”


    佟慎之頭也不回的道:“去接四妹妹。”他的背影裏有濃濃的悲痛,頓了頓又道:“母親想要見四妹妹。”


    “你去吧。”大老爺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析秋看著他,忽然驚覺大老爺也似乎老了許多,眼角也生出許多的皺紋。


    她喊道:“父親。”大老爺看著她,析秋問道:“二叔還好嗎?”大老爺點了點頭:“他官場周旋了半生,在家裏歇不住,聽說前些日子開了間私塾,專收一些寒門子弟!”


    析秋一愣,沒想到二老爺還有這樣的胸懷和致。


    忽然她又想到,二老爺這樣算不算另外一種籌謀呢,將來他的學生秋闈高中入朝為官,他這個昔日的恩師,算不算在朝中又有了自己的勢力呢?!


    她暗暗感歎,若真如此,二老爺真的算是深謀遠慮了。


    “三弟說想要去軍營,四爺原是想將他送去宣同秦將軍麾下,但考慮他年紀太小,所以想再等一等,不過我看三弟卻是著急的很,也不知這些日子在做什麽。”析秋淡淡的道。


    大老爺看向析秋,忽然發現他的這個女兒長大了,不知不覺間已經在為佟家的未來憂心,謀劃……他心生感慨,看向析秋的眼神中就多了一份莫名的親近,道:“大都督說的沒有錯,全之xing子太過急躁,年紀又小,此時入軍營對於他來說非但不能磨其心智,或許還會適得其反,不如讓他多跟在師傅後麵練練拳腳,將來真入軍營為難時刻也能自保。”


    房間裏,房媽媽和幾個丫頭的哭聲越發的大了些,壓抑著帶著不安和惶恐。


    大老爺依舊坐著沒有動,但視線卻時不時落在門簾子上,析秋明白,即便他和大太太之間生了怨懟,和多年夫妻的情分卻還在。


    就如她此刻的心情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有點難過,有絲竊喜,還有些不安……


    她和大老爺都沒再說話,雙雙沉默的坐在那裏。


    大老爺已經站了起來,負手在正廳裏來回走動。


    析秋也不由緊張起來,她不希望大太太死,就這樣占著大老爺正妻的位置,佟府裏也能安靜平和些日子,要是她去世了大老爺若是再續弦,將來七弟和姨娘又將如何!


    她昨天搭過大太太的動脈,雖是很弱可還是持續連貫的。


    江氏從房裏走了出來,她看向大老爺道:“父親,您歇會兒吧,胡先生正在給娘針灸。”說著一頓,抹了眼角的淚道:“先生說能不能醒過來,就要看母親想不想醒來了。”


    析秋聽著,暗暗鬆了口氣,大太太現在不可能厭倦人世而放棄求生。


    大老爺也鬆了口氣,沒有剛才那麽緊張,點了點頭,回道:“辛苦你了,你也休息會兒。”


    江氏眼淚流的更加的凶,偌大的府邸大大小小的事,自從大老爺回來江夫人也不方便留在府裏,就隻有江氏一人cao持,她如何不疲累,平日裏大太太又對她不冷不熱的,如今能得公爹的一句誇獎,於她而言簡直是莫大的鼓勵和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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