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那場刺殺是早就準備好的。”


    一段時間之後的臨時議會大廳周圍,名為卡洛斯的國字臉議員放下了自己手頭的工作,他用詭異而又嚴肅的目光望了段青一陣,最後帶著他來到了人煙稀少的房間角落:“看在你們是帕米爾救命恩人的份上,我才破例告訴你們這些,但是即使如此,我也希望你們不要將這件事大肆宣揚出去。”


    “畢竟帕米爾是真的受到了刺殺。”伸手按捺住了一旁千指鶴躍躍欲試的表情,段青一臉早有預料地問道:“假戲真做了,是麽?”


    “是福特森負責安排的人手。”再次確認了一遍周圍,臉色有些難看的卡洛斯最後還是點頭確認了這個事實:“確切地說,原本應該是由他來安排的,但那一晚原本應該以帕米爾受到輕傷、你們作為目擊證人被扣押的結果而結束,最後卻發生了改變。”


    “我們正在調查真凶的來曆。”這位國字臉的議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將自己義正言辭的那份感情顯露了出來:“目前已經鎖定了幾個嫌疑犯,相信很快就能有結果了。”


    “也就是說,有人反過來知曉了帕米爾想要將計就計的計劃,然後將黑手伸入了這場刺殺當中?”


    捏著自己的下巴整理了一陣,段青隨後將自己的審視目光重新落在了眼前的這位議員的身上:“調查出那晚出現的那名弓箭手的來曆了麽?”


    “那一晚的人都替換了一遍。”卡洛斯搖了搖自己的頭:“由於之後所發生的一係列事情,現在大家的頭緒都很混亂,不過根據我們的初步判斷,應該是複辟者所為。”


    “複辟者不應該是這一次的真凶,因為他們的目的與公國原本的目的是相對的。”段青聲音低沉地回答道:“如果帕米爾想要做的一切是為了阻止公國內部的某些人士的話,那複辟者的地下行動應該是會在某種程度上起到一些幫助才對……”


    “什麽?這是什麽意思?”用難以置信的眼光望著段青的臉,驚叫出聲的卡洛斯半晌之後才將自己的下一句話吐了出來:“這怎麽可能?如果不是複辟者在背後搗鬼的話——”


    “還有一些懷揣著更大惡意的人,隱藏在複辟者的身後。”接著對方的話,段青聲音低沉地說出了自己的解釋:“複辟者內部說不定也發現了一些端倪,他們恐怕正在想方設法從這個泥潭中掙脫出來,而身為公國最高領導者的帕米爾,他已經早早地發現了這個事實也說不定。”


    “以上都是我憑借個人的一些信息作出的猜想,信不信由你自己來判斷。”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同時朝著這間破屋的屋外走去:“當然,這也是看在你如此信任我們的份上。”


    “希望你不要隨意對外說明。”


    塔尼亞的風雲隨著這位灰袍魔法師的離去而再度開始了雲湧一般的變化,無數的暗流也隨著城內人潮的湧動而歸到了眾人難以預見的方向,無法預料到一切暗潮湧動的段青最後也摸到了塔尼亞西北側方向的那座小型的山丘頂端,曾經身為陌上青山的時候來過一次的那座小教堂的內部。已經在之前的那段歲月裏知曉了霍斯曼的真身是在這裏去世的事實,這位灰袍魔法師的神情與心境此時也變得沉重了許多,他望著並未因為大量能量噴發而有所損壞的這間教堂的內院左右,最後轉身朝著身後的紅發少女問道:“確定是這個地方?”


    “是啊,我應該沒有記錯。”抱著紅蓮法杖搖頭晃腦了一陣,千指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之前我在塔尼亞也活動過一段時間,我應該是沒有認錯才對……”


    “你不用一直跟著我。”依舊不停確認著周圍的環境,段青心不在焉地低聲說道:“修複地脈的工作應該很繁重吧?如果怕耽誤了任務的話,你還是先去忙你們自己的事情就好。”


    “不不不,絕對沒有!”還未等段青說完,千指鶴就聲音急促地擺起了自己的手臂:“那,那些修複工作不礙事的,畢竟有那麽多的魔法師同僚在呢,而且這地方看起來這麽詭異,怎麽著也得有一個人來當你的護衛才——”


    “看來你們對我們依然缺乏信任。”


    突兀的聲音隨後出現在了兩個人的麵前,低沉的語氣也打斷了這位少女的話,梳著油亮頭發、身著白衣與黑色坎肩的一名酒保打扮裝束的人隨後轉出了不遠處的院落廢墟,背著雙手走到了他們的麵前:“我們又不是為了襲擊你們才將你們約到這裏的,難道你們不相信我們的來意?”


    “您終於出現了,漢克會長。”點了點自己的腦門,段青的臉上隨後露出了一抹奇怪的微笑:“我記得之前你的頭發?”


    “為了掩人耳目,必要的掩飾裝束都是我們所需求的。”對段青顯露出來的揶揄笑容不以為意,被稱為漢克的這名男子微笑著回答道:“你們隻需要知道,我們是遮蔽了所有人的耳目來到這裏的就好。”


    “好吧,那就讓我們核對一下吧。”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麵容淡然的段青隨後低聲開始了這一次的秘密會麵:“你們是負責將愚者冒險團關押起來的人?”


    “按照原來的計劃,他們應該會在合適的時候脫獄。”


    點了點自己的頭,漢克會長回答的聲音裏隨後也帶上了幾分笑意:“時間應該會安排在議長大人遇刺之後,情節應該也會變得像上一次的時候一樣:公國陷於危難,帝國大軍壓境,所有議員們各自為戰、亂成一團,愚者冒險團則挺身而出,又一次成為這座城市的英雄。”


    “我們也知道他們在這段時間內遭受了名譽上的非議,還麵臨著許多非人道的待遇,不過在需要保密的情況下,這些東西都隻能暫時忍下。”說到這裏的他朝著麵前的段青擺了擺自己的手:“當然,隨著眼前這一係列事情的出現,這份計劃已經不可能執行下去了。”


    “你們想要讓愚者冒險團來充當這個城市的英雄?”段青聲音低沉地問道:“克裏斯皇子的事情怎麽辦?”


    “克裏斯皇子的問題,本質上是帝國與公國之間的問題。”漢克會長笑著回答道:“議長大人應該是打算借著自己的傷勢與你們討價還價,然後用得來的好處來平息平民的怒火吧。”


    “平民的怒火……嗎?”


    不知是否因為這個字眼而想起了什麽遺忘的信息,段青的眉頭再度緩緩地皺在了一起,沉思了片刻的他隨後也決定不再浪費彼此的時間,將差一點抓住的這份思緒暫時拋在了腦後:“讓我重新回顧一下帕米爾的計劃——他借著複辟者的滲透,自己安排了一場針對自己的刺殺,並想要借此將兩國之間的矛頭轉移到內部人士的身上,同時向帝國賣慘,合力塑造出愚者冒險團這樣的一個英雄,是麽?”


    “……大體上沒有錯誤。”


    “這的確有利於這位議長大人今後的統治,也有可能在解決問題的同時將兩國重新團結起來。”麵對對方肯定的答複,段青隨後收起了自己的目光:“所以如果有人借機將假刺殺變成真刺殺,並迅速將矛頭轉到帝國頭上的話,那他一定也是一名知曉所有計劃的內部人士,是麽?”


    “公國方已將將這件事的調查委托給了我們。”漢克的表情依舊是帶著笑容的平淡:“既然是內部人士,自然不可能由他們自己來調查了,而且作為計劃的參與者之一,我們瓦利亞酒館也是最為了解情況的人,所以——”


    “盡管我覺得不太可能,不過我還是提前問一句。”舉手打斷了對方的話,段青一臉嚴肅地問道:“不是你們陰影會做的吧?”


    “陰影會?我們是戰士之家。”用疑惑的目光望了對方一眼,漢克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戰士之家與陰影會可是不同的組織,請你一定要分清楚了,尤其是在塔尼亞——”


    “我漢克與他們陰影會之間的仇怨還沒有算清楚呢。”


    他說著這樣的話,眼中也顯露出了少有的波動光芒,而目睹著這一切的段青也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轉而咳了咳自己的嗓子:“那麽,作為戰士之家位於塔尼亞據點的瓦利亞酒館,你們對幕後主使的身份又是怎麽看的呢?”


    “現有的線索很少,我們隻能按照動機來查下去。”漢克簡潔地回答道:“能夠在真正的刺殺中受益的人——那個企圖假扮帕米爾的家夥,應該是現在最有嫌疑的主使者了。”


    “也就是已經死在你手底下的那個家夥。”


    午後的風由段青與漢克之間的小院中經過,無形中為這裏的氣氛帶來的幾分陰冷的感覺,沉默了片刻的灰袍魔法師隨後也摸著鼻子笑了笑,似乎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人突然說出的話而愣了一瞬間:“你們知道的好像比我們還要多啊。”


    “不然的話,我們也不會將二位見麵。”漢克麵帶微笑回答道:“出於對您與您背後的帝國調查團的信任與善意,我們才安排了這一次的會麵,希望能夠借著這個機會,讓閣下與閣下背後的諸位安心。”


    “那麽最後一個問題。”仿佛已經不知應該如何將詢問繼續下去,沉默了半晌的段青隨後聲音低沉地說道:“這也是我們一直追尋的問題——愚者冒險團現在在哪裏?”


    “經過了這麽多的變故,我們也不清楚愚者冒險團現在都被關押在哪裏了。”漢克聲音低沉地回答道:“那一夜的事情發生之後,隱藏在塔尼亞的黑暗勢力應該接手了公國的主導權一小段的時間,他們在那一段時間裏都做了什麽,又是如何將包括愚者冒險團在內的大部分公國主要勢力處理掉的……唔。”


    “至少從今天的談判來看,其中一些成員應該是被關到了地下監牢中。”他衝著段青示意了一下,視線也轉移到了靠近這座小院後方的城市中心所在的方向:“目前我們確切知曉下落的隻有冒險者黑玉米一人,其他人的去向我們還暫時不清楚。”


    “黑玉米本人有交待過什麽嗎?”段青不由自主地問道:“這件事他應該最清楚吧?”


    “我們早就已經暗中審訊過他了,但是他拒絕提供任何信息。”漢克聲音低沉地回答道:“不過據我們的觀察,他有可能真的不知道其他人的去向,按照與他同樣被關押在地牢裏的那些囚犯的說辭,所有被關押進去的人應該都是做隔離處理的。”


    “簡單地說,這個冒險團已經失散了。”他衝著段青擺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然後又顯露出了一抹感興趣的神色:“你們為何對這個冒險團如此感興趣?能透露一下你們一定要找到他們的理由嗎?”


    “抱歉。”


    搖了搖自己的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段青隨後就這麽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還沉浸在之前這番對話當中的千指鶴隨後也露出了驚醒的表情,像是剛剛反應過來的一般追在了那位灰袍魔法師的身後。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了一陣,梳著油亮頭發、身穿酒保裝束的中年男子隨後也鬆開了自己一直背在身後的雙手,緩慢邁動的步伐隨後也帶著他的身軀來到了小院的邊緣處,與展現在小院前方的塔尼亞城市遠景逐漸融合在了一起:“他應該是有所察覺了。”


    “您指的是您的身份嗎?”低沉的聲音隨後顯現在他的身旁,與之相伴的還有一名由虛空中顯現出來的玩家的臉:“我覺得他們應該沒有這樣的眼光才對。”


    “無關於眼光,很多時候都是出自於一個人的直覺。”伸手將頭上的假發連同仿真的麵具一起摘下,這名酒保顯露出了維塞爾的麵龐:“話說得越多,可能引起直覺的線索就越多,他發現了,然後拒絕了,情況就是這麽簡單。”


    “讓下麵的人繼續行動吧,這條路應該是行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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