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朱祁鈺所分析的一樣,蒙古大軍後撤三十裏,且數日之內都不主動進攻,也先的目的就是要拖垮明軍的士氣,並且消耗明軍的糧草!顯然,也先不是笨蛋,他認識到明軍仍然強大到他無法一口吃下的時候,就立即想出了這個辦法來!這次,戰爭是在蒙古境內打的,明軍又不比蒙古騎兵,隨處隨地都可以生活,補給問題極易解決!隻要將戰爭拖下去,明軍必然出現後勤補給問題,到時候,再一鼓作氣的打敗明軍,就能取得勝利了!


    當也先聽到朱祁鈺派使者來的時候,先是一驚,然後就笑了起來。其他蒙古將領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也先就讓人去叫使者前來了。


    “太師,恐怕這明使不是來投降的吧?”


    也先看了眼身邊的這員大將,然後搖了搖頭。“你們認為朱祁鈺這個小皇帝會投降?我可不這麽看!”


    “那他們派使者前來做什麽?”另外一員蒙古將領也很是疑惑。


    “你們想想看就明白了!”也先笑著坐了下來,見到其他將領還是一副不解的樣子,就說道,“這次,明軍勞師遠征,糧草運送非常困難。我們派了大批遊騎到南麵去,一直沒有發現明軍運送糧草的軍隊,為什麽?”


    “恐怕明軍也認識到,運送糧草非常危險,所以不敢貿然行動!”


    “對,那麽,他們所帶的糧草能夠堅持多久?”也先冷笑了一下,“一般,騎兵最多能帶一月的口糧,而步卒最多帶十五日的口糧。而這次,明軍越過大沙窩已經快二十日了,他們的糧草也快要用完了!”


    “太師,你的意思是,明使前來的目的是求和?”終於,有一員將領明白了過來。


    “對,明軍既然糧草不繼,又不會投降,那麽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撤退。”


    幾員將領都紛紛點頭表示同意也先的判斷,不多時,那名朱祁鈺派來的使者就被領了進來。


    “瓦剌太師,我大明皇帝修書一封,命小人交給太師……”


    也先猛的一揮手,打斷了那人的話,問道:“你是蒙古人?”


    “對,正是!”


    “為何投敵叛國,不知助我蒙古征戰天下,卻助紂為虐,幫逆明攻我蒙古!”


    “太師,雖我為蒙古人,不過卻食大明俸祿,且我部倍受大明恩惠,自當為大明效力……”


    “住嘴!”沒等也先開口,一名蒙古將領已經衝了上去,一下押住了那名使者,“你投敵叛國,罪該萬死……”


    “莫羅爾,你太衝動了,他雖為蒙古人,卻為大明使者。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放開他吧!”


    那使者也是嚇了一跳,本來他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到也先大營的,見到有這麽多的蒙古將領站在四周,心裏也是一驚。現在,也先已經冷靜了下來,他才稍微安心了一點!


    “說吧,大明小兒朱祁鈺派你來做什麽?”


    “太師,我國皇帝陛下命小人給太師送封信來!”


    “信?”也先冷笑了一下,命人接過了信,“念給我們大家聽聽,是不是朱祁鈺小兒要向我蒙古俯首稱臣了,如果他肯歸降我蒙古,我還可以考慮封他一個大官呢!”


    周圍的蒙古將領都大笑了起來,經過也先開始那番鼓動,這些人都有點得意,如果明軍糧草不繼,準備撤退的話,那麽要戰勝明軍就太容易了!


    一名精通漢語的將領開始念朱祁鈺寫給也先的這封信,很快,也先與其他將領就高興不起來了,臉色也變了很多。“……汝乃蒙古小兒,卻妄圖我大明江山,此等鼠輩……”


    “閉嘴,別念了!”終於,一名將領忍不住了,他朝前一步,雙手一拱,說道,“太師,我願提一萬兵馬,前去取朱祁鈺的腦袋來獻給太師!”


    “太師,我等都願同去!”另外幾名將領都站了出來。


    朱祁鈺這封信確實寫得過分,不但把也先殺害脫脫不花的事情說了個明白,而且還說也先是通過殺害父親脫歡才登上大位的,另外,還有一大篇無法證實的話,比如也先霸占脫歡的愛妃,調戲脫脫不花的侍女等等!反正,一大堆的,全是一些足以激怒也先的話。而那名使者的雙腿也開始微微發抖了,如果早知道這封信是這些內容,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敢當這個信使!


    “都住嘴!”也先卻一點都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朱祁鈺確實是個角色,他認為這樣就可以激怒我嗎?”


    “太師……”仍然有幾個將領沒有平靜下來。


    “現在,你們肯定想帶軍殺過去吧?而朱祁鈺寫這封信給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也先冷笑了一下,“顯然,明軍糧草已經跟不上了,再拖下去,他們沒有一絲勝算!而朱祁鈺也是個不錯的將領,他必然清楚,如果貿然撤退,將遭到我們的襲擊。到時候,明軍進不能進,退不能退,覆滅是其必然結果!”


    “太師,那他寫這封信……”


    也先壓了壓手,皺著眉毛沉思了一陣。“顯然,他是要激我們前去進攻,希望打敗我們,或者是在撤退之前,讓我們遭受重創,也就無力對明軍發動追擊了。如果此時你們前去進攻,正好中了朱祁鈺的圈套!”


    “太師,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也先沉默了一陣,目光落到了那名使者的身上。“你想死嗎?”


    “太師,小的還不想死!”那使者此時也完全被嚇壞了,想到有活命的機會,就差點要跪下來給也先磕頭了。


    “那你告訴我一件事情,你就可以不死!”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夠了!”也先皺了下眉毛,這個使者還真是沒有多少骨頭,“告訴我,這幾天,你們的生活開得怎麽樣,每天每人能分到多少食物?”


    “這……”


    “你想死嗎?”一名將領立即衝了上來,做出要拔刀砍過去的樣子。


    “太師饒命,小的一天隻有八兩,隻是……!”


    “隻是什麽?”那個站在使者旁的將領立即狠狠的看著使者。


    “隻是,昨日,我們每人都分到了烤肉,還有酒,分到的飯食也很多,比以往多了很多!”


    也先冷笑一下,讓侍衛將那使者趕了出去。


    “太師,看來明軍的糧草確實不多了!”


    也先點了點頭。“每人每天的食物已經減半了,而這次朱祁鈺卻讓手下大吃一頓,看來,他確實準備要逃了!”


    幾個將領都興奮了起來,不過仍然有人很是小心。“太師,左將軍臨走,讓我們小心明軍的計策,如果這是朱祁鈺的計策的話……”


    也先看了一眼那個說話的將軍,此人是伯顏帖木兒的屬下,而在出征之前,也先封了伯顏帖木兒為左將軍。“你是擔心我們會上當?那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朱祁鈺此時派人送信過來,就是要想逼我們出戰,不過,我們沒有那麽笨,就算要打,也要等到明軍撤退的時候打!”


    “太師英明!”那名將領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正在這時,一名侍衛匆忙跑了進來。“報,探子發現明軍騎兵已經開始南撤了!”


    “這麽快?”也先一愣,頓時猶豫了起來。


    “太師,明軍肯定要逃了,我們必須要立即追擊!”


    “是啊,不能讓他們逃了!”


    “這次絕不能再讓明軍逃掉,幹掉他們!”


    ……


    一幫將領們紛紛激揚表態,不過他們似乎忘記了一點,在朱祁鈺登基稱帝之後,一直被壓著打的是蒙古,而不是大明,每次逃命的,也是蒙古人吧!


    “安靜!”也先還是很冷靜,“立即派人再去探,朱祁鈺要逃,我絕不讓他逃,但是,我們必須小心提防!”


    看來,也先在吃了幾次虧之後,也變得聰明多了。不過,此時伯顏帖木兒正率軍趕來,也先明顯不想落在這個弟弟之下,如果能在伯顏帖木兒趕來之前打垮朱祁鈺,那麽也先就再也不用擔心這個弟弟怎麽評價自己了!


    南麵,陳懋率領四萬騎兵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南行了上百裏之後,終於見到了朱祁鈺所說的那支運糧隊伍。不過,讓陳懋有點疑惑的是,這支運糧車隊裏並沒有多少輜重,反而是騎兵比較多,什麽時候騎兵也負責運送糧草了。


    “大將軍!”負責押送的是一名普通的校尉軍官。


    “你們辛苦了,陛下派我領軍來接你們,現在你們跟我走!”


    校尉軍官點了點頭,也沒有表示反對,就命令部下一眾人跟在了陳懋的後麵,而陳懋率領的騎兵則守在了四周。


    “你們這次押送的糧草有多少?”


    “不過五車而已,僅夠我們自己使用十日!”


    陳懋皺了下眉毛,向後看了一眼,運糧的車絕對不止五輛。


    “將軍,這次陛下讓我們前來,其實並不是為了運糧!”


    陳懋一愣,問道:“那你們運的是什麽?”


    “這個……”那校尉軍官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其實,全是火炮,以及彈藥!”


    “火炮!”陳懋一驚,這才明白,朱祁鈺為什麽這麽在乎這支“運糧隊”了。


    “對,全是火炮,我們都是神機營的,雖然裝扮成了騎兵,不過,我們都配備了火槍!”


    陳懋猛然醒悟,朱祁鈺並不是想撤退,而是要更蒙古大軍決戰,可是,現在這支隊伍為什麽不直接趕到前線去,而要在南麵晃悠呢?陳懋想了一會,也大概明白了朱祁鈺的意思,當然,接下來要做的就不用說得太明白了!


    明軍大營內,朱祁鈺慢悠悠的吃完了段靈燒的飯菜,雖然蒙古風味的烤肉很難吃到,不過朱祁鈺吃了幾天烤肉,也覺得不舒服了,畢竟他是南方人,是吃米飯長大的,能在這大草原上吃到一頓江南風味的飯菜,這確實是種享受。十多萬明軍中,也就隻有朱祁鈺一個人能夠享受到這種“超級”待遇了!


    “恩,不錯,我還真不知道你做飯也有這麽一手啊!”


    “陛下,你要想吃,以後我天天做給你吃!”


    朱祁鈺一愣,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微微的笑了一下,段靈到底想什麽,他心裏很清楚,可是朱祁鈺不想這麽快就做出決定,畢竟,他自己都還沒有考慮好呢。


    “你怎麽不說話了?”


    “啊?”朱祁鈺一驚,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快去幫我把梁嶽與陳豫找來!”


    段靈皺了下眉毛,顯然,她對朱祁鈺這道命令很是反感。


    “快去,軍情緊急,耽擱不得!”


    見到朱祁鈺那樣子,段靈這才出去把事情告訴了侍衛,讓侍衛去找這兩位將軍了。等到段靈把桌上的飯菜都收拾走後,梁嶽與陳豫兩人也急步走了進來。


    “陛下……”


    “跟我去主營!”朱祁鈺沒有羅嗦,帶著兩人就去了旁邊的主營。“陳懋那邊有消息了嗎?”


    梁嶽搖了搖頭。“大將軍隻派人說他已經接到了糧草隊,其他就沒有消息了!”


    “陳豫,蒙古那邊有消息了嗎?”


    “暫時還沒有,使者已經回來了,但是嚇得不輕,聽說也先的將領都發了火,反而也先比較鎮定!”


    朱祁鈺皺起了眉毛,思索了一陣,突然笑了起來。


    “陛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確實有我沒有考慮到的地方,這也先確實不簡單啊!”朱祁鈺來回走了一陣,“也先吃了幾次虧,必然小心謹慎。這次,我軍雖然擺出要撤退的樣子來,我也給他下了誘餌,可也先並不急著咬鉤啊!”


    “那我們……”


    朱祁鈺壓了壓手。“辦法是有。梁嶽,命令部隊明日三更起床,四更出發!”


    “陛下,我們真的要走?”梁嶽一驚,心裏總覺得不對。


    “走?當然要走,不過,卻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朱祁鈺笑了起來,招手把陳豫叫了過來,然後吩咐了一番,“記住,無論這一仗多麽艱險,你都要按照命令行事,明白嗎?”


    “陛下放心!”


    “梁嶽,你快去準備吧,天色不早了,明日,就將是我們與蒙古大軍決戰之日!”


    梁嶽皺了下眉毛,很是疑惑的走了出去,顯然,朱祁鈺還有很多安排沒有說出來,不過,梁嶽對朱祁鈺是很有信心的,既然皇帝這麽有把握,那麽這次他們必然獲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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