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了,但是金子仍舊魁梧粗壯,看起來隻有四十出頭的樣子。


    在黎叔的眾多手下裏麵,論掰手腕、比力氣,自己當第二,沒人敢說第一。要說打架的話,那幫小子三、五個一起上都不是對手。


    在這些人裏麵,除了黎叔,自己應該是最屌的了,隻要眼一橫,誰都要打個哆嗦。


    之所以有這樣的實力,一方麵是因為自己習武不輟,從來沒放鬆對自己的要求。另一方麵也是天賦異稟,這一點連黎叔都得佩服。他從老頭子的眼神裏能看得出來。


    但是他心裏知道,自己確實老了,明顯感覺床上那事兒已經力不從心了。


    每次逛窯子都得白花錢,想想就有些不甘,尤其是自己手頭並不富裕。


    按理說,以刀疤金的身份和資曆,混到現在當二當家絕對是夠格了,但是老頭子還是堅持讓他跟那些二十出頭的後生以同輩相稱。


    大師兄……想想老頭子給自己定的這個輩分他就不爽。


    你就比老子大幾歲而已,還要老子天天稱你叔……黎叔、黎叔,叔你媽個頭!


    金子跟銀子兄弟兩是黎叔收的第一批手下,如果按照現代企業流行的員工編製的話,黎叔是no.001、他就是no.002。


    兄弟兩是跟著黎叔白手起家的,立過無數汗馬功勞。為組織受過傷,流過血——這種功績,在古代可是開國元老,不封侯封爵什麽的就已經很對不起了,沒想到卻淪為為大師兄……


    每次那些毛頭小子叫自己大師兄,他就忍不住想揍人。


    他可不知道,一般朝代的開國元老基本上都被開國皇帝給滅了。這麽算下來,黎叔能留他們一命已經是開恩了。


    上次陝北盜墓失敗之後,老頭子著實是老實了一陣子,甚至會經常把一些重要的活計交給他們兄弟單獨幹,頗有點培養接班人的意思了。


    沒想到這次行動,老頭子又親自出動了,而且帶上了所有人馬——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事情。


    在以前,不管多大的活兒,老頭子都會留後手,從來沒有把所有人全部壓上的習慣。


    這個老奸巨猾的東西,做事情從來都讓人摸不著頭腦,這也是金子這麽多年來被黎叔管的服服帖帖的原因,他一向都弄不懂老頭子真正在想什麽。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心底裏對黎叔仍然充滿了敬畏,或者說是單純的畏懼。從一開始,這家夥就牢牢地把兄弟兩人給控製在手心了。


    當年,他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跟銀子兩個一母雙胎的孿生兄弟在苗北苗南是一霸。兩個愣頭小子性格凶悍,力氣又大,打起架來不要命。連父母都管不了他們。


    憑著人擋打人,佛擋殺佛的性格,兩人逐漸在當地樹立了威信,提起苗金、苗銀兄弟兩人的名字,簡直到了夜能止啼的程度。


    可惜生不逢時,在他們人生巔峰之際卻遇到了大饑荒,想打架都找不到對手,大家都餓的走不動道兒了,誰還有力氣打架?


    這兩個正在發育中的大小夥子,整天也是饑一頓餓一頓的。雖然還沒到餓死的程度,但是差不多也快了。


    這一天兩人正在村頭的水磨盤上躺著曬太陽,順便調戲調戲路過的花姑娘。


    這時一個瘦弱的少年走過來主動跟兩人打招呼。兩人根本不想搭理他。


    這人長得獐頭鼠目的,看著就讓人討厭,要擱平常,早就上去打他一頓了。


    不過現在大家都在餓肚子,打架得花力氣,不劃算。


    老二瞅著年輕人鼓鼓囊囊的包袱,問道:“帶的什麽東西?”


    年輕人一笑,從包裏變魔術一般掏出兩個大白饅頭,兄弟兩人眼睛立刻亮了,一咕嚕爬起來,死死地盯著雪白的大饅頭。


    年輕人看了看兄弟兩人的表情,顛了顛手中的饅頭,“嗖”、“嗖”兩下,大白饅頭飛到兩人麵前。


    兄弟兩人抓起饅頭就狼吞虎咽起來。


    多年以後,金子回想起這個畫麵,突然覺得黎叔這個動作跟逗狗一模一樣。


    年輕人自我介紹,他的名字叫黎天明。


    兩人猛然想起來,這不是一年前差點被滅門的黎氏五虎嗎,黎氏家族在整個邙山一帶可是大名鼎鼎——不然也不會被滅了。


    出頭的櫞子先爛,邙山那麽多盜墓的,就逮你家幹,誰讓你們家那麽有名呢!


    沒想到這個最小的還活著,兄弟兩人互相瞅了一眼,這小子跑苗家村這兒來幹嘛了?


    還是金子最直接:“你有啥事?”


    黎天明神秘兮兮地問道:“你們想不想吃飽飯?”


    兩人異口同聲道:“想!!!”


    “想不想跟著我幹?”


    “幹!!!”


    “跟我幹可要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必須得聽我話!”


    “聽!!!”


    “跟我幹可有風險,說不定會掉腦袋!怕不怕?”


    怕個雞扒!這年頭,隻要能吃飽飯,掉腦袋算個球。


    黎天明兜裏有饅頭,讓他們幹什麽都行,叫爹也行——親爹都管不飽他們,還不如黎天明呢。


    當下兩人從磨盤上一咕嚕的爬起身來,也不跟家裏打聲招呼,直接就跟著黎天明走了。


    沒多久,金銀兄弟就對這個瘦弱的小個子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家夥兜裏似乎總有吃不完的饅頭,才吃完沒幾天,搖手一變,兜裏又有饅頭了,簡直像是會變魔術一樣神通廣大,黎氏五虎的名聲果然不是吹的。


    黎天明其實也心疼糧食,這兄弟兩個太能造了,跟餓死鬼投生一般,才半個多月,自己辛苦積攢大半年的糧票被這兩家夥吃得沒剩多少了。


    但是他相信這個投資是很必要的,有這麽兩個餓虎一般的手下,什麽問題解決不了呢?


    供銷社的胖經理,在半夜回家的路上被人莫名其妙地揍扁幾次之後,終於“明白事理”了。對黎天明開始“另眼相看”,對他提出的“換糧票”的建議也是言聽計從。


    做成第一筆“生意”之後,黎天明的路子越走越順,越走越寬,越走越遠,逐漸地,走出了一條陽光大道。


    很快,一個供銷社滿足不了他的需求了,但是,有另外一個供銷社、另外一個胖經理加入到他的生意中。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有第二個就有第三個……


    糧食換糧票,糧票換糧食……左手進來右手出去,倒來倒去。


    金銀兄弟目睹了奇跡的發生,黎天明兩隻雞爪般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手段,不偷不搶不騙,手上的糧票越來越多,兜裏的饅頭也多的吃不下了,他們開始能吃上肉了。


    黎天明知道,搗騰糧票能填飽肚子,但是卻不能發財。他的目的顯然不隻是喂飽金銀兄弟那麽簡單。


    從金子、銀子開始,黎天明慢慢地從各地召集了一批人馬。


    這些人都是他親自挑選的,基本上也不用費口舌,掏出兜裏的饅頭,他們就像狗一樣撲了上來,讓他們幹什麽就幹什麽,跟狗一樣忠誠。


    當然,也有個別不聽話的,想空口吃饅頭,吃完拍屁股就走的。沒關係,有金銀二狗在,老子的饅頭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吃的!


    當然,這麽多條狗也不是白養著的,他們得出去幹活。


    怎麽幹活呢,就是用扁擔挑著糧食,到一些偏僻的、鬧饑荒的地方換糧食。


    那個年頭錢不值“錢”,什麽東西都有配額,買東西都要靠票。黎天明換糧食,不要錢,也不要糧票。


    拿什麽換呢?拿家裏上了年數的瓶瓶罐罐、發綠的銅錢、生鏽的夜壺……反正時間久的就能換,但是不能要太大件的,一是不好搬,二是太顯眼。


    黎叔會告訴他們,哪些東西值錢,哪些東西不值錢,哪些東西能要,哪些東西不能要。


    哪些東西換了會“多獎饅頭多吃肉”,哪些東西換了會挨金銀兄弟的暴揍。


    黎叔還吩咐大家要記筆記、打報告,每天去了哪裏,換了什麽東西,有哪些東西沒有換,要把模樣、地點記下來,回來要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他會拿一個小本本記下來。


    至於記下來幹什麽用,他沒說,別人也不許問。


    而且他們還有業績考核,誰換出去的糧食少,換回來的東西多、換回的東西老、換回的東西好,能分到的好處就越多。


    黎天明大概是全國第一個施行kpi考核的“老板”了,比現在這些企業家們早了幾十年。在激勵員工這方麵,黎叔可謂是鼻祖。


    黎叔辦事很公正,大家都服氣。


    但是黎叔辦事也邪門,有些地方簡直教人摸不到頭腦。


    比如說招人這方麵吧。他招的人都是親自嚴格篩選的,這些人都有比較統一的特征。


    第一,每個人都是性格凶悍,但是對黎叔要絕對聽話。


    第二,大部分人,都是那種腦子不怎麽靈光的二愣子——起碼不如我跟銀子那麽精明,金子對自己的智商還是挺自信的。


    第三,都是至親,要麽是兄弟,要麽是表親,最大限度是叔侄,年紀不能太老,超過35就不要了。


    這樣的招聘要求,正反應了黎叔的老辣之處。


    他不需要手下有多麽聰明,他隻在意保持血統純正,他要把這些人訓練成對他言聽計從、絕對忠誠的惡狗。


    還有一個讓金子感覺比較奇怪的地方是,每次做事情的時候,每一對兒兄弟、表親都是分開的,跟其他的組合搭配。


    為什麽招的都是至親,幹活的時候又特意分開?


    後來他才明白,這正是黎叔最陰險之處。(以金子的智商,在十幾年後才悟到這是製衡之術,已經算是不錯了。)


    最關鍵的是,不管是換糧食,還是盜墓,黎叔從來都不親自參與,甚至很少出現在現場,這在盜墓這個行業是前所未有的。


    即使這樣,卻沒人敢跟他打馬虎眼。


    因為,所有的事情都逃不過黎叔的眼睛。


    整個組織就像一個精密運行的機器,黎叔掌控著每一個環節的運作。他雖然不在現場,卻似乎有無數個耳目,對於每一個細節都知曉的一清二楚。


    新來的後生,往往被黎叔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所折服,當著黎叔的麵拍馬屁,說什麽諸葛亮穩坐中軍帳,運籌帷幄算八方什麽的。


    狗屁!不是老子在前麵拚命,他坐個雞扒中軍帳。


    金子覺得黎叔不出現場是有道理的,這個人身上有黴運,是天煞孤星,走到哪壞運氣跟到哪。


    上一次陝北荒山古廟老頭子親自出動,結果幾乎全軍覆沒。


    這次西藏探秘,是老頭子第二次親自帶隊了,又遇上了厲害的角色,看起來也是非常棘手。


    ——對了,還有一次也是老頭子親自帶隊。


    那時候他們還都很年輕。


    那一次,他們哥倆差點命喪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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