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槐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啐道:“我不是讓你留在府裏,是想說你不如留在佟府罷了,哪怕去保定也成,總比跟著去遼東薊州那些地方受苦好。”


    “我……我想問問夫人。”碧梧不確定,低下了頭,碧槐了解她的xing格,便擺手道:“一會兒我陪你去見夫人。”


    碧梧應是,想起碧槐的婚事:“你的婚事訂了嗎?”碧槐一愣,紅了臉正要說話,外頭春柳掀了簾子笑眯眯的進了門:“她的婚事夫人可記著呢。”說著湊到碧槐跟前曖昧的道:“沒瞧見最近但凡外院有事,夫人都是讓她去的麽。”


    “春柳姐!”碧槐羞的直跺腳,碧梧已經撲了過來一把抱住春柳:“春柳姐,我好想你啊。”


    春柳也紅了眼睛,可還是啐道:“你還有臉說想我。”說完推開她上下打量:“我瞧瞧,可真有夫人的架勢了。”


    碧梧擺著手,著急的道:“您可別這麽說,回頭二夫人知道了該不高興的。”她現在是明白了,當初跟著佟全之去已經注定沒有選擇了,這輩子捅了天去也不過是個妾室,雖和她初衷有違背,可是想到佟全之,她也不後悔。


    在遼東的三年,他們彼此相互照顧依賴,那樣的美好記憶是誰也取代不了的。


    “六姐。”佟全之和以前一樣拍著胸脯回道:“我現在可是把總了,這一次定能見到聖上,再有姐夫相助,定能如願。”雖不明白析秋最終的目的是什麽,可還是依言而行。


    析秋點頭道:“你辦事我放心。”


    佟全之哈哈笑了起來,析秋看著他還是忍不住道:“婚事是大事,你總這樣避著也不是辦法,嬸嬸那邊你總要有個交代才是啊。”


    “我知道。”說起這件事佟全之一副無奈的樣子,將他在遼東和碧梧的事情和她說一遍:“我受傷了,她聽說吃黑魚好,就冒著北風去結了冰的水裏摸魚……冬天沒有蔬菜吃,她將她房裏填了滿房的土,在裏麵種了蔬菜,她自己卻舍不得吃每次都攢著等我回來吃……戰友受傷了她沒日沒夜的照顧,便是黃大人也誇讚她賢惠能幹,因此還嘉獎了我,我有今日她功不可沒。”


    析秋沒有想到他們在遼東吃了那麽多的苦,聽著心裏也發酸。


    “她雖是丫頭,可對我的好的我心裏記著,這輩子我給不了他名分,可是……”他說著一頓斬釘截鐵的道:“可這名分我也不會給別人。”


    析秋動容,感動的道:“我知道了。”她說著一頓:“等見了二嬸我也會勸勸她的。”


    佟全之點頭不迭:“我娘最聽你的話,你說一定管用。”


    析秋不知道是該為碧梧高興還是難過,要佟全之打破陳規娶她為妻是不可能,但有佟全之這番話,作為他的身份來說已是難能可貴,對於碧梧來說或許也是最好的結果。


    “四爺回來了。”綠枝在外頭探了頭回道:“四爺說若是夫人和三爺說完了話,就請三爺去外院一趟。”說完又看著析秋:“……像是周大人和韓大人都來了。”


    “那你去吧,四爺定是有事找你商量。”析秋站起來送佟全之出去,佟全之點頭又道:“那您和碧梧說一聲。”


    佟全之向來粗中有細,析秋笑著點頭目送他出門。


    不一刻碧梧和碧槐春柳幾個進門來,析秋也瞧了碧梧的手,卻見她滿臉幸福並不委屈的樣子,她不由想到佟全之的態度……


    彼此有情,名分也沒有那麽重要!


    幾日後,聖上召見了佟全之,佟全之在遼東是赫赫有名的將領,立功無數,又有黃大人的舉薦信聖上對眼前的年紀不大卻一身陽剛的少年很是讚賞,敏哥兒帶著病弱的三皇子來見遼東回來探親述職的佟把總,兩廂對比,聖上便越發覺得幾個兒子柔弱。


    “可否請佟把總教我們兄弟一些強身健體的武藝?”敏哥兒說完又看著三皇子:“三弟身子虛弱,對他身體康複也有好處。”


    佟全之也不客氣,隻待聖上發話,聖上想到自己的身體,又見幾個兒子病弱的樣子,便覺得他們說的有理,就點頭應了。


    “六姐。”佟全之笑著道:“果然如你所料,聖上一口便應了。”


    析秋笑著點頭,聖上會答應並不奇怪,他的身體不好,幾個皇子除了敏哥兒身體健康,其餘幾個孩子皆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又因為三皇子落水的事,聖上隻會越加注重皇子的身體素質。


    佟全之會在京中逗留到明年開春,然後再聽五都督都府和兵部的調令,是還回遼東還是去別處,如此,他便每日去宮中,上午與施勝傑一起在馬場上教幾位年長的皇子蹴鞠騎馬,下午兩人則輪番教授武藝,不求能武藝防身但能強身健體。


    短短半個月的cao練,三皇子虛弱的狀態終於好轉許多,聖上看到效果便越發覺得這個決定做的很對。


    過了重陽,不知是因近日宮中武風盛行,聖上突然來的興致去了馬場,高坐看台之上觀看尤覺得不過癮,竟是下了馬場要一試身後,當年他和蕭四郎打回京城也在馬上過了許多時光,如今再想起來恍若隔世。


    敏哥兒以及二皇子三皇子皆伺候在旁,聖上興致高昂的道:“我們父子比試一番。”幾個兒子應是。


    上了馬,馬蹄高抬電掣般飛了出去,三皇子身體弱不一刻便落在後頭,敏哥兒也漸漸不支落了下來,隻剩二皇子緊隨聖上之後,聖上回頭看著他,目中滿是欣慰,二皇子越發的高興,就在這時好好的馬匹突然發了瘋,在場中癲狂沒頭蒼蠅一樣亂撞。


    二皇子大驚失色,單手抓著韁繩緊緊夾住馬腹,出了一身冷汗,場邊護著的羽林衛衝過去救他,施勝傑大喊:“殿下,雙手抓住韁繩,穩住!”


    聖上離他最近,調轉了馬頭要去援他,卻不料二皇子的馬卻突然朝聖上的坐騎衝了過去。


    “勒住韁繩。”所有人驚呼,場麵頓時亂成了一片。


    就見發瘋的馬狂奔而去,速度極快,而二皇子早就驚的不知所措,單手的力道不夠可垂在身側的左手根本不聽他的使喚,想要跳馬又不敢。


    聖上一時愣住,就瞧見自己的兒子,在所有人的吆喝聲下,雖有些受驚的樣子,卻依舊是單手扯著韁繩並未有勒馬止步的打算,而是直接朝他撞了過來。


    一瞬間,許多的可能xing在他腦海中掠過,眼見著瘋馬就要撞過來,聖上眼底已滿是冷意。


    就在這時,一支利箭射了過來,不偏不移正中馬腿,馬匹受痛後退一跪栽了下來,二皇子被拋了出去。


    所有人驚的出了一身冷汗,聖上高坐馬上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有時間逃走,卻在那一刻不知為何,心裏生出了一絲絕望。


    剛剛騎在馬上的,是他的兒子,可他當時在他的眼中卻隻看到了自保!


    是的,自保。


    常公公跑過去扶著聖上下馬:“真是嚇死奴才了。”說完去察看聖上有沒有受傷:“……還好情急之時皇長子殿下的一箭,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聖上聞言,就見遠處下馬跑過來的敏哥兒。


    習武是睿兒提議,佟全之和睿兒什麽關係別人不知道可是他心中知道,今天他難得來一次,偏偏老二的馬又發了瘋。


    這一切怎麽會這麽巧?


    想到這裏他又暗自搖頭,他今日來馬場本就是隨xing而為,便是睿兒真的有算計,也不可能算到他今天會來馬場。


    不過一瞬間,聖上的腦中已想過許多種可能。


    “父皇。”敏哥兒和三皇子跑過來看著他,兩個孩子眸光清明,眼底皆是對他安危的關心。


    方才的疑慮打消了,聖上擺手道:“朕沒事,快去看看老二怎麽樣了。”


    眾人這才想到摔在地上的二皇子,此刻他正被近身伺候的內侍攙扶起來,臉上跌破了皮索xing傷的並不重,他走過來跪在聖上麵前:“兒臣有罪令父皇受驚,請父皇責罰。”


    聖上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眼,淡淡的道:“虛驚一場,沒事就好。”又吩咐施勝傑察看馬匹的事情。這邊敏哥兒過去扶著二皇子,擔憂的道:“二弟受了傷,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


    二皇子目光一頓,驚怔的朝敏哥兒看去,想也不想就言含冷漠的拒絕道:“我沒事,回去抹點傷藥就好了。”


    敏哥兒一愣,臉上露出尷尬之色,扶著二皇子的手也鬆了鬆。


    “聽你大哥的話。”所有的父親,自是希望子嗣和氣融融:“請太醫來。”


    常公公和蘇公公扶著二皇子回到馬場外休息,五六個太醫匆匆趕來。


    二皇子心裏砰砰的跳了起來,緊張的手心全是汗,他看著敏哥兒,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來。


    可是沒有,他什麽也沒有看到。


    好好的馬為什麽會突然發瘋,偏偏哪裏也不撞獨獨朝父皇那邊撞去,到底是巧合,還是他暗中做了手腳?


    若是做了手腳,為何他事先一點也不知道?


    太醫將手指搭在他的左手脈搏上,二皇子一驚清醒過來,下意識的推開太醫,隨即見聖上臉色冷了下去,他尷尬的回道:“父皇,兒臣真的沒事。”


    聖上沒有說話,二皇子緊張的左右去看,他不能讓太醫搭脈,隻要他切了脈搏就一定能覺察到他手臂的事情,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敏哥兒看了常公公一眼,常公公笑著勸道:“殿下,您還是讓太醫看看吧,否則聖上也不放心。”說著一頓過去扶著二皇子:“這麽高的馬上摔下來,若隻是外傷養養就好了,若有內傷不治可不就成了疾患!”扶著二皇子坐了下來。


    聖上端著茶盅,還在想方才馬場上的事情。


    二皇子當時的表現又出現在他腦海中。


    正在這時,皇後身邊的內侍匆匆跑了過來,朝聖上行了禮:“娘娘剛剛吐了血,隻怕是不行了,想請二皇子過去見最後一麵。”目含深意的去看二皇子。


    二皇子又站了起來。


    聖上麵無表情的朝他看去,他動作一頓,常公公又扶著他坐下,太醫的手已經搭了上去。


    手臂傷了多年,手上的脈搏自是與正常的手臂不同,但凡診脈便就能察覺異樣。


    果然,太醫大驚失色之下,忙過去扶著二皇子的手臂:“殿下,麻煩您前後動一動。”


    話落,聖上也朝二皇子看去,問太醫道:“怎麽回事?”太醫常在宮廷走動,心中已經有數,見聖上問話便跪下回道:“殿下的脈象有異,微臣也不敢確定。”抬頭看著二皇子:“請殿下活動一下。”


    若能動,二皇子也不會如此緊張,他看著聖上心跳如鼓。


    眾目睽睽等了半晌,二皇子支支吾吾的道:“動……動不了。”一頓又道:“許……許是方才摔下來受了傷的緣故。”


    “扶他回去好好調養。”難道是為了方才的莽撞開脫,他隱了心思吩咐道:“好好歇著。”


    二皇子頓時鬆了一口氣,立刻跪地謝恩由人扶著離去,待他走遠了駐足再回頭去看,就見敏哥兒依舊垂首站在一邊,他冷冷一笑,尤覺得今日有驚無險。


    他不知道的是,待晚上聖上便召來白日診脈的太醫,問道:“老二的手臂到底怎麽回事,你如實說。”


    “回聖上的話。”太醫垂著頭心有餘悸的回道:“二皇子的手臂確實是受了傷。”說完瞧見聖上臉色有變,他立刻又道:“但以脈象看,卻不像新傷,到像是傷了數年之像。”


    數年?聖上滿目的冷意:“數年是多久?”


    太醫回道:“至少有三五年之久,手臂已不能再自如活動。”他也暗驚,二皇子左手殘廢的事宮中無一人知曉。


    三五年?難道是那次在關外受傷導致的?


    聖上冷笑起來,真是他的好兒子,如此大事竟欺瞞了這麽久,若非今日的事,他是不是一直打算瞞下去?


    二皇子扶著皇後起身,安慰道:“母後,今日之事乃是虛驚一場,您不用擔心。”說著一頓又道:“到時候兒臣便一口咬定是今日所傷……施勝傑已經去查今日馬匹突然發瘋的原因,兒臣不單躲過此劫,說不定還能反將他一軍。”


    “糊塗。”皇後瘦弱枯槁,她喘著氣道:“這件事做的如此周全,毫無疏漏,便是連聖上隻怕也會覺得隻是意外,他們能安排的這樣周詳必定做了充足的準備,你萬萬不可輕敵了。”他們要做,不可能如此就收手了。


    二皇子一愣,問道:“那我們怎麽辦。”


    皇後沉默下來,過了許久他決絕的握住二皇子的手:“去請瑩貴妃來,不管用什麽方法,一定要讓她來!”


    “母後,您要做什麽?”二皇子不喜歡瑩貴妃,這個女人不但沒有度量,而且也難以令人信任,若非bi不得已他絕不會和這樣的人合作。


    皇後麵上已露出破釜沉舟的意思,她道:“你不要管,母後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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