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延誠一臉歉疚,朝太夫人又行了禮:“是孩兒莽撞了,不該不辭而別,隻是當時確實事出有因,日後再和母親細細道來。”


    “無妨,無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太夫人輕聲道。


    三夫人跟著進了門,在原來的位子上坐了下來,剛剛還有些興高采烈的樣子,這會兒卻是冷淡了下來,她垂著頭玩著腰間上的銅鈴,餘光依舊去打量大夫人。


    中原的女子便就是如此?冷冰冰的這樣難相處!


    想著,就端了茶去喝,隨即又緊緊蹙了眉頭,這樣苦不如草茶香甜。


    正廳裏,大家又說起早先府裏的事兒,唯有三夫人和蕭四郎沉默的坐著,前者是聽不懂也聽不明白,後者則不知在想什麽。


    不過一會兒,外頭有人稟報說五爺來了,隨即門口蕭延庭的身影飛快的走了進來,他有些激動的看著蕭延誠,目露淚光喊道:“三哥,真的是您!”


    蕭延誠站了起來,拉過蕭延庭上下打量,笑著道:“五弟長大了!”


    “三哥。”蕭延庭身後是五夫人牽著晟哥兒,蕭延誠就轉過頭去看五夫人母子,蕭延庭介紹了五夫人就讓晟哥兒喊人,晟哥兒有些好奇的看著蕭延誠,喊道:“三伯父好。”


    蕭延誠聽著滿臉笑容的點著頭,從懷裏拿了塊玉牌出來給晟哥兒:“拿去玩兒。”五夫人笑牽著晟哥兒:“快謝謝三伯。”又朝蕭延誠行了禮:“讓三伯破費了。”


    蕭延誠笑著擺手道:“五弟妹客氣了,晟哥兒這麽大我才第一次見,是我這個做伯父的失責。”


    五夫人咯咯笑著,又去看跟著蕭延誠走來的三夫人,她立刻笑著迎過去:“這是三嫂吧,哎呀,可真是漂亮!”說完又看著三夫人身上奇怪的衣服:“這衣服可真特別。”


    三夫人聽五夫人誇獎立刻笑了起來,點頭道:“你若是喜歡,回頭我送你一套,你穿著肯定也會很漂亮的。”


    五夫人哪裏敢穿,連大腿都露出來了傷風駭俗的,臉上卻是笑著道:“我穿了也是東施效顰,三嫂不要為我破費了。”三夫人也不勉強,化習慣有別她也不勉強別人,五夫人又道:“聽說我們晟哥兒的姐姐也帶來了?”又四處去找:“怎麽沒有瞧見。”


    “和鑫哥兒敏哥兒在花園裏玩呢。”


    晟哥兒聽了,就和太夫人打了招呼,蹬蹬蹬的跑出了門。


    五夫人很熱情的攜了三夫人的手,她走到太夫人的麵前朝太夫人行了禮:“娘!”太夫人點了頭,她又和大夫人,蕭延亦和蕭四郎見了禮,目光就在蕭四郎身上打了轉,問道:“四哥,四嫂怎麽沒有來!”


    “她有孕在身,不便胡亂走動。”蕭四郎語聲無波,五夫人聽了就笑著拍了額頭,和太夫人道:“瞧我這腦子,竟是把這茬的事兒給忘記了。”又朝蕭四郎福了福:“恭喜四哥,四嫂!”


    蕭四郎點了點頭,蕭延庭就注意到蕭四郎的臉色很冷,他心裏立刻打了個突,目光就在蕭延誠的身上轉過一圈,落在他空蕩蕩的衣袖上,當年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隻是聽說四哥和三哥起了矛盾,三哥自此下落不明,不過他有次聽二哥和太夫人說話時,聽到了一句,太夫人說不論如何都是兄弟,你父親當初什麽都知道卻什麽也沒有說,他便是不想讓你們兄弟不和生出嫌隙,老四xing子倔你要多勸勸他才是。


    那句話他一直記得,直到後來才明白,太夫人所指的人就是三哥,至於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卻不得而知。


    他走近蕭四郎,聲音有些躲閃的喊道:“四哥!”蕭四郎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蕭延庭越發的忐忑,看四哥這樣分明和三哥之間還有矛盾……他又去看蕭延誠,就見蕭延誠麵色無波,正微笑著和太夫人說話。


    他朝後縮了縮,在蕭四郎身邊坐了下來。


    蕭延誠餘光瞧見,唇角就掠出一抹嘲諷的笑意,轉瞬即逝。


    紫薇進來問:“飯擺在哪裏?”太夫人就笑著道:“就擺在稍間裏吧。”說著看著蕭四郎:“析秋還好吧,好幾日沒瞧見心裏總惦記著。”


    大夫人也不由朝蕭四郎看來,蕭四郎抬了眉眼看向太夫人回道:“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太夫人笑著站了起來:“吃飯去吧,老三趕路恐怕也許久沒吃頓安穩飯了吧。”


    蕭延誠走過去扶著太夫人,笑著點頭:“以前常常做夢,夢見家裏的飯菜,在外麵吃什麽都不覺的香。”說完又看著蕭四郎:“想必四弟也和我有同感。”


    蕭四郎挑了眉頭,淡淡的道:“我對吃食從不講究。”算是將蕭延誠頂了回去。


    三夫人和五夫人走在後頭,小聲的去問五夫人:“四弟妹懷了身子?有幾個月了?她長的什麽樣兒?”


    五夫人目光一轉,就笑著道:“有兩個月了吧,長的什麽樣兒……”想了想麵露神秘的道:“她的容貌在京城中可是屈指可數的,等改日三嫂見了就知道了。”


    三夫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太夫人回頭對吳媽媽道:“快去花園裏找找,幾個孩子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吳媽媽應是而去,不一會兒就領了四個孩子回來,當先跑進來一個水綠色的身影,個子和鑫哥兒一般高,頭上梳了許多的小辮兒,滿身的綠唯有腰帶和一雙小巧玲瓏的鞋子是大紅色,眼睛很大像極了三夫人的樣子,她撲到三夫人的懷裏,聲音嬌滴滴的道:“阿姆,後花園裏有個湖,我們去遊湖好不好?”


    “綠珠,沒看見這裏許多人嗎,還不快叫人!”三夫人未說話,蕭延誠微笑著接了話,綠珠抬頭四顧看了一眼,目光就落在沒見過的蕭四郎身上,很好奇的問道:“你是誰?”


    蕭四郎眉梢一挑,看向綠珠目光沉沉,別人瞧著到不覺得詫異,蕭四郎一向如此,但綠珠卻是嚇的朝後一縮,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偎在三夫人懷裏哭著道:“阿姆,我們回家去,我不要待在這裏。”


    哭的撕心裂肺的樣子。


    蕭延誠擰了眉頭,對三夫人道:“你領她回去休息吧,省的在這裏吵了娘。”


    “好。”三夫人擰了眉頭將綠珠抱起來和太夫人道:“阿姆,那我先帶綠珠回去吧,她才換了陌生環境許是有些不適應。”


    太夫人看著哭的滿臉眼淚,眼睛紅紅的綠珠道:“來,到祖母這裏來。”鑫哥兒也上去拿了帕子要給綠珠擦眼淚,綠珠卻是接了帕子:“我不要你擦眼淚。”一甩手扔在地上,又對太夫人搖著頭:“我不要去你那邊!”


    鑫哥兒癟了癟嘴看著地上被綠珠踩在腳底下的帕子,朝後退了一步安靜的和敏哥兒一起站在太夫人身邊。


    太夫人幾不可聞的蹙了蹙眉頭,三夫人就抱著綠珠站了起來:“綠珠不哭,不哭,阿姆陪著你,阿姆陪著你!”直接出了門。


    五夫人就站起來:“娘,我去看看三嫂。”說著,三兩步就追了出去。


    “娘。”蕭延誠有些尷尬的道:“綠珠被丹藍寵壞了。”


    “小孩子都是這樣,由著她吧。”說著,就吩咐紫薇道:“送些飯菜過去,別餓著她們母女。”說完,就將垂著小臉有些傷心的鑫哥兒摟在懷裏,拍了拍他。


    蕭延誠瞧著,眼底劃過什麽,臉上表情卻是未變。


    一家人吃過飯,蕭延誠回了自己原來的院子休息,五爺也帶著晟哥兒,回了原來娉瀾軒裏歇午覺,太夫人就留了蕭延亦和蕭四郎說話。


    “……你和我說說,你是如何想的。”太夫人擰了眉頭。


    蕭四郎麵色沉沉的,鼻尖冷哼一聲道:“我卻是想問問,你們又是如何想的,這樣的人為何要讓他住在府裏。”


    “住口!”太夫人生了怒,喝道:“他是你三哥,如何回不得!”


    蕭四郎看著太夫人,就眯了眯眼睛,冷笑起來:“三哥?你們若是要認便去認,在我眼中便沒有這個人。”太夫人氣的指著他,道:“老四啊老四,如今你竟還是這個態度,你想如何?再把府裏弄的人仰馬翻雞群不寧?即便如此又能如何,該發生的事都已經發生了,也無法改變。”說完,歎了口氣:“就這樣過去吧。”


    蕭四郎拂袖站了起來,冷眼看著太夫人:“人仰馬翻,雞群不寧?”他說著不屑道:“您該想一想,他回來的目的是什麽。”說完,拂袖而去出了門。


    言下之意,弄的人仰馬翻雞群不寧的不是他,而是蕭延誠!


    太夫人指著蕭四郎的背影:“你!”話又說不下去隻能長長的歎了口氣,蕭延亦緊緊蹙了眉頭,對太夫人道:“娘,四弟心裏的結還沒有解開,這麽多年他但凡說起來總會怒容滿麵,依我看一時也不能改了他的觀念,不如慢慢來吧。”


    太夫人撫著額頭靠在繡著菩提葉的靛藍色大迎枕上,長長舒出口氣:“這都是作孽啊!”


    蕭延亦站在那裏也沒有說話。


    析秋毫無睡意,靠在那裏等著蕭四郎回來,直到下午敏哥兒從侯府裏回來,卻依舊不見蕭四郎的身影,析秋隻有問敏哥兒侯府裏的事:“三伯父和三伯母回來了?敏哥兒可見到了?”


    “見到了。”說著拿了一塊玉牌出來:“這是三伯父給我的見麵禮。”析秋接過在手裏看了看,一塊普通的玉牌,不過玉質卻是很好,她給奶娘收好,又問道:“三伯父是什麽樣兒的?”


    敏哥兒就形容蕭延誠的樣子:“長的和父親還與二伯父有些像,個子高高的,不過他沒有胳膊。”又拍了拍左邊的胳膊比劃著:“從這裏開始都沒有了。”


    果然如此,她不由想到蕭延箏說的話:“四哥魔怔了一樣,將三哥的胳膊砍了下來。”


    這麽說,蕭延誠的胳膊果然是被蕭四郎砍掉了。


    她看著敏哥兒又輕聲問道:“那父親和三叔父說話了嗎,父親高不高興?”


    “不知道,不過父親沒有說話,見到三叔父和平時一樣沒有表情,倒是五叔很高興的樣子。”


    析秋若有所思:“那三叔呢,和父親說話了嗎。”


    “說了,三叔很熱情,人看上去很好親近,說話也很風趣。”敏哥兒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不夠三伯母人怪怪的,不但穿的衣服很怪,就是說話也很怪。”說完,見析秋一臉好奇認真傾聽的樣子,他就將三夫人的打扮形容了一遍,析秋聽著便是一怔。


    苗疆的女子?


    大周早在老侯爺時雖就收複了大半的苗疆,可苗疆畢竟是異族,時局又不安穩,蕭延誠竟然娶了一位苗疆的女子為妻,還公然帶回了京城?


    這樣的事,若沒有人議論也就罷了,若是說起來便就是個不大不小的話題,將來若是苗疆再有**,保不齊這通敵叛國的大帽子就能落下來……


    她擰了眉頭,不由去想蕭延誠的態度,他的手臂在蕭四郎手中毀了,時隔十年後他回來卻宛若無事人一樣和蕭四郎稱兄道弟,依舊是親熱依舊的樣子,這樣的人若不是真如蕭延亦那般良善寬容的xing子,就是城府極深之輩。


    析秋越加的相信他這次大張旗鼓回來,目的絕不會單純。


    當年的事,蕭延箏不清楚但太夫人一定是清楚的,那麽她又是什麽態度呢,是惱怒蕭四郎兄弟相殘,還是對蕭延誠曾經做的“事”心生怨懟,和蕭四郎一樣抵觸蕭延誠?


    她低頭去問敏哥兒:“祖母見到三伯父是不是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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