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正想著,外頭正好紫陽的聲音傳了進來:“冬靈。”


    “正說著她呢,就來了。”冬靈笑著道:“奴婢去看看。”見敏哥兒點了頭她便出了門:“紫陽姐,你回來了啊。”


    紫陽手裏正提著一盞橘瓣的燈籠,遞給冬靈:“在街麵上看到的正好買回來給你玩。”冬靈一見就歡喜的很:“哎呀,真是小巧有趣,謝謝紫陽姐。”


    “不客氣。”紫陽朝房裏張望了一下,問道:“敏爺回來了?”


    冬靈點了點了頭,道:“剛剛回來,正吃你送來的果盤呢。”紫陽輕笑:“能不能幫我和敏爺回一聲,說我有事想回他。”


    “現在?”冬靈問了見紫陽點頭,她想了想點頭道:“我去和敏爺說,你這裏等我下。”說著將手裏的燈籠交給門口守門的小丫頭,自己則進了房裏,不一刻就轉了出來,道:“你進去吧,正好敏爺還沒休息。”


    紫陽應是,便進了們去,冬靈也跟著進去和敏哥兒打了招呼吩咐丫頭去提熱水,就出了門留了紫陽在房裏,門外守著幾個丫頭。


    敏哥兒看著紫陽,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紫陽回頭看了眼開著的房門,就走到門口將門合上,敏哥兒見她滿麵緊色不由疑惑:“你……”


    “小主子!”紫陽忽然就在地上跪了下來:“奴婢月春叩見小主子。”


    敏哥兒詫異之極,驚訝的站起來,仿佛不認識紫陽一樣問道:“你不叫紫陽?你剛剛喊我什麽?”府裏的人都喊他敏爺,沒有人用這種奇怪的稱呼。


    紫陽就重複道:“奴婢叫月春。”說著見敏哥兒一臉迷霧,就解釋道:“以前在二皇子府服侍,也就是聖上的舊宅邸,是二皇子妃的貼身婢女。”


    二皇子?不就是聖上登基前的稱號。


    怎麽又喊他主子?敏哥兒越發的不解,冷目看著紫陽戒備的道:“你是何意?”


    紫陽跪在地上,目光灼灼滿含期盼的看著敏哥兒:“小主子或許覺得奴婢說的牛頭不對馬嘴,還請敏爺給奴婢一點時間,奴婢一定將所有的事情講清楚!”


    直覺上,敏哥兒不想聽,可紫陽這個樣子他卻有些好奇,喃喃的坐了下來,凝眉看著她,還是點了點頭:“好,你說!”


    紫陽便道:“奴婢原名月春,是先二皇子妃,也就是先皇後給奴婢取的名字,奴婢一直在皇子妃身邊伺候……”她娓娓將二皇子府的情況說了出來,當年二皇子妃即將臨產那日,她因為家中老母病逝正出府守孝,也就避過了那一劫,等那一夜她聽到消息趕回去時,門外已經被三皇子的人圍住,她找了暗門想要進去,卻意外看到一個黑影提著一個包袱如夜鷹一般輕盈的飛出來,那人速度太快她看不清楚,可卻記得身形和手中提著的長劍,後來二皇子被三皇子“護送”出府,她見門口守衛少了許多,就從狗洞爬進了府裏,才知道二皇子妃難產而死,屍體還放在房間裏,可闔府的下人已經被人綁的綁殺的殺了,旁邊連一個守著的人都沒有,她就壯了膽子給二皇子妃收拾遺容,這才發現二皇子妃的肚子已經空了下去。


    她震驚的無以複加,又難過又高興,難過的是二皇子妃死的太慘,高興的是二皇子妃並非是一屍兩命難產而亡……這個時候她就想到剛剛在門口提著包袱出去的可疑之人。


    後來她偷偷出了府,守在長街之上,在眾人之中她看見了蕭四郎的身影,第一眼就認出了是那個黑衣人和他手中的那把長劍……第二日京城又傳出蕭四郎在外頭和一位戲子生了一個兒子,還大張旗鼓的帶回了府中給太夫人撫養。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無比的肯定,那孩子就是二皇子妃生下的孩子,後來她一直在侯府外徘徊,幾個月之後,機緣得知侯府裏要買丫頭,她花了許多的銀子打通了人牙子才進了侯府,又憑著機靈勁兒和做事麻利守規矩進了太夫人的院子……


    她第一次見小小的敏爺時,她就知道自己做對了,他一定是二皇子妃的孩子,那雙眼睛像極了二皇子妃,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她可以拿人頭擔保。


    不管怎麽說她很高興,二皇子妃死的那麽慘,二皇子又下落不明,現在隻剩下小主子,她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守在小主子身邊……


    後來機緣巧合又被太夫人指去了蕭四郎的院子裏,她原是想動關係再回太夫人的院子裏,卻沒有想到四夫人進來了,她不了解四夫人,但敏爺身為庶長子,這個身份無論哪個嫡母都會不喜,所以她怕太夫人將敏爺送來給四夫人撫養,整日裏提醒吊膽的,暗中也在太夫人院子裏走動,就是希望敏爺能在太夫人身邊多留一些日子。


    再後來敏爺還是跟著四爺和四夫人了,萬幸的是四夫人待敏爺很好,她也就放了心,安心在廚房裏服侍,隻要遠遠看著他,知道他過的好健健康康的長大她就心滿意足了,不管將來會不會被聖上認回,她不能改變也無力改變,唯有此淺薄心願她一直在努力。


    原以為敏爺會一直這樣安靜的長大,卻沒有想到聖上會來,更沒有想到聖上會讓他做了皇長子的伴讀,她心裏惴惴難安,難道聖上是要讓敏爺認祖歸宗嗎?


    她很激動卻更多的是害怕,皇宮裏仿佛是一個吃人的地方,敏爺那麽小怎麽去和皇後娘娘以及皇長子爭呢,而且,在她看來四爺和四夫人也沒有要幫助敏爺重回宮中的打算……


    怎麽辦,她要怎麽做?


    直到今天,她看到了沈氏的人,她才真正看到了希望,沈安大人是二皇子妃的堂兄,曾經去皇子府中做客她有過一麵之緣……萬萬沒有想到沈家竟然還有人活著,她心裏翻江倒海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他們,在這個世上,若說誰能拚死相互敏爺,那麽除了沈氏再不可能有別的人了。


    她等不及的要去找到他們,告訴他們敏爺還在世上的消息,有的事情她不能做主也無力去做,可是沈安可以!


    “小主子,奴婢說的句句屬實,今晚奴婢冒死前來相告,也是沈大人吩咐奴婢如此做的,他說小主子已經長大了,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讓您仔細想想你生母,二皇子妃的苦,他過兩日找了機會就會來府中見您。”


    她在說什麽?


    敏哥兒隻覺得腦子裏嗡嗡的響,隻看見紫陽的嘴巴在動,卻聽不到也聽不清更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什麽二皇子妃,二皇子的,什麽小主子,皇長子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沈氏……


    到底什麽和什麽?


    敏哥兒擺著手,臉色慘白如紙:“你休要再胡言亂語,這事若是被父親聽見定不會輕饒了你,念在這麽多年你全心照顧我的份上我不與父親和母親回稟,你快快去吧。”說完轉過身不再看紫陽。


    “小主子!”紫陽見他不相信,立刻道:“奴婢以xing命擔保,奴婢說的句句屬實。”他一頓又道:“這件事大督都知道,夫人知道,便是侯爺是定是知道,您若不信可以去問,夫人心善又向來疼您,您若問了她定會如實相告的,到時候就能證明奴婢有沒有半句假話。”


    “還有,小主子,您還記不記得當初去誠意伯府唐家大爺說您長的像聖上,奴婢告訴您,奴婢當時見到您時也是這樣的感覺,即便您才幾個月大,卻已經有了二皇子妃的樣子,尤其是這一雙眼睛,簡直是一模一樣!”


    敏哥兒當然記得,他還為此親自去證實過,他搖著頭:“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會相信你的!”嘴裏如此說的,不期然的他就想到那一天蕭四郎和他說的話:“……你的母親身份並不低jian。”


    敏哥兒身體怔了怔。


    紫陽已經低泣起來,她急著道:“您想一想聖上對您是不是不一樣,您若真是大督都的孩子,那麽您不過一個庶子,聖上怎麽會讓您進宮伴讀,還對您另眼相看,您在宮裏受傷時,聖上還親自去看望您了,這些不都說明了您其實就是二皇子妃的孩子嗎。”


    敏哥兒痛苦的閉上眼睛,不敢去想其中的細節。


    紫陽又道:“還有,四爺和夫人處處照拂您,在宮中為您安排那麽多人守在你身邊護著你,便是樂貴妃也暗中相助,若您隻是府中一個普通的庶子,他們怎麽會這麽緊張,最多和聖上稟明辭了這伴讀便是,可是他們還是將您留在宮中,他們分明就是想培養您適應宮中的生活,和聖上相處多些父子之情啊。”


    “夠了!”敏哥兒轉頭過來,目光冷漠的看著紫陽:“我不想聽你說,請你出去!”


    “不,小主子,您聽我奴婢說。”說著一頓又道:“奴婢有證據,奴婢當時去給二皇子妃整理儀容時,發現二皇子妃身邊一直戴著的一塊縭紋玉牌不見了,那是當初二皇子妃在家中時沈大人贈的,二皇子妃很喜歡一直帶在身上……奴婢當時就納悶,後來等您搬出太夫人房裏到四夫人院子裏時,奴婢有一次給您整理房間,就發現那塊玉牌放在你的匣子裏,不相信您打開看看!”


    她說的斬釘截鐵,敏哥兒卻不記得自己有這麽一塊玉牌,他露出狐疑的朝紫陽看去,紫陽已經顧不得許多就站了起來,對敏哥兒道:“奴婢失禮了。”說著轉身去了敏哥兒的臥室,不一刻抱了一個匣子過來。


    “這個匣子是您用來裝月例和賞賜之物的,鑰匙一直放在冬靈身上,您若是不信讓冬靈拿鑰匙打開驗證一下,奴婢沒有半句虛言。”


    敏哥兒將信將疑,喊冬靈進來拿了鑰匙又重新關了門,親自將匣子打開,裏麵擺了許多的玉牌和掛墜還有一些銀子,紫陽目光朝裏一看一眼便看到壓在許多東西下麵,用一塊蘭花圖案的帕子包著的東西,她拿了出來迫不及待打開呈給敏哥兒看:“您看看,就是這塊玉牌,以前一直掛在二皇子妃身上,下麵的絡子還是二皇子妃親自打的,線是奴婢分的,這東西就是沈大人也見過,他一定認識。”


    敏哥兒有些顫抖的拿過那塊玉牌,握在手裏仿佛針紮過一樣錐心的疼,他擰眉看向紫陽,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紫陽立刻點頭不迭:“奴婢如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說著一頓又道:“太夫人不知道您的身世,卻知道這塊玉牌,您若是不信大可去問太夫人,當初這塊玉牌是不是和您一起進府的。”


    敏哥兒垂了眼眸,視線緊緊盯在那塊玉牌上,久久沒有再說話,過了許久他疲累的擺擺手道:“我想一個人待著,你出去吧。”


    “小主子,您一定要考慮清楚,二皇子妃難產而死,沈氏傾巢覆滅,如今隻有您才能給他們做主報仇啊。”紫陽說著一頓,敏哥兒怒道:“出去!”


    紫陽嘴唇動了動還想說什麽,又想到他還是孩子也不能bi得太緊,就緩緩的退了出去。


    敏哥兒靠在椅子上,睜大了眼眼空洞的看著頭頂的承塵,紫陽說的話一句句的在他腦中回放……


    他是聖上和先皇後的親生子而非蕭四郎的庶子,她的娘也不是什麽戲子,而是身份高貴的先皇後。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心中是什麽感覺,是高興?是彷徨?是害怕?是無措?


    他說不清楚,但心裏卻像壓了一塊巨石一樣,喘不過來氣。


    “敏爺!”冬靈推門進來,敏哥兒一怔飛快的將玉牌收起來,拿了書低頭在看,冬靈看了看桌上擺著的匣子,又看看正在看書的敏哥兒,滿臉狐疑的沒有再說話。


    第二日一早,敏哥兒魂不守舍的去了宮中,等下午下學後他直接就去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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