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四郎失笑,很難得看到析秋這樣的表情,眼眸明亮仿佛一頭掉到錢袋子裏去了,很是可愛,他笑著道:“鑰匙給了你,明ri你自己去看,至於房產地契田畝的一應的東西,明日也讓人送來給你,自己去算算看。”說著就看著析秋眉梢一挑,頗深沉的樣子道:“若是我沒有記錯,房產該有四處,田畝的話在通州郊外有一處八十傾的,德州有一處一百二十傾的……其它的到不全記得了,回頭夫人自己去核對一下罷。”


    析秋愣住,八十傾,一百二十傾,她的幾處陪嫁的莊子可都是幾百畝的,她剛剛還不覺得,現在就真的有種掉到錢袋子裏去的感覺。


    她巴著蕭四郎的衣襟,坐在他腿上眼眸越發的明亮:“那妾身每個月……不對,是府裏每個月中饋上,能有多少的開支?”


    “傻丫頭。”蕭四郎便是一陣爽朗的大笑,抱著析秋在她臉上親了幾口,笑道:“往後府裏的一切銀錢入庫都在夫人手中,夫人要用多少便裁度多少便是,何故來問我。”


    析秋臉上的笑容收斂住,心裏就在飛快的去計算,府裏裏外共有一百二十三個下人,其中拿一等二兩月例的五十二人,拿二等一兩的三十六個,剩下的都是三等和未留頭的小丫頭兩百錢的月用,四季衣裳年節禮的賞錢,房屋修葺廚房裏用度損耗,還有往來府邸的禮錢,當初侯府這麽多人每個月約莫包括隨禮,大約要五六千兩左右的開支,有時少些有時多些能有一萬兩,少些也在這個限額上,那麽她這裏能有多少?


    蕭四郎看著她的樣子,笑著道:“可算出來了?”


    析秋很老實的搖著頭:“沒有!”蕭四郎就笑了起來,摟著析秋就問道:“搬出來住你果然開心許多,早知如此我該一開始就搬出來才是。”


    析秋卻是搖著頭,道:“住在侯府裏也有好處,妾身和娘和大嫂也相處了許多時日,若是一開始就住過來,往後來往不免生疏許多,所以說凡事不能隻看一麵,總是有好處的。”


    蕭四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手摸著她的肚子就有些苦惱,果然事情有著兩麵xing。


    第二日,春柳一早將昨晚幾個人熬夜寫出來的規矩貼在了廣廳門口,讓眾人都去看,有不識字的春柳就識字的小丫頭站在一邊念,識字的就拿了本子去抄,她道:“自今日起,一切條列都以上頭為主,若是有疏漏的地兒歡迎大家來補充,也希望你們各自互相監督,夫人的意思並非要去罰誰,而是要讓你們知道,當差也有當差的規矩,大家嚴格執行,若有人觸犯嚴懲不怠!”


    有人暗暗朝後縮了縮心裏唏噓不已,昨日說什麽來著,說夫人xing子好不大管製下人,她們不免存了偷懶耍滑的僥幸心思,如今這些東西一貼出來,這樣細致,便是她們想偷懶也要掂量掂量了。


    又想到昨天夫人坐在上頭,從頭到尾都是認真在聽她們說話,說的好不好的她也沒有介意,連句重話都未說,卻沒有想到不過一夜的功夫,這樣的府規條列就出來了!


    與傳聞和她們打聽來的完全不同。


    她們對這個新來的主子,便就多了一份慎重。


    蕭四郎說的賬簿以及各處的地契房產果然送了進來,析秋細細算了一遍,不由咋舌,原來蕭四郎不聲不響的時候,底下已有了這麽多的財產,光田莊就有四處皆是七八十傾的大莊子,房產京城裏有四處,山東界裏有五處,她才發現他竟然在福建還有處酒樓,什麽時候建的她一無所知!


    至於庫房裏的東西,她帶著岑媽媽去看了一遍,都是些玉器古玩,這些東西都是價值不菲,有的是聖上賞賜的,有的自然是他在遼東時得來的,有的卻是下頭的人孝敬上來的,有本粗略的冊子,析秋一一看了一遍,讓岑媽媽拿了鑰匙帶著人一一清點出來造冊入庫按類別擺放好。


    忙了一個上午,吃飯時阮靜柳來了,析秋迎她進來阮靜柳笑著道:“搬出來住可是覺得自在許多,我瞧著你臉色也比先前好了許多。”


    “心裏上自是要輕鬆一些。”析秋笑著道:“就是才來,府裏的許多事兒沒有章法亂糟糟的一團,要規整整治。”


    阮靜柳聽著就點了點頭,回道:“日子還長著呢,以後慢慢做便是。”


    “也是!”析秋笑了起來,看向阮靜柳道:“你來可是有事?”


    阮靜柳應道:“確實有事與你商量。”說著喝了口茶,便道:“我打聽到東大街上有間鋪子要轉租出去,我心裏思付著,想盤下來再開一間藥鋪,你覺得如何?”


    析秋聽著一愣,問道:“醫館才剛剛盈利,東大街的鋪子銀子不少吧,賬房的銀錢可夠?”


    “這不用擔心。”阮靜柳笑著道:“這個月還有筆藥材錢沒付給東旺藥材,我與他們說了,寬限我們兩個月,有了這筆藥材的錢,我們就有錢將那件鋪子盤下來了。”


    析秋就擰了眉頭想了想,看著阮靜柳便道:“依我的意思,自是要穩當些的好,如今我們的鋪子才剛剛有了些名頭,現在正是穩固之時,若是我們一味朝前衝忙著開分館,不但人手調配上會有困難,就連藥材供應上也有問題。”說著頓了頓:“我原是想留了莊子種藥材,往後我們能一部分自足自給,在藥材上也省了許多,現在從外麵進貨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不如我們再等等,東大街的鋪子雖不易尋,可總有機會,再過些日子也不遲!”


    阮靜柳覺得析秋說的有道理,遂低頭仔細去想,沉吟了許久她道:“那就依你的意思,再等一等。”說著一頓又道:“不過那間鋪子確實難得,往後也不定再能空出來,你不如回去問問四小姐,她的繡莊可需要。”


    “那我回頭寫信回去和四姐姐說說,問問她的意思。”


    阮靜柳點了點頭,又道:“任三奶奶昨日來醫館尋我了。”析秋聽著一愣,問道:“她親自來的,為何事?”


    “是伯公爺。”阮靜柳放了茶盅回道:“我去看了也搭了脈,瞧著也不過這個月的事兒了。”


    佟析言的公公武進伯已經病到這個地步了?她還記得過年時聖上玩笑中斥責他後,他就一直告病在家中,最近半年已是半退隱的狀態,如今武進伯府裏隻有任家大爺還在衙門裏當差,二爺和三爺皆沒有出頭,若是伯公爺倒了,那任家想要東山再起,就真的要靠運氣了。


    不知道任家的三位爺,有沒有當初伯公爺的運氣呢,能一把火救了武進伯府!


    她又想到佟析言,若是任家分家任雋自是沒有資格繼承爵位,要是分府出去單過,他後院那麽多的妾室庶女,可是一個不小的負擔啊。


    她沒有說話,阮靜柳對武進伯的事也不大放在心上,兩人就轉了話題,又道:“我下個月想去一趟通州,再順道去山東看看,你的兩個莊子裏的藥材都已經到下苗時了,我去看看也放心些。”


    “你若是要去,那到時候還讓天益和春雁跟著你吧,我也放心些,醫館裏就暫時交給羅六爺照看著。”析秋叮囑道。


    阮靜柳點了點頭,道:“我大約來回一個月的樣子,若是有事我會寫信帶回來給你。”


    析秋點了點頭,送走阮靜柳,外院裏就有婆子來報:“武進伯府的任三奶奶來了。”


    “佟析言?”析秋挑了眉頭,真是說曹cao曹cao到,她這個時候來會有什麽事?


    佟析言穿著一件纏枝滾金邊的茜紅褙子,下頭配了一件粉色的綜裙,頭上戴了一隻累金點翠步搖,並著一隻玉色篦子,搖曳進來,析秋有那麽一瞬恍然覺得她們依舊還在佟府之中,她還住在知秋院裏,佟析言還和從前一樣。


    可是待她走進,析秋卻是猛然發現,她麵色青浮盡管抹了厚厚的胭脂,可依舊難掩憔悴之色。


    “六妹妹。”佟析言麵露微笑進門,朝析秋迎過去,盡管笑容不達眼底,可表情卻顯得很熱忱,她目光落在析秋身上,見她今兒穿著一件家常的芙蓉色半舊素麵褙子,頭上隨便挽了攥兒,未施脂粉素麵朝天,頭上也隻是cha了一隻羊脂白玉的淨麵簪子,還是和以前一樣但凡窩在家中都是以舒適為主,不喜打扮……


    她目光微頓,卻又覺得她和在家中時不一樣了,身上的變化她從前未曾發現,可是今兒卻尤其的明顯,她仿佛整個人放鬆下來,眉宇間雖依舊是淡淡的,卻有什麽東西飛揚起來,神彩耀目。


    想到這裏,她心裏便如被刀子橫割了一刀,她怎麽會不舒服,如今搬出來開府單過,上無婆母妯娌應付,下無妾室庶子算計,不過一個庶子才三四歲而已,還不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再想想自己,後院裏頭就沒有一日安生的,婆母和兩個妯娌也是個人心思,她日日奔波兩頭,還要兼顧外頭的生意,佟析言忍不住側開目光,心裏暗恨不已,同樣的出生,佟析秋甚至不如她,可是現在呢……


    析秋也有些詫異,可麵上也是笑著道:“三姐姐。”說著將她讓在椅子上坐了。


    佟析言坐下笑著道:“身子可還好?聽說你懷孕了我著實高興了一陣呢。”說完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瞧著你麵色紅潤,沒有像大嫂那樣的反應吧?”


    春柳上了茶,佟析言接過放在手邊的茶幾上。


    析秋笑著回道:“就是有些嗜睡,別的到還好。”說著一頓又道:“三姐姐送來的禮我收了,讓您和伯公夫人破費了。”


    “六妹妹客氣了,都是一家人!”佟析言滿臉的笑容。


    析秋幾乎要將她的笑容當成真實的了,可目光再去看她的眼神,依舊是陰冷的沒有絲毫的溫度,她才回想過來,佟析言還是那個佟析言。


    她來有什麽目的?總不會平白無故來找她敘舊,或是惦念著她來瞧瞧她懷孕後身體如何吧。


    析秋暗暗挑眉,也不去提旁的事,就連武進伯生病的事也不問一問。


    便與佟析言聊著,從江氏生子到沈夫人生子,京城裏最近兩個月一連串的有人生兒子,佟析言戲稱:“今年孕相好,生的都是公子!”


    析秋附和笑著,點頭應是。


    等喝了一盞茶,春柳提著茶壺進來續茶,佟析言的話頭才算打住,她說到醫館的事:“醫館的生意很好,這會兒開始盈利了吧?”


    “嗯。上個月才有些起色。”析秋端了茶盅淡淡的道。


    佟析言聽著掩麵而笑,道:“還是六妹妹的主意好,我那繡莊開了至今一兩個月,可就接了幾樁生意,單子雖說不小可也隻是保本,我正為此事發愁呢。”


    為繡莊發愁?還是為銀子發愁?


    析秋笑著點頭:“不著急的,才開業總要積累些名聲才是。”


    佟析言點頭應是,又道:“說起來,前兩日我還去了趟醫館,請張醫女去給公爹診脈。”說著,臉色沉了下來歎息道:“公爹迷迷糊糊的,也不見好轉,許是挨不過這一冬了。”


    “怎地這樣嚴重。”析秋麵露詫異:“前麵不是說好轉了嗎,怎麽這會兒又反複了?”


    佟析言目光一閃,就朝析秋看去,身子微傾道:“不瞞六妹妹,我今兒來也是有事想請六妹妹幫忙。”


    說到正題了,析秋眉梢微挑問道:“三姐姐請說。”並未說幫不幫。


    “是這樣的。”佟析言歎了口氣道:“公爹的身體從過年的開始就一直不大利索,前段時間本已有所好轉,公爹就遞了折子去朝中,想將爵位讓大哥繼承了,這樣他也落個輕鬆能安心養病,可誰知道……”說著滿臉的無奈,愁容滿麵:“禮部那邊到是三日便批了,可是到了聖上那邊卻是駁了回來,說是公爹還在世,豈有禪位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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