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懋手下大將陳豫是個很有頭腦的將軍,當朱祁鈺率軍北上開平,陳懋則率軍殺出張家口堡的時候,他帶著五千人留在了宣府,名義上是負責大軍的後勤補給,實際上,朱祁鈺將他留下來,是要穩固後方,以防有變!


    也許,當時朱祁鈺就預感到了麻煩,也許,這隻是朱祁鈺無心的一招。不過,這陳豫立即就明白了朱祁鈺將他留下來的意思。當朱祁鈺率軍離開宣府之後,他就立即通過幾個熟識的將領,打入了宣府軍官組織,很快就認識了一些楊洪的手下,並且通過一個多月的活動,逐漸讓這些人接受了他!


    為了贏得那些石亨舊將的信任,陳豫多次公開表示了對陳懋與朱祁鈺的不滿,比如在對付脫脫不花率領的蒙古大軍後,陳豫隻是升了一級,成了平江侯,這比起陳懋,甚至是梁嶽得到的封賞都少了很多。另外,陳豫雖為陳懋手下大將,不過卻一直沒有打上主力。這些,都是他不滿的原因,當然,也是讓石亨舊將信任他的理由!


    陳豫的努力並沒有白費,且朱祁鈺無心太早點破他的身份。在朱祁鈺率軍入城之後,陳豫是被劃到了宣府守將行列裏的,而不是他所率大軍的將領!這樣一來,更沒有人懷疑陳豫的身份了。當朱祁鈺派人去告訴陳豫,讓陳豫監視那些守將的行蹤之後,陳豫很快就想到了一個辦法。當天晚上,他就找到了宣府副將之一的林輝,此人是石亨的舊部,立了一些戰功,不過因為石亨的過錯,他的功勞都被勾銷掉了,這讓他對朱祁鈺很是不滿。


    “林將軍,末將不敢隱瞞,這是皇上才派人送來的,末將接到之後,立即就來找你了!”


    林輝接過陳豫遞來的信紙,粗略一看完,立即大吃一驚。他有點疑惑的看了陳豫一眼,不過目光立即就變得堅定了起來。“陳將軍,皇上讓你監視我們?”


    “林將軍,末將不敢隱瞞。當初,皇上將末將留下來,也就是為了監視你們。不過,末將認為,事已至此,我們的選擇是不是錯了呢?”


    林輝皺了下眉毛。“陳將軍,你此話是什麽意思?”


    “哎!”陳豫長出一口氣,“楊總兵意誌不堅定,現在上皇已經複位,我們難道就能指望朱祁鈺打下京城嗎?”


    話到這個地步,已經很是明顯了,陳豫不再稱朱祁鈺為皇帝,而是直呼其名,這已經算是重罪了。林輝猶豫了一會,說道:“陳將軍,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實,不瞞你說,我也早就不滿了,現在大局已定,楊總兵竟然投效偽皇,這確實讓人痛心啊!”


    “林將軍,不如我們反了算了!”


    “反?怎麽反?”林輝仍然沒有完全信任陳豫。


    “如果我們能夠抓住朱祁鈺的話,相信皇上對我們會另眼相看吧?”


    “可是現在軍隊都在朱祁鈺的手裏,我們拿什麽反?”


    “我們宣府守軍還有數萬人,且大多守將都不滿,如果能夠把這幾萬人利用起來,以我們對宣府的熟悉,隻要圍住鎮守府,抓住朱祁鈺,到時候,還怕陳懋他們嗎?”


    “這……”林輝沉思了一陣,然後又搖了搖頭,“我們還得從長計議,畢竟這不是小事,如果失敗的話,我們都將惹來殺身之禍!”


    “如果不反,就這麽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林輝心動了,確實,他已經向石亨做了保證,會小宣府竭力抵抗,可楊洪臨陣倒戈,宣府不攻自破,他還有什麽臉麵去見石亨?


    “林將軍,你若不敢,那末將自己去刺殺朱祁鈺,得手之後,還望林將軍不要忘記末將的功勞,在皇上麵前美言幾句,讓末將的家眷能得到照顧,末將就滿足了!”


    “此事萬萬不可!”林輝立即拉住了陳豫,“讓我多找幾位將軍商量一下,等計策定了下來,我們再反不遲!”


    這林輝也確實是個辦事的人,不出兩天,他就已經把所有石亨的舊將,以及對朱祁鈺不滿的將領都聯絡了起來,統一了意見,並且策劃好了叛變計劃!這其中,還包括了楊勇。在朱祁鈺揭穿了楊勇的謊言之後,楊洪就對這個侄子徹底的失望了,畢竟編造戰功是重罪!而楊勇對朱祁鈺也是懷恨在心,既然已經拿下了宣府,那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的毀掉他的威名呢?


    陳豫也“參加”了叛變計劃,不過,他很快就派人把消息送給了朱祁鈺。


    “這麽說來,確實有人想造反了?”朱祁鈺恨得牙癢癢的,他沒有治這些人的罪,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現在他們不但不報恩,還要策劃叛變,確實是該死!


    “陛下,現在林輝已經準備叛亂了,據陳豫送來的消息,他們今晚就將展開行動。所以參加叛變的將領都將在林輝家裏集合,然後他們將控製宣府守軍,圍困鎮守府。陛下,我們還是先離開宣府吧,等到叛亂平定之後,再入城不遲!”


    “陳豫,你認為我們此時如果離開宣府的話,叛亂者會怎麽想?”朱祁鈺冷笑了一下,“朕不會走的,不過,要鎮壓叛亂並沒有這麽複雜!”


    “陛下,如果亂黨得逞,陛下就危險了!”


    “放心,他們不可能得逞的,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叛亂計劃,如果再讓他們得逞的話,我們幹脆就別回京城了,回去也是失敗!”朱祁鈺很快就考慮好了對策,“祖百齡!”


    “末將在!”


    “今晚,將幾道城門都多安排一倍的人手,見到鎮守府升起火箭,立即控製各道城門,沒有朕親筆手諭,誰也不得離城!”


    “末將明白!”


    “陳懋!”


    “末將在!”


    “下午,你安排兩千騎兵徒步入城,然後再以運送軍糧為名義,調遣戰馬入城,到城南的土地廟集中,晚上聽候朕指揮!”


    “末將遵命!”


    “金英,下午去請楊洪到鎮守府來,就說朕有軍機要事跟他商量。另外,派人通知陳豫,讓他晚上不要去了,朕要讓所有將領都明白一點,任何對朕有二心之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下午,楊洪帶著兩個侍衛來到了鎮守府,剛一進門,他的兩名侍衛就被控製了起來,接著,幾名錦衣衛將楊洪“請”到了朱祁鈺的身邊。


    “陛下,這是怎麽回事?”


    “楊將軍,請坐,朕隻是擔心楊將軍的安危,所以請楊將軍過來!”朱祁鈺很是客氣,“今天的風很大啊!”


    “風?”楊洪一驚,心裏立即有數了,他立即跪了下來,“陛下,微臣治軍不嚴,往陛下責罰!”


    “楊將軍,這不是你的過錯。朕已經調查清楚了情況,此次謀反,並不是你指使的,而且你也不知情。隻不過,刀劍無眼,等下城裏打了起來,朕唯恐傷到楊將軍,才將你請了過來,等到叛亂結束之後,朕親自送你回去!”


    “陛下客氣,微臣不敢。不知道這次叛亂是何人指使?”


    “林輝,這人你應該很熟悉吧?”


    楊洪一驚。“你是說林副總兵?”


    朱祁鈺點了點頭。“他是石亨舊部。石亨來叛黨賊首,林輝並不如楊將軍一樣,對朕忠心耿耿。這次,林輝叛亂,並不是意外之中的事情。現在,我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當天晚上,朱祁鈺一點都沒有手軟,第一次表現出了他對待叛亂份子的手段。在林輝等叛亂將領集中到林輝家裏的時候,朱祁鈺手下的三百多錦衣衛加上祖百齡派來的一千餘步卒將林輝家裏圍了個嚴嚴實實。叛亂將領也很快發現了問題,隻有陳豫一個人沒有來,顯然,是陳豫出賣了他們。不過,這些石亨的舊將並沒有打算投降。


    戰鬥持續了一夜,最終八名叛將,以及他們的親信隨從都被格殺了,而他們的府邸,以及其他親信軍官都被關押了起來。隻有一個人逃過了一死,這人就是楊勇。


    當楊勇被帶到朱祁鈺與楊洪麵前的時候,已經嚇得站不起來了,押著他的兩個錦衣衛一鬆手,楊勇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


    “楊勇,這次你也是迫不得已?”朱祁鈺沒等楊勇回答,目光就轉向了楊洪,“楊將軍,楊勇乃你的部下,該怎麽處置,你決定!”


    楊洪恨得咬緊了牙關,他這個侄子確實有點不像話了,朱祁鈺已經饒過了他一次,現在他還敢謀反,這不是要讓楊洪過不去嗎?楊洪的臉色很難看,他拔出了佩劍,丟到了楊勇麵前,冷冷的說道:“楊勇,你跟隨我征戰多年,我不想讓你死得太難看,自己動手吧!”


    “將軍,叔叔,我錯了。陛下,罪臣該死,陛下饒命啊!”


    兩人都沒有去看楊勇。楊洪心裏很清楚,楊勇犯的是滅九族的罪,他自己也將被牽連進去,現在朱祁鈺讓他處置楊勇,顯然就已經給足了他麵子,而且沒有追究他的罪過的意思。


    “楊勇,我會跟兄長說的,你自己上路吧!”


    見到楊洪沒有一絲要饒恕他的樣子,朱祁鈺更是不看他一眼。楊勇絕望了,他慢慢的拿起了地上的寶劍,愣眼看了一會,突然猛的躍起,一劍刺向了朱祁鈺。電光火石之間,楊洪飛身迎上,一腳踢在了楊勇的手腕上,接著奪過寶劍,反手一劍,劍身連同劍柄都摸入了楊勇的體內!


    楊勇倒在地上還在抽搐的時候,楊洪已經跪了下來,將劍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陛下,罪臣治軍不嚴,且縱容侄子犯上之罪,臣隻有以死謝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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