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但發生在塔尼亞的一切依然在段青的腦海中不斷地反複著,仿佛那一樁樁不可思議的事件,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般。來自遊戲之外的玩家群體,也開始用自己的方式逐一還原新曆795年風2月11日那天所發生的一切,試圖從中找到那一日所發生的真實景象,以及公國與帝國之間的劇情突然反轉的原因。而從總決賽最後一場的情景中所挖開的一片片細節,以及集思廣益之下研究出來的推論來看,他們的收集與群眾的智慧,也不是沒有任何結果的,比如他們通過還原瓦萊塔大道的建築分布,得出了埋伏者來自地下的結論,又比如他們通過事後公國對一些貴族的懲罰與處置,得出了“巷戰的推進過於緩慢是因為有他們在暗中阻撓”的猜想。


    但對於親身經曆過那個過程的段青來說,這些人的猜測都不夠準確,至少他們還不清楚,那日的戰鬥……是有敵對的玩家參與到其中的。


    “他們應該來自自由之城。”


    想起那個狩魔天的前職業身份以及自由之城的勢力分布,段青暗中得出了這個結論,而從那日他們出現的時機和與那些黑衣首領的配合上來看,他們參與到這個計劃之中的可能性也是極高的,再聯係到那個早早地埋伏在塔尼亞城內,還算計了他們數次的洪山老道一行人,有玩家跟隨複辟者企圖顛覆公國的結論也就成為了板上釘釘的事情——既然他們沒有再回到塔尼亞搗亂,那個被七彩靈光送回旅店的家夥也一直沒有在出現在各大旅店之中,那麽不是那些人一不小心走漏了對方的蹤影,就是那幫人已經複活到了別的地方去……這麽一個結果了。


    現在看來,這個點是自由之城的可能性也是極高的,而這……也是段青同意參與到自由之城一行的另外一個原因。


    “如果他們擁有著這麽大的能量,卻能在黑暗中堅持這麽久,那麽背後沒有人支持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段青低聲自語道:“自由世界中的pvp可沒有以戰養戰這個說法,想要長時間維持這種目的性極強的生存狀態……沒有人力物力的支持,根本是無法做到的。”


    “你……懷疑他們?”


    “我希望這是一個巧合。”


    樹蔭下的兩個人相互地望著,然後發出了各自的歎息聲:“不然的話……那就太遺憾了。”


    “此去自由之城,你大概也想查出他們的下落吧?”藍發的女子低聲問道:“你就不怕自投羅網嗎?他們的目標很有可能就是你……”


    “那也得等他們確定了我的身份之後。”


    段青扯著嘴角笑了笑:“而關於這一點……我自己都不怎麽確定呢。”


    “你啊你……”


    “怎麽,不要小看我的改頭換姓,想要證明你爸是你爸,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情呢!當然……他們說不定根本就不是以我為目標的,隻是想重建一個戰隊和俱樂部,然後再次參加聯盟杯也說不定……”


    “現在的職業圈已經趨於穩定,除非自己培養出高手,不然誰會貿然加入到祥瑞的旗下?”女子不屑地撇了撇嘴:“除非他們能夠扯出你的旗號……”


    “你別說,他們還真有可能這樣做啊。”


    段青伸出了一根指頭,然後又黯然地低下頭去:“不過……我想他們不會這麽傻的。以我對……對他們的了解,這樣的事情頂多做一次就夠了,怎麽可能重蹈覆轍……”


    “……你說什麽?”


    “沒什麽。”


    望著車隊那邊傳來的動靜,段青自顧自地搖了搖頭,然後將視線從一個偷偷摸摸走過來的人影上挪開,重新放回到了絮語流觴的身上:“總之,我們在自由之城應該會碰上不少熟人,遊戲裏的身份關係也不錯,若是真的遇到了什麽事情,應該也不至於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實在不成……我們也可以與在那裏紮根的行會打一打關係,就算不是為了調查,也是為了我們那個小團隊未來的發展嘛。”


    “那些家夥與我的關係可不是很好,你就死了這條心吧。”絮語流觴低笑著回答道:“不過……若是論人手,我們應該不會輸給其他人,別忘了我的手裏,還有著一堆小弟小妹呢。”


    “你這不也是很關心我們行會的麽。”


    “我是為了誰……你自己心裏應該清楚,要不是劍北冬那個家夥偷偷跑來告訴我,說不定我現在還在荒郊野嶺裏麵傻乎乎地揮著劍呢。”


    “英姿颯爽的女劍士……挺適合你的。”


    “……哼,是不是看不起我的新職業?要不要來比劃一下啊?”


    “那個,那個……”


    低聲的詢問突然從段青二人的身邊響起,將他們之間的對話默默地斷開了:“這位大哥……”


    “喲,原來是沒有名字毛線團的黑玉米團長!幸會幸會,久仰久仰……”


    “呃,啊哈哈哈……”


    望著突然換上了一副笑臉的段青,暗中靠近過來的那名玩家有些尷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我……那個,呃……你,你是這個車隊的隊長嗎?”


    “車隊還有隊長啊?不都是叫老司機的嗎?”


    作勢露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段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不過……如果你指的是指揮的話,我確實還兼任了這麽一點小小的職務……”


    “哈,哈哈,哈哈哈哈……”於是那名玩家繼續幹笑了一陣:“我,我是從那些騎兵的口裏聽來的,所以,所以……先前有眼不識泰山,大人你可要原諒我啊。”


    “大家都是玩家,這裏又沒有什麽npc,就不要這麽客氣了吧。”段青笑著回答道:“至於之前的事情嘛……我又不是公正之劍的那種小心眼的人,你就不要擔心了。”


    “呃……嗬嗬嗬嗬,那就多謝了。”


    名叫黑玉米的玩家眼珠轉了幾轉,然後繼續發出了附和的笑聲:“那個……我想問一下,這個車隊究竟是要去哪裏啊?”


    “……”


    “啊,我們會想要去一趟墜星山,路過了這個地方,所以想要搭一下便車。”


    似乎是想起了之前自己說過的話,黑玉米急忙出聲回答了段青的詭異臉龐:“身為會長兼團長,早早地就養出了吹逼的老毛病,所以之前有一些,有一些冒犯……還望這位大哥多多海涵啊。”


    “……墜星山?”


    “是啊,最近不是有很多人在尋找天空之城嘛。”


    那名玩家搓著雙手回答道:“聽說有人登上了墜星山的山頂,發現了有關天空之城的秘密,所以我們也想去那裏看一看,順便碰碰運氣……”


    “……難不成是鐵兄賣出去的?”


    “鐵兄?什麽鐵兄?”


    “啊,沒什麽。”


    對著那個戰士模樣的玩家擺了擺手,段青無謂地回答道:“吹逼是一門學問,我也很喜歡遇到你這樣活潑的人,隻要你以後記得練習練習各種正確的姿勢,我們就還是朋友,所以說……放心吧,我們不會怪罪什麽的,至於這個車隊的目的地……”


    “我們要去自由之城。”段青低聲說道。


    “自由之城?”黑玉米的眼中一亮:“你,你們去那裏做什麽?是不是有什麽重大的任務?”


    “……流觴,你剛才說要切磋切磋?”


    “……怎麽,你有興趣?”


    “閑著也是閑著,隨便練一練嘛。”


    無視了那個玩家的期盼眼神,段青扶著樹幹站了起來:“順便試一試我的新裝備,還有……你的劍術。”


    “……哼,求之不得。”


    “哎,哎!二位……”


    兩個緩步走向草地遠方的身影,隨著某個玩家的無奈喊聲而漸行漸遠,他長長地喘了一口氣,然後垂下了自己的雙臂:“x的,大好的機會……啊啊啊啊啊!”


    他轉過頭,然後被一名驟然出現在身後的女仆身影嚇了一跳,保持著一貫微笑的暗語凝蘭卻是微微頷首,眯起了彎著眉毛的眼睛:“先生不打算觀戰嗎?”


    “啊?呃……”於是那名玩家又撓了撓側臉:“正好,正好啊,我們沒有名字冒險團,仰慕各路高手已久了,能夠有幸目睹諸位的實力,也是……”


    轟——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一陣衝擊波一樣的烈風就吹過了兩人所在的樹蔭,將一片片綠葉震落下來的同時,也將遠處的車隊與馬匹震得驚叫了起來。幾個護衛隊的騎兵呼嘯著跑到了大樹的一邊,然後又在暗語凝蘭的示意下再次退去了,而望向那邊的一道道目光,此時也摻雜進了無數驚訝的意味:“這是,這是……”


    “神仙打架嗎?”


    絲絲縷縷的劍氣從草坪的遠方激射而來,從他們的耳邊呼嘯著擦過,而發出這些攻擊的來源正矮身躲過另一道劍氣的進攻,然後側翻著滾落到了旁邊的劍痕之中——平整的地麵此時已經因為無數劍氣的犁過而失去了往日的生機勃勃,成了一副坑坑窪窪的景象,翻飛的泥土也在某種力量的作用下,一次又一次地化作實質的攻擊,向著另一側的方向激飛而去:“你居然還動用魔法?”


    “怎麽,都是我的技能……用了還不行嗎?”


    “那,那你不準用意劍!”


    “這種事……不用你說我也不會用的。”


    一道須臾升起的土牆緊接著升起在藍發女子的身前,將她本欲衝上的流光虛影擋在了視野之外,低笑了一聲的段青緊接著出現在了土牆的另一側,將自己的那柄不規則的石錘揮舞了起來。泛著黃光的錘麵下一刻擊打在那麵土牆的表麵,輕而易舉地將那麵土牆砸成了漫天的碎片,重新麵對麵招架在在一起的兩柄武器中,其中一柄武器的表麵卻是再次升起了一道不易察覺的金光。


    “……你耍賴!”


    又一道土牆毫無征兆地從絮語流觴的腳下升起,將女劍士的身影頂到了半空之中,她發出了一聲抱怨的嬌喝,手裏的細劍卻是從未停下分毫:“刺光——”


    “細雨!”


    叮叮當當的跺地聲響起在草坪的每一個角落,那是一道道細微的劍氣刺穿泥土時發出的聲音,位於攻擊範圍正中央的段青卻是從背後取下了一柄小小的圓盾,然後一錘子砸在了那張盾牌的表麵上:“喝!”


    咣!


    再次泛起光芒的石錘與盾牌之間的互撞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然後將一片土黃色的光幕發散到了草坪的四周,緊接著以那麵圓盾為中心,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弧形屏障。叮叮當當的響聲緊接著響起在了這道屏障的表麵,激出了一道又一道水紋一般的光芒,舉著盾牌的段青卻是一步步地後退著,然後在空中的那名女劍士掉落下來的同時,收起了左臂上的圓盾:“你對劍氣的領悟……似乎很不錯嘛。”


    “隻是武器上自帶的效果罷了。”


    兩道細小的劍光從段青的身側閃過,然後被那柄石錘的錘柄招架了下來:“倒是你……你這個技能又是從哪裏來的?”


    “……盾牌上自帶的效果罷了。”


    舞了舞自己的圓盾,段青笑著回答道:“回頭的時候……再給你看。”


    他用力一抬,將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開,然後雙手握柄,一錘子砸到了地麵上:“震地擊!”


    轟隆轟隆的響聲掀起了一塊塊的草皮,向著絮語流觴的方向迅速的蔓延而去,後者再次發出了一聲冷哼,然後帶著藍色的發絲飄到了草坪的一側,屬於段青的身影隨即出現在了溝壑掀起的另一方,抬手發出了一道石刺,然後趕在對方閃躲開這道攻擊之前,向著對方所在的方向猛然衝去:“斬……猛擊!”


    “橫掃!”


    “戳地橫掃!”


    “半月斬……錘!”


    一道又一道的沛然之力順著兩個人之間的交火,散發到附近的空氣之中,將藍發女子的身影步步逼退的同時,也掀起了一塊又一塊的新鮮草麵。泛著寒光的細劍也不時地衝破石錘的幕麵,將蘊含著劍氣的刺擊送到段青的眼前,但每一次還沒有收到成效,就被他左手上的盾牌一次次地化解了——每當劍鋒撞到盾牌上的時候,一道細微的光幕就從他的左手上迸發,然後化作宛如實質的屏障,將四散的能量全部擋在了外麵,絮語流觴也嚐試過用實質的劍鋒刺穿對方的光幕,但無奈她的力量屬性似乎不如男子,所以每次相拚的最後結果,也都是以自己的失敗而告終了。


    某一次,她的細劍終於突破了段青的防線,然後即將刺到段青胸口的前一刻,因為某種莫名的猶豫而停了下來,屬於石錘的錘柄下一刻就擋住了細劍的劍身,將兩道金屬的光芒絞在了空中,原本架在下方的巨錘卻是忽然滴溜溜地一轉,然後隨著段青挑起的力勢,砸在了絮語流觴另一側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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