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長江從荊州到黃岡,為洪水多發地帶,幾乎年年都有洪水。而至漢朝以來,各朝各代都非常重視長江的防洪工作,隻不過,這洪水雖是年年防,卻也年年發,長久以來,就沒有消停過!小災自不必提,而每當發大水,沒有個幾百萬難民,那也是天下奇事了!自太祖建立明朝以來,這一帶發過十三次大水,幾乎平均每五年一次!而自土木堡慘敗之後,大明國力幾乎都用在了北伐上,後來又是京城叛亂,接連三年,幾乎沒有任何款項用於修繕水利設施,這也是造成這次大洪災的原因之一!


    朱祁鈺身體痊愈之後,一方麵讓丁用負責籌集款項,一方麵安排地方政府安置災民,而他自己,則帶著一幫人前往荊州,準備親自考察一下沿江一帶的情況,以確定治水方案!這次,朱祁鈺除了帶上侍衛之外,另外帶上的就是帝國公立大學的學生了。這也算是一次檢驗這些專修水利建築的學生能力的一次實地考察吧!


    “陛下,自古以來,各朝各代花在這治水上的資金數以巨億,可這大水就沒有停過,以臣看,這大水是能防不能治,以防在先啊!”


    朱祁鈺皺了下眉毛,他對治水是沒有任何經驗的,不過,此時見到沿江兩岸一片蒼夷,朱祁鈺心裏也很不是個滋味。雖然此地受災百姓都已經被安頓好了,可總不能隔上幾年,就讓他們失去一次家園,失去一次親人吧!這水必須要治,而且還要治好,隻有治好了水,天下才能太平!


    “陛下,時候已經不早了!”金英看了下落日,朱祁鈺已經在這裏呆了一天了,連午飯都沒有吃。


    “不急!”朱祁鈺轉過了身來,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那幾名地方官員,以及一幫學子。“開始,有官員說,這水是能防不能治,各位,你們有何看法?”


    眾官員與學子都議論了起來,當然,意見是截然不同的,在大部分官員看來,治水是最困難的事,不僅花費巨大,而且見效緩慢,如果這水真能治理好,那前麵那麽多的朝代,不就早把水給治好了,還有現在的洪災嗎?不過,對一些年輕學生來說,他們卻不這麽認為,治水本來就是一大難事,雖然困難,不過利益卻很顯著,如能治好水,那百姓安居,天下太平,國家也就少了很多負擔!


    “陛下,學生不這麽看!”


    朱祁鈺看了那個站出來的學生,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遠古,大禹治水,方能贏得天下百姓愛戴。而這水不但能治,而且還能治好,讓禍害百姓的大水,為民造福,為民服務!”


    “說說你的看法!”


    “陛下,我認為,治水是千秋萬載的巨大功勞,目光不能短淺。以都江堰來說,李冰父子治水,造福萬民,不但改變了岷江年發大水的局麵,而且還疏導江水,有了現在的天府之國!另外,治水重在疏導,而不在禁錮。以現在來看,我們不是在治水,而是在防水!防不甚防,且防水無法將水利利用起來,因此,我認為,要治好長江,就應該以疏導,利用為主,以防為次!”


    朱祁鈺思考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不錯的想法,把你的具體想法寫出來,明日給我過目!”


    這個大著膽子站出來的大學學生叫吳長生,他也許不會想到,此時說出的一番話,不僅僅改變了他自己的命運,還最終改變了沿江數百萬百姓的命運,改變了大明的命運!即使數百年之後,長江一帶仍然有數座長生祠,正是沿江百姓為了感謝這位偉大的水利專家,為其修建的寺廟!


    第二日,吳長生就將一篇闡述治水方針的論文交到了朱祁鈺的手裏。顯然,這不是他一夜之功,從他跟隨朱祁鈺南下賑災之後,他就一直在思考治水的辦法,一個多月下來,也才有了這份作品。


    看完吳長生的論文,朱祁鈺連連點頭,這篇論文不但闡述詳細,而且麵麵俱到,更有很多建設性的想法。其重點是利用水利,而不是防範大水,水既可為害,也可為寶,重點就是看怎麽利用。對這一觀點,朱祁鈺是讚賞的,這就如同刀一樣,刀既可殺人,也可防身,其利弊,自然再於用刀之人,而不是刀本身!


    “吳長生,你這篇論文寫得很好,看來,你對此也早有研究吧?”


    “不瞞陛下,學生正是荊州人,從小父母雙亡,也正是這洪水奪去了學生的雙親。所以,學生從小發誓,畢生治水,若不能馴服這洪水,學生絕不甘心!”


    “好,有誌向,有誌氣!”朱祁鈺連連點頭,“這樣,這次我留你下來,由你主導治水工程,一應款項,直接向丁用,丁大人申請。哪日你馴服這江水,哪日你就回朝複命,到時,我必然重賞!”


    “謝陛下,學生治水並不為陛下的賞賜,這乃是學生的誌向,也更是利國利民的大事!”


    “很好,看來,我大明人才輩出,我也就放心了啊!”朱祁鈺的心情也開朗了很多,“好吧,明日我就回應天,則日回京,你還有什麽要求嗎?”


    “這……”吳長生有點尷尬,猶豫了一下,說道,“學生不敢有什麽奢望,隻需要陛下賜學生一樣東西!”


    “什麽?”朱祁鈺這下有點好奇了,看樣子,吳長生不是貪心之人,他還能要什麽呢?


    “陛下的佩劍!”


    朱祁鈺一愣,笑了起來。“吳長生,你不像是習武之人,你要這劍做什麽?”


    “陛下,治水難,難於上青天。自古以來,多人治水,也又有幾人成功?這非但是治水不力,更是治水的阻力巨大。學生此次治水,不成功便成仁。學生要陛下的佩劍,到時候如若有貪官奸臣當道,學生可先斬後奏,望陛下理解!”


    “行,那我就把這把劍贈你,不過,你可要知道,這劍不是輕易用來殺人的!”


    “學生明白!”


    朱祁鈺對這吳長生也很是佩服,一個年輕學生,能有胸懷天下百姓之大誌,這要遠比大多數的官員有誌向得多了,如果政府官員全都如此,那還有什麽困難是戰勝不了的呢?


    第二日,朱祁鈺留下了吳長生,以及一幫協助人員,吩咐地方官員全力協助吳長生治水之後,就帶著人乘船返回應天。一路上,百姓夾道歡迎,更有不少人從數百裏之外趕來,臨江而拜。見此情景,朱祁鈺也很是激動,能夠得到百姓愛戴,這就是對他這個大明皇帝最大的獎賞。而百姓的行為,已經證明了朱祁鈺是個偉大的皇帝!


    “陛下,你準備回京城嗎?”


    朱祁鈺看了柴美嬌一眼,笑著問道:“現在洪災已經平息,怎麽,還要我留在江南不走?聽說江南美女不少,說不定我看上了哪個……”


    “你敢!”柴美嬌小聲一句,然後瞪了朱祁鈺一眼。


    “當然,當然,你在這,我自然是不敢,可是……”


    “陛下,你就別急美嬌姐了,要是她一不小心把你給推進了江裏,我大明不就少了個英明皇帝了嗎?”


    “靈兒妹妹,別理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們不辭辛苦的趕來照顧他,不但沒有一句謝語,還要氣我們,要是真淹死了,還便宜了江裏的魚蝦!”


    朱祁鈺驚訝的看了段靈一眼,問道:“你們兩個什麽時候以姐妹相稱了?”


    段靈笑了起來,把她與柴美嬌的事情說了一遍,這才對柴美嬌說道:“美嬌姐,陛下隻是開玩笑的,你看他那樣子,還有心思去找女人嗎?”


    朱祁鈺苦笑了起來,段靈這話越聽越不對勁,怎麽感覺就像是淨了身的太監一樣,難道連找女人的能力都沒有了?


    “陛下,就要到應天了,丁大人帶著應天府的官員,已經在碼頭上候著了!”


    “好,讓他們都不必太過於多禮了,我不習慣那一套!”朱祁鈺點了點頭,對柴美嬌問道,“美嬌,你開始問我是不是直接回京城,到底有什麽事情?”


    柴美嬌還在生氣,根本就不理朱祁鈺,段靈笑著回答道:“陛下,美嬌姐是想帶你去蘇州,鬆江看看。鄭夢秋不是在那邊辦了個紡紗廠嗎?還有,這邊的港口也都要修繕完畢了,明年的海運可是從這裏出發呢!”


    “對了,我怎麽把這事給忘記了。這次正好下江南,順路去看看也不錯!”朱祁鈺笑著點了點頭,招手把金英叫了過來,“讓船隊繼續前進,不回應天了,我們去劉家港!”


    劉家港是當年三寶太監下西洋的出發之地,是長江下遊最大的港口,這次也被定為了海運的出發港。而柴匯也舍得花本錢,不但修繕了港口,而且還修複了當年用來建造寶船的船塢,另外又增設了幾個船塢,準備將劉家港建造成大明最大的船舶建造基地。而這裏距離鄭夢秋開辦的紡織廠也很近,便於運輸。看來,當時柴匯在選擇劉家港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這些事情,目光也放得更長遠,為今後的遠洋貿易做好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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