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定好去東林小會抓人的事後,朱慈烜又朝董象恒問道。


    “老董,你跟咱說說,浙江的百姓們,過滴苦不苦?”


    “苦,浙民苦的很!”


    董象恒不假思索道——天底下的百姓,什麽時候不苦啊。


    尤其是浙江,土地兼並極為嚴格,否則也斷然發展不出來資本主義萌芽——資本主義雖然理論上先近,但資本主義奸商們對百姓們的盤剝,卻是比封建主義,要苛刻百倍不止!


    謂之敲骨吸髓,都不為過!


    早期日不落帝國之所以能夠率先完成工業革命,並非是技術有多高明,而是建立在英格蘭國最廉價的工人成本。


    在當時,英國的工人們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以上,平均壽命不過三十歲而已,嬰兒普遍吸食鴉片,因為負責紡織的女工,根本沒有時間來看護孩子,她們必須不停工作,才能夠生存下去。


    所以,廉價而又能夠帶來滿足感的鴉片,就成為了每個工人母親給嬰兒的必備品,工廠為了削減成本,一半以上使用童工,而童工的報酬卻僅僅隻是成年人的一半!


    農業上,土地兼並嚴重,英格蘭的老爺們為了保證有足夠多的羊毛產量,把農民們趕入城市,讓他們失去農田,淪為真正的無產者,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然後肆意的盤剝著他們,可以說,工人的待遇,連黑奴都不如——黑奴是奴隸,是主人的牲口,餓死的話,是主人的財產損失。


    而工人卻不是,工人死了,隨便幾個便士,便能夠在大街上,再招來幾個。


    浙江失地的百姓數量之多,在大明都是首屈一指的,若不是因為當下的工坊出來,吸納了一部分的浙民進入工坊,出賣血汗來賺取薪酬的話,隻怕是浙江的亂相,比之陝西,不會好到哪去。


    江浙的富庶,僅僅隻是士紳富庶而已,百姓們卻是窮苦異常。


    對此,身為浙江巡撫的董象恒,十分清楚。


    聽董象恒這麽介紹一番後,朱慈烜的猶豫了會,笑嗬嗬的朝董象恒道。


    “看來浙民的苦楚,在我大明,也是相當嚴重的,苦成這樣,本王看著實在是於心不忍,於心不忍啊!”


    “殿下這是何意?”


    董象恒小心翼翼的詢問。


    “浙地百姓,失地嚴重,或是淪為大戶之奴仆,或是佃農,亦或者失地之後,進入工坊之中,充當織工,此地窮苦,比之北地,有過之而不及也,本王思量浙江百姓窮苦!”


    朱慈烜正色道。


    “而此番,浙江士紳又犯下了濤天大罪,按律他們的家產,是要被籍沒的,但本王思量浙江百姓窮苦,而且,本王要在浙江,將這些個抄家所得之田畝,盡數分給浙民耕種!”


    “不知道各位,感覺如何?”


    左懋第眼睛刹那間一亮,一旁的董象恒卻是臉都綠了——哪有朝廷均田地的?


    曆朝曆代,均田地的可都是反賊啊!


    不過,思量片刻後,他又不得不佩服朱慈烜這一招的高明之處——如果抄家所得,收歸朝廷,那麽,於百姓而言,可沒有半點的好處,士紳們極有可能,通過掌握的輿論,來鼓噪百姓造反。


    就像是徐家,如是不是朱慈烜搞了一個突然襲擊,包圍了徐家老宅,將徐家上下一網打盡,那麽,徐家的工坊裏,光有織工就有上萬人呢!


    一旦這一萬人被鼓噪起來,即便朱慈烜能夠輕易率軍將其蕩平,但,那樣的話,僅僅一兩地也就罷了,如果整個浙江士紳都利用自已的影響力煽動百姓們反抗,那浙江最後即便能夠平定,朝廷得到的,也不過是一片白地了。


    而如果均田地,那就好辦多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滴,有田地分,傻子才跟著士紳們混呢!


    到時候,失去了群眾,士紳們不過是無根之浮萍,甚至,不用朱慈烜派兵動手。


    得到朝廷要殺了土豪劣紳,然後分田分地,浙江的百姓們,大抵會直接的,武德充沛的,攻入士紳之家,將他們殺個幹淨之後,坐等朱慈烜的人馬前來分田分地……


    這事可不是說說啊!


    曆史可是真實發生過滴……


    隻見朱慈烜朝旁邊的黃鶴道。


    “黃鶴,浙江上下,牽連到刺殺本王一案當中的東林亂黨,有多少是浙江人?”


    “殿下,浙江的士紳,全部牽連到其中了!”


    黃鶴倒也是個狠人,一聽朱慈烜要在浙江分田分地,當即便意識到朱慈烜不打算放過所有人了,他也不看自已統計的名單了,直接拍著胸脯道。


    嗯,名單什麽的,都是扯淡,大刑一上,那些個軟蛋士紳們,還不是讓說什麽就說什麽?


    到時候,啥供詞沒有啊?


    “好,那就按本王說的辦!”


    “咱們封鎖浙江全境,先在海寧一地搞,弄好了之後,在浙江全省推行,本王不好殺人,但他們欺人太甚,竟然敢刺王殺駕,本王必須得嚴懲這些混蛋,好教後人曉得,敢暗殺本王會是什麽下場!”


    朱慈烜咬牙切齒的道。


    原本,他是真不打算搞這麽大,隻琢磨著逼著士紳們站隊,把官紳一體納糧給貫徹下去,一年能夠在浙江,收上些賦稅就是了。


    可現在不行了,當得知浙江的田地,竟然種植的都是桑麻後,朱慈烜就意識到,不能夠這麽搞了——浙江田畝雖然隻有三千萬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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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這三千萬畝地,卻是江南的水田,一畝地,一年能夠長兩到三季的莊稼啊!


    一畝地的產量,哪怕是下田,也有個一兩石糧食!


    一年哪怕隻長兩季稻子,也有五六百斤糧食了,夠一個一年吃喝了。


    可剛才聽朱純臣董象恒那麽一介紹,朱慈烜算是傻眼了——浙江一省,竟然不產糧,反倒消耗了大量的糧食。


    再聯想到,來浙江的一路上,他就沒見路邊那上好的良田裏麵,種有多少的莊稼,反倒是見著了不少的桑樹,朱慈烜當下就意識到不妙——大明是一個人口兩億的龐大帝國啊!


    若是在往年間倒也罷了,可當下的大明是什麽時節?


    災年啊,小冰河期還沒過去呢,雖然到崇禎十七年後,氣候好轉,但距離到小冰河期徹底結束,至少還得幾十年,大明因為缺糧,收米穀稅這種招都想出來了。


    可浙江倒好,大把的良田不用來種糧食,用來種桑苗?


    這不是扯淡的嘛!


    三千萬畝地,拿出個兩成種桑樹,朱慈烜可以容忍,但大部分用來種桑樹,朱慈烜就不能夠容忍了,所以,他要開曆史的倒車,掐斷這“來之不易”的資本主義萌芽。


    把土地分給農民,讓農民去種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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