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聽著便是滿臉的高興,忙讓碧槐和岑媽媽親自去將人接進來,江氏已經滿了月人比之前要豐腴了許多,佟析硯走在身側,臉色看上去也不錯,兩人身後跟著一個媳婦子,手中抱著一個繈褓,由丫頭婆子簇擁著過了穿堂進了門。


    析秋站在門口,笑著道:“天氣這麽冷,怎麽今兒帶著坤哥兒來了。”


    “許久不見你,早就想來看看你。”江氏笑著走過來攜了析秋的手上下打量她:“麵色不錯,人怎麽沒有見胖,是不是吃的少了?”


    “沒有,我整日裏除了睡覺便就在吃東西,不過卻不知道為什麽怎麽也不長肉。”說著將兩人讓進了暖閣裏:“四姐姐這些日子也沒有來看我。”


    “到了年底鋪子裏生意忙的很,一個鋪子接了許多的活,另外一個剛剛弄好了裏麵的櫃台招了十來個繡娘,正準備十五開業,所以我心裏縱是惦記著你,可總也抽不出空來!”


    三個人在炕上坐下來,析秋道:“看來鋪子裏生意很好才會這樣。”說完看著江氏:“沒想到我們四小姐頗有些做生意的才能。”


    江氏聽著掩麵而笑:“可不是。連我都得了幾百兩的年底分紅呢。”


    析秋失笑,目光就落在白白胖胖鬆了繈褓的坤哥兒身上,見他正吐著泡泡,眼睛骨碌碌的轉著,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臉喜愛的道:“這鼻子眉眼越發像大哥了。”佟析硯卻是笑著點頭打趣道:“不過,比大哥可愛許多!”


    三個人皆是笑了起來。


    坤哥兒卻是小嘴一咧哭了起來,江氏趕緊讓奶娘抱著去後麵的碧紗櫥裏喂奶,佟析硯就看著析秋道:“三姐姐有沒來找你?”


    析秋聽著一愣,搖頭道:“府裏許久沒有見客了,發生了什麽事?”


    佟析硯就看了眼江氏,笑著道:“聽說武進伯又被聖上申飭了。”析秋聽著一愣,佟析硯便道:“……早先醉仙樓打死了個人,後來查證是裏頭的小廝錯手殺人,過了這大半年,對方也不知怎麽就抓到了任雋的把柄,說他在遼東私開了鹽礦……直接找人遞了狀紙攔住了沈世子的坐騎,在東大街上當著滿城百姓的麵,狀告任雋草菅人命,告伯公爺教子無方,告武進伯府徇私枉法私開鹽礦。”說著一頓又道:“就連當初搶來的那位姨娘也坐地翻供了,指認是任雋強搶民女,殺了他相公,而並非那個小廝錯殺。”


    這麽嚴重,她還記得上次說醉仙樓裏打死了人,佟析言暗示她幫忙來著,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怎地現在又挑起來再說,若是狀紙成立,那任雋這罪名可不小。


    她擰了眉頭問佟析硯道:“怎麽還有鹽礦的事?”


    “我也不清楚。”佟析硯搖了搖頭道:“將地址都說出來了,應是不假,任姐夫果然藝高人膽大,竟是連鹽礦也敢私采。”


    析秋沒有說話,鹽礦也不是路邊的水坑,想遇到便就有,況且,以任雋的能耐和膽量也不會敢去做這樣的事,她不由想到了榮郡王,難道這座鹽礦就是榮郡王手中的那座?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便有些不安!


    正說著,天敬匆匆進來,隔著簾子就道:“夫人,宮裏頭段公公來了,傳了太後的口諭,讓夫人明日辰時進宮。”


    析秋臉色便變了一變,就連江氏和佟析硯也不由一臉鄭重。


    析秋讓天誠送段公公出了門,又提點他拿了銀子打賞。


    她回到房裏,江氏和佟析硯自裏頭走了出來,兩人有些惶恐的問道:“太後娘娘這個時候傳你進宮,會是為了什麽事?”


    二夫人和析秋的事,她們兩人多少聽到了些,二夫人這會兒瘋瘋癲癲的,聽說整日裏在房裏唱歌,也不知唱的什麽,弄的侯府後園那一片人人避如蛇蠍的繞道而走,生怕沾了晦氣。


    她是郡主,是太後的嫡親的孫女,太後娘娘自從承德回來後一直生病,在宮裏頭養病,便是聖上也不閉門不見,這會兒病終於好了,就急著召集析秋進宮,其暗射的含義不得不讓人多慮。


    析秋笑著安慰她們兩人,回道:“沒事,便是太後對我心存不滿,她也不敢公然對我怎麽樣,畢竟我有孕在身縱然她位高權重,這樣的事也該掂量掂量才是,隻要我小心些就不會有事。”


    江氏和佟析硯依舊有些不放心,江氏擰了眉頭道:“我回去和父親,相公商量商量,看看宮裏頭可能打點打點,便是太後什麽也不做,將你晾在那邊一個時辰,你是雙身子,也夠你受的!”說著就站起了起來,一副立刻要回去的樣子。


    析秋卻是拉住她:“你也不用著急,我晚上和四爺商量看看,有沒有別的法子,大嫂回去別和姨娘說,免得她擔心!”


    “我知道。”江氏擰眉點頭道:“你放心吧,姨娘現在深居簡出的,我不說她不會知道的。”


    析秋連連點頭,佟析硯也是滿臉擔憂的道:“我們先回去了,你若有事就派人去和我說一聲,讓我們來辦,你千萬注意自己的身子。”


    析秋應是,送他們兩人到門口。


    她回了房裏,岑媽媽進了門,問道:“夫人,奴婢瞧著段公公的臉色可不算好,看著您的時候眼睛斜斜的,隻怕沒有善意。”說著上去幫析秋脫了身上的褙子,扶著她上炕,又拿了毯子蓋在她腿上,繼續道:“要不要奴婢去請四爺回來,說不定四爺能想到法子,擋一擋呢。”


    “能有什麽法子。”析秋無奈的搖頭道:“若是一早知道,還能暗中打點打點,現在口諭都下了,難道還能抗旨不遵……”說著,她擰眉想了想,若是太後真有意為難,她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皇後娘娘如今生了皇長子,聖上對她更是越加的倚重,若是皇後娘娘有意助她,想必就是太後對她存有怨念,總也不能當著皇後的麵去做什麽。


    再說,她不管怎麽說,都是督都夫人,太後就是要做也不會明著來。


    隻是有件事讓她很奇怪罷了,太後沉寂這麽久都沒有動靜,為什麽突然就喧她入宮呢,是她忍了很久終於等不及了,還是她覺得她不用再顧忌蕭四郎和蕭延亦的立場了?


    她更加傾向於後者,那麽是什麽讓她不用再顧忌了呢,是榮郡王有了更好的支持者?


    她知道榮郡王妃出自淮揚大族閔家,閔家在江南一代非常有勢力,如今依舊盤踞著江南且聯姻盤根錯節,江南絲綢織造包括江寧織造府,大半都是閔家的勢力,或是多少和閔家有脫不開的關係。


    而作為第一外戚的太後娘家,卻在先帝手中時已漸漸沒落,這也是析秋一直欣賞崇拜先帝之處,在太後還高居皇後之位時,就漸漸一點一點蠶食蕭清了這支龐大的可能最具有威脅的外戚勢力。


    所以聖上登基時沒有任何考慮的,立了她為太後,也正是因為這樣榮郡王的勢力才沒有迅速的成長對聖上構成威脅,否則聖上也不可能偶爾訓斥訓斥這麽簡單了。


    那麽太後這樣的反常舉動,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她端了碧槐用橘皮泡的茶,輕啜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讓她眉頭舒展開來。


    忽然的,她想到佟析硯剛剛說的任雋的事,任雋被人狀告私開鹽礦,而榮郡王手中也有鹽礦,太後娘娘此刻召她入宮,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聯係?


    她猛的怔住,難道……當初蕭延亦簽署的那份合約,果然是落在了榮郡王的手中?


    所以,如今鹽礦的事爆發,因為還沒有具體的證據,聖上隻是因為殺人的事申飭了武進伯府將任雋囚在宗人府,可這隻是開始,隻要一查鹽礦的事就瞞不住,必定能牽連出榮郡王,所以太後才迫不及待的召她入宮,以此來敲打蕭四郎和蕭延亦?


    她覺得有這種可能,若真是如此,他們確實要從長計議才是。


    至少,在鹽礦的事被查出來前,將宣寧侯府從這件事情中摘出去,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想到這裏,她便有些坐不住,她拉住沉默候在一邊的岑媽媽,道:“去外院問問天敬,四爺今天何時回來。”


    “是!”岑媽媽看到析秋的麵色不大好,便知道定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她點了頭應道:“奴婢這就去問問。”說完,掀了簾子出門,春柳緊接著進來守在一邊。


    析秋又重新靠在迎枕上,腦中飛快的轉著,任雋被人狀告的事以及鹽礦的事,連佟析硯都知道了,蕭四郎怎麽可能不知道,也就是說她想得到的可能,或許在幾日前他就想到了?


    她歎了口氣,難怪這段時間她一點外麵的消息都得不到,定是他吩咐過了將這些消息俱都屏蔽了。


    想了想她又搖了搖頭,他也是怕她知道後胡思亂想,所以才故意瞞著她的吧!


    不一會兒岑媽媽從外院回來,站在門口脫了身上冷颼颼的襖子,才掀了簾子進門,回道:“天敬說四爺今兒一早上就進了宮,這會兒還沒有出來,他也說不好四爺什麽時候能回來。”岑媽媽說完,又怕析秋擔心,就解釋道:“四爺常去宮裏麵聖,今兒又是和沈世子還有錢伯爺一起,夫人不用擔心。”


    析秋點了點頭,看向岑媽媽道:“我知道了,您去忙吧,我沒事!”


    岑媽媽依舊有些擔憂,四爺早些回來也好早點和夫人商量對策,免得明天進宮也沒個人打點照顧的,夫人若是吃了虧怎麽辦。


    若是平常到也罷了,可她如今身子都四個月了,萬一出了一點閃失,這後果誰也承擔不起!


    岑媽媽坐不住,就辭了析秋道:“燉的百合燕窩盅還在爐子上,奴婢去瞧瞧!”說著,見析秋點了頭她便出了門。


    岑媽媽出門就和碧梧擦身而過,碧梧掀了簾子進門,回道:“吳媽媽來了!”


    太夫人知道了太後口諭的事?


    “快請進來!”析秋回道,碧梧應了就退了出去請吳媽媽,轉頭吳媽媽由碧梧打了簾子進門,見了析秋她行了禮,笑著道:“四夫人這幾日可還好?”說著目光落在析秋隆起的腹部:“肚子好像又見長了些,不過怎麽瞧著四夫人卻是清減了些?”


    “吳媽媽快坐。”析秋拍了炕沿邊上,她坐著也就沒挪位子,吳媽媽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析秋笑著回道:“或許是肚子長的快的緣故。”


    吳媽媽看著析秋的肚子直笑,滿臉的高興,析秋便問道:“媽媽來可是有什麽事?”


    “是這樣的。”吳媽媽笑著道:“太夫人得了些上好的人參,讓奴婢給您送一些來,還有幾匹三菱布一起拿過來,到時候縫了做尿布卻是極好的。”


    析秋應是,笑道:“讓娘費心了。”


    吳媽媽滿臉的笑,析秋就無意的問起來:“聽說三哥述職,也不知順利不順利!”


    吳媽媽知道蕭四郎和蕭延誠的事兒,對他的事兒自是不會關心,析秋來問她也不奇怪,便想了想回道:“說是這兩日批就能下來,依舊是同知,雖是閑差可總比沒有強。”說著一頓又道:“倒是三夫人忙的很,初一的時候還帶著大姐兒和五夫人一起去了廟會,買了許多東西回來……就是大姐兒也不知道吃了不淨的這兩日上吐下瀉的,人都瘦了一大圈!”


    “怎麽會這樣,可請了太醫瞧過?”析秋擰了眉頭問道。


    吳媽媽聽著就搖了搖頭,回道:“沒有,三夫人說她自己有藥,吃了就無事了……也就沒請。”


    是不相信中原的大夫,還是不相信府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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