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四郎眉頭微蹙微想了想,看向沈季,沈季垂手立在一邊,他回道:“陳老將軍!”


    聖上微微一頓,沈季問道:“陳老將軍?”他想了想又道:“若我沒有記錯,陳老將軍今年已有六十高齡了吧,能勝任?”


    沒有過多的解釋,蕭四郎隻微微點了點頭。


    陳老將軍是三朝老臣,先宣寧侯出征苗疆之時,陳老將軍便是隨軍副將,多次大戰曆練如今告老閑賦在家,現西山大營無人執理讓他去,在蕭四郎看來已是大材小用。


    沈季還有些猶豫,看向蕭四郎問道:“此次事情事關重大,我怕他年老及時……”不待他說完,聖上已經擺了擺手,道:“以朕看,就依老四所言,明日早朝之時就將此事落實。”


    沈季頓了頓,沒有再提反對意見,賑災糧一事他心中有愧,聖上也不軟不硬的斥責過了,這會兒涉及到這樣重大的決定,他也不敢再多提意見,縮了肩膀不敢衝在前頭。


    聖上頓了頓,看了眼桌上的奏折,頗有深意的道:“今日已是第三日了!”


    沒有前言沒有解釋,但蕭四郎和沈季都明白聖上所指乃是閔家,聖旨八百裏加急送去,閔氏不可能立刻進京,但反饋的消息也沒有回來,就連朝中派去的人也沒有回來,蕭四郎沒有說話,沈季也是臉色沉沉的沒有應……


    “老常。”聖上轉頭去和候在一邊的常公公的道:“今早太醫如何說?”常公公躬身回道:“回聖上的話,太醫言及太後娘娘的頭疼之症一日日加重,藥劑分量也比昨日多出一些。”


    聖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常公公又道:“榮郡王妃克敬孝道,這兩日衣不解帶伺候與床前,小公子也很乖,在後花園中由奴才親自挑選的幾個孩子玩耍,到也安樂。”


    蕭四郎目光頓了頓,沈季唇角就露出一抹笑容來。


    正說著,忽然門外有異聲傳進,低低的三輕一重,聖上朝常公公看去:“你去吧!”這是內侍們特有的暗號,平日裏主子若有事正忙不好直接敲門,便有這樣一套像是暗號一樣的擊打聲,近身服侍的內侍宮女聽到後就會出來詢問,後度量再擇情稟報給主子。


    “是。”常常公公應是,慢慢的退到門口又開了門出去。


    聖上便攤開手邊的地圖,沈季瞧見就上去幫忙,兩個人展開苗疆滇貴幾地的疆域圖,又朝蕭四郎招招手,蕭四郎過去聖上便點著上麵一點問道:“……你有幾分把握?”


    蕭四郎手指在上頭劃了一條線,聲音穩重低低的回道:“八成!”


    聖上龍顏展開,微微點頭道:“若此事能成……”他看著蕭四郎笑道:“你要任何封賞,朕一律滿足。”


    “四哥!”沈季見聖上心情頗好,率先笑了起來:“四嫂可是要生了,怎麽也要和聖上討個職位封賞才是。”


    聖上笑眯眯的看著蕭四郎,蕭四郎垂著眉眼抱拳行禮道:“臣謝主隆恩!”並未說討什麽賞賜。


    事情未成,說賞賜言之尚早,聖上也不過一提,沈季也不再糾纏此話題,三個人又對著苗疆疆域圖說了許多,說到痛快之處聖上則拿了點了朱砂的筆在上頭寫寫畫畫,一番話說完疆域圖已是“麵目全非”。


    常公公在門外聽到裏頭的交談聲告一段落,聖上語氣頗佳,就小心的推門進來,見機回道:“聖上,榮郡王妃……”聖上的笑容一頓,便是連蕭四郎和沈季也朝他看來,常公公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避無可避的回道:“榮郡王妃以及小公子,剛剛突然暴斃了!”


    “什麽!”聖上眉頭一簇,聲音冷澈已露怒容:“如何暴斃?太醫呢,可仔細查驗過了?”


    常公公哪敢抬頭,就恨不得將腦袋擱在腳背上:“查了,查不出死因,太醫隻說中了一種罕見的毒,至於是何種毒目前依舊在查!”說著一頓,很識趣的補充道:“……沒有脈搏,沒有呼吸!”


    中毒死了?在他的眼皮底下中毒死了?


    砰的一聲,禦案上的茶盅碎在常公公腳邊,濺了一地的茶水:“真是好大的膽子,殺人竟然殺到皇宮裏來了。”他負手走了出來,在禦書房內來回的踱步,顯得焦躁:“太後呢,太後如今可好?”


    “太後娘娘還不知情,隻說榮郡王妃和小公子回王府了。”聖上點了點頭,指著常公公的道:“此事不得泄露出去……皇後去了沒有?”


    “已經去了。”常公公小心回道。


    聖上對他叮囑道:“去告訴皇後,帶人將慈安宮圍了,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入!”


    常公公應是緩緩的退了出去,沈季擰著眉頭疑惑道:“此事很是蹊蹺,什麽人會對榮郡王妃下手?”


    榮郡王也好,閔家也好還是太後娘娘都沒有理由這麽做,榮郡王妃和小公子是三方平衡的籌碼,誰也不可能傻到將自己的籌碼扔出去!


    常公公一路出門,帶著內侍直接去了慈安宮中,皇後娘娘已經坐在正廳之中,下頭跪著一幹的宮女內侍,常公公小步走過去,在門外招手將毛姑姑喚了出來,兩人站在廊下說話,常公公將聖上的意思說給毛姑姑聽了,毛姑姑應是:“娘娘已經召了施大人,這會兒施大人也該到了!”


    “那就好,聖上和咱們娘娘算是想到一起去了。”常公公微微一笑,頭又朝宮裏頭探了探,拉著毛姑姑朝後退了退,小聲問道:“真的死了?”


    毛姑姑點了點頭,擰著眉頭道:“像是睡著了一樣,可就是沒了脈搏呼吸,若說郡王妃是裝的,可小公子才這麽點大哪裏懂這些,也是一點呼吸脈搏也沒有……”


    那到是,大人能裝,孩子哪裏會裝,常公公想了想又問道:“那毒藥呢,還沒有查出來?”


    宮裏頭太醫院那麽多太醫,醫術上都是拔尖的,便是醫術不曾涉及醫書也能算是博覽群書的,什麽樣的毒竟然這麽多人一個個連見都沒有見過,也太奇怪了些!


    毛姑姑也是一臉納悶,這兩年在宮中,她大風大浪也都見識過,各宮的主子們你來我往爭寵的手段,她也見識過,各種毒藥陰損的東西也見了不在少數,更何況這些成了精的太醫們……


    但結果就是這樣,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中了什麽毒。


    “您要不要去看看,屍體還停留在偏殿裏。”毛姑姑問道,常公公想了想,四周看了看,心頭好奇又想到待會兒聖上問起他不好答,便道:“那灑家就去祭拜一下郡王妃和小公子,也上柱香。”


    說著,隨著毛姑姑拐了彎就去了偏殿,偏殿外果然已經守著侍衛,宮女內侍們也守在各處,常公公大步進去,就看見垂著簾子的偏殿內停了一張大床,穿著芙蓉色宮裝的郡王妃麵容安詳的躺在那裏,七個月的小公子躺在他的身側,常公公並未靠近遠遠的看著,就覺得兩人像是睡著了一樣,麵上還餘留著紅潤!


    他暗暗心驚,垂著頭飛快的接過點燃的線香cha在臨時預備的香爐內,就和毛姑姑一起退了出去。


    “榮郡王?”析秋一愣詫異的問道:“聖上招榮郡王入宮了?”


    天誠點了點頭,回道:“剛剛進的宮。”析秋端了茶盅露出若有所思,阮靜柳也是滿臉的驚怔,看向析秋道:“看來,閔家的事不管是不是真的,聖上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析秋點了點頭,榮郡王此一進宮,隻怕再也不可能出得來了,隻是可惜了榮郡王妃那麽小的孩子,稚子無辜……


    阮靜柳留在府裏吃了晚飯,和析秋坐著說話,又聽敏哥兒吹了一首曲子,蕭四郎才姍姍回來,見阮靜柳在房裏目光頓了頓,阮靜柳站起來道:“督都回來了,我在等你!”


    蕭四郎眉梢一挑,仿佛已經知道了什麽事,直接在門口停了腳步,便朝析秋看去點了頭道:“那我送張醫女出去吧。”


    析秋也沒有說什麽,便送阮靜柳和蕭四郎到門口。


    阮靜柳邊走邊道:“不知道四爺可找到那人了。”蕭四郎搖了搖頭,回道:“隻怕對方有意躲避,恐還要些時日。”


    “督都。”阮靜柳將析秋說的三夫人的事和蕭四郎說了一遍:“您看,三夫人是不是知道那人身在何處?”說著一頓又解釋道:“這種毒隻有下毒之人的血方能解,三夫人既然這麽說,就必定知道那人的下落。”


    蕭四郎負手而立,唇角勾出一抹淩厲,目光落在幽暗的夜色中,回道:“我知道了,此事我心中有數。”


    阮靜柳信任的點了點頭,道:“那我先告辭了。”


    “慢走!”蕭四郎目送阮靜柳拐上了抄手遊廊,才負手回轉進了榮恩院,析秋正站在門口等他,他三兩步跨進去攬住她輕聲道:“怎麽不在裏麵等!”


    析秋笑著和他進了門,回道:“一整日在裏頭待著,也出來換換新鮮空氣。”說著兩人進了暖閣,析秋問道:“四爺用飯了沒有?”


    “在宮裏吃過,聖上日日抓著我和沈季,自是要管飯才是。”有些打趣的意思,析秋也笑了起來,將茶放在他手邊,問道:“說是榮郡王被招入宮了?”


    蕭四郎端了茶盅,輕輕吹著上頭的浮沫,應道:“嗯。”說著一頓,餘光中就瞧見析秋若有所思的樣子,他輕笑不忍她費心思去想,就直接道:“榮郡王和小公子,薨了!”


    “啊?”析秋驚詫不已:“薨了?什麽時候的事?”蕭四郎喝了口茶,看著她回道:“正午時分,中毒而亡。”說著,就將常公公描述的話和她說了一遍,析秋聽著詫異至極:“連太醫也查不出是什麽毒?”


    蕭四郎唇角微勾,漫不經心的放了茶盅道:“太醫能知道的,也不過是書中所錄之毒,天下之大未在其列的不甚枚舉,又怎麽會悉數知曉。”


    析秋認同點了點頭,當初五夫人和藤秋娘中毒的事,不就是太醫也查不出緣由,後來還是因為一位遊曆江湖的郎中看出來是苗毒,想到這裏她忽然頓住,看向蕭四郎問道:“榮郡王妃和小公子會不會也是苗毒?”


    蕭四郎沒有說話,析秋卻是心驚不已,苗毒?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她遇到可能和苗毒有關的事情,徐天青可能是,榮郡王妃可能是……


    她忍不住便想到三爺和三夫人,會不會和他們有關?


    可是榮郡王妃在宮裏頭,他們若想下手也不會那麽容易吧,想到這裏她就將三夫人來的事情和蕭四郎說了一遍:“……我拒絕了,不想冒這個險。”說著一頓便道:“四爺,您說這些事會不會和三哥三嫂有關?”


    蕭四郎喝茶的手一頓,但卻沒有立即否認,析秋看著便越加的確定了,走進蕭四郎確認道:“三哥為何這麽做?”


    若是徐天青以及榮郡王妃的死和蕭延誠有關,那麽他總是有目的的,他的目的是什麽?若是報複蕭四郎和宣寧侯府,他沒有必要把事情鬧的這麽大費這麽多周折……


    一個人做事目的與情仇名利脫不了幹係,那麽三爺不會為了情,仇恨的話到是有可能,但如前麵所說他要報仇也該是宣寧侯府不該摻和到榮郡王的事情之中,那麽就隻剩下名利,若是他為了名利而助榮郡王……


    析秋覺得不排除這種可能,三夫人的身世身份蕭延誠沒有介紹,可從綠珠的言行舉止,三夫人的出身必定不會低……


    間諜!一個很現代的詞語跳入她的腦海之中。


    苗疆這些年一直被大周壓製著,苗族的化也不斷被中原的漢化侵襲滲透,他們也不是沒有反抗過,但每每才起苗頭就被鎮壓,死傷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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