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行紙幣,成了明帝國當時的頭號大事,也成了頭號新聞。早在洪武年間,太祖皇帝為了彌補國庫空虛,就發行了紙幣,連發放給官員的都是紙幣!不過,因為濫印紙幣,結果導致紙幣嚴重貶值,甚至連拿來擦屁股都覺得硬了,成了毫無價值的東西。可以想像,明帝國的百姓對紙幣是抱有一種極不信任的態度的。而當帝國政府宣布,將在三年之內,逐步用紙幣取代金屬貨幣之後,民間對此會產生什麽樣的反應!


    可以說,紙幣是直接關係到帝國未來的,特別是在帝國資本發展極為迅速的時候,紙幣的發行,成為了唯一能夠鞏固資本經濟,並且幫助資本經濟發展的辦法。在西方國家,發行紙幣主要是為了滿足資本經濟對貨幣的需要,特別是資本的需要。在金屬貨幣無法滿足資本的需要時,就隻能通過紙幣來解決問題。不過,在明帝國發行紙幣,出了這個原因之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通過發行紙幣,來控製國內的貨幣價值,並且保障帝國百姓的生活。而導致這個問題的原因,正是貴金屬的大量流入!


    當時,明帝國對資本的需要其實並不是很緊迫,特別是在掠奪了多個國家的財富之後,明帝國的資本發展並不急需貴金屬,而且在貿易方麵,帝國也是大賺特賺,金屬貨幣根本就不存在著任何的欠缺。不過,貴金屬的大量流入,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百姓手裏的錢不值錢了。在新政之前,一兩白銀就能購買到一石米。而在新政推廣十年之後,因為進入帝國市場流通的白銀數量劇增,即使政府通過各種方式來提高白銀的價值。結果,一兩白銀也隻能購買不到半石米了。換句話說,白銀貶值了一半,而導致的結果就是,百姓手裏的財富減少了一半!顯然,這實際上是降低了百姓的收入,降低了百姓的生活水平,特別是對工人來講,這實際上是讓工人的工資水平降低了!而因此引發的社會問題是很嚴重的。當工人的財富降低後,那麽帝國的資本就集中在了少數的大資本家,大商人的手裏,導致帝國貧富差距擴大,而直接的後果就是社會動蕩,越來越多的百姓對政府感到不滿!


    丁用是第一個想到要通過發行紙幣來解決問題的人,不過最初他的提議是被否決了的,畢竟於謙對濫發紙幣的危害也是很清楚的,所以擔心在紙幣取代了金屬貨幣之後,會引發更嚴重的問題。不過,後來朱祁鈺肯定了丁用的提議,並且決定要推廣紙幣,最終取代金屬貨幣。而發行紙幣的具體安排,就由丁用,以及錢廣入兩人在負責!


    兩人也很快就提出了具體的辦法,一套用紙幣取代金屬貨幣的完整方案。其中,紙幣分為了兩種,一種是與黃金等價的金元,一種是與白銀等價的銀元,同時取消了銅錢。一金元就是一兩黃金的價值,而一銀元就是一兩白銀的價值。當然,為了保證紙幣的權威性,可以直接用金元與銀元在帝國的任何一家銀行裏兌換成黃金與白銀。


    “不需要這麽複雜!”朱祁鈺在看了兩人的報告之後,立刻提出了他的想法,“為了確保紙幣的權威性,完全可以隻用黃金來做衡量標準。貨幣采用單一體係,即一元等值一兩黃金,而白銀也退出流通市場,並且可以根據中央銀行製定的黃金白銀的兌換價,來確定白銀的價值。這樣,紙幣不但更為簡單,而且還更有權威性,百姓也更容易接受,畢竟白銀的價值是會經常波動的,而黃金的價值本身是比較固定的,波動的幅度很小。隻要讓老百姓相信,他們手裏的紙幣可以隨時兌換成等價的黃金,那他們就會逐漸接受紙幣!”


    丁用遲疑了一下,說道:“可以采取這個辦法,當然,我們就必須要隨時根據市場情況,來調整白銀與黃金之間的比值!”


    “這本來就是中央銀行的工作!”朱祁鈺看了旁邊的錢廣入一眼,“而且,我們可以製定一個時間表。在最初的三年,我們將陸續將市場上流通的黃金與白銀換回來,儲備在中央銀行裏麵,並且逐步用紙幣進入流通市場。另外,還可以確定一個期限,可以是十年,甚至二十年,或者更長的時期。在這個時期內,我們要建立起紙幣的權威,所以,可以讓老百姓自由地將紙幣兌換成黃金,當然,即使老百姓拿到了黃金,也不能在市場上流通!”


    “可是……”錢廣入皺了下眉毛,“如果按照現在市場的需求量來看的話,我們所儲備的黃金根本就無法完全滿足需要,如果老百姓都將手裏的紙幣拿來兌換成黃金的話,那麽我們就要破產!”


    朱祁鈺笑了起來,說道:“這個問題其實並不存在。首先,我們可以聯合帝國的大商人,資本家,讓他們支持帝國紙幣,在交易中采用紙幣,並且將他們的黃金,白銀存入帝國銀行。相信,很多商人與資本家都會支持政府的,當然,朕也會去想辦法說服他們。另外,政府官員的薪水,軍隊官兵的俸祿,這些都將使用紙幣,而他們作為帝國的基礎力量,也會支持帝國的。困難也就在最初幾年,隻要我們在這幾年之內穩定住了紙幣的價值,並且逐步建立起了紙幣的權威性與信譽,那麽老百姓是會逐步接受紙幣的!”


    錢廣入沉思了一陣,然後點了點頭,說道:“如果各大商人,以及資本家肯接受紙幣,並且支持紙幣的話,問題就不會很嚴重了。”


    “放心吧,朕過段時間,會召集商人與資本家,會想辦法說服他們的。”朱祁鈺笑了笑。“當然,發行紙幣還有一點必須要注意,那就是防止別人偽造紙幣。相關的立法工作,已經由於謙,還有薛希濂兩人在負責了。任何偽造紙幣的行為都將是重罪,罪行惡劣的甚至可以判處死刑,而任何被發現的紙幣,都將無條件地沒收與銷毀。當然,要從根本上杜絕偽造紙幣的問題,我們就必須要采用最先進的印刷技術,並且要控製住這個環節,相關的工人,將直接由中央銀行雇傭。並且嚴密監管。這些方麵,你們都考慮到了嗎?”


    可用連忙點了點頭,說道:“這些都已經準備好了,這幾年,我們找到了一家印刷廠,並且委托帝國科學院與工程院開發出了一套新的印刷技術來,相信沒有任何人能夠偽造出紙幣的!”


    “對,這些科學家也要控製起來,印刷技術隻能由負責發行紙幣的中央銀行掌握,連政府官員都不得過問。”朱祁鈺的態度很堅決,“另外,還要不斷地研發新的印刷技術。必須要保證技術上的領先性。而在正式發行紙幣之前,要先製造出一批樣品出來。然後送到帝國各地,讓百姓先熟悉這些紙幣,這樣老百姓也就知道該怎麽辨別真的紙幣與偽造的紙幣了。這都是一些很細致入微的工作,你們要安排專門的人員負責!”


    兩人都點了點頭,顯然,隻有這些前期工作都做到位,才能避免今後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煩。


    “陛下,這是我們大概確定的紙幣麵值!”丁用把另外一份報告交給了皇帝,“因為取消了銀元,所以隻存在一套紙幣。按照麵值,紙幣分成了十種,最大麵值是十元,最小麵值是一厘。”


    朱祁鈺大概地看了一下,十種麵值的紙幣分別是十元,五元,一元,五毛,一毛,五分,一分,五厘,二厘,一厘。當然,這也是考慮到了市場貨物價值才這麽設置的。一厘大概就相當於百分之一錢黃金,也就是一錢白銀,與之前的一文銅錢的價值差不多。雖然這些年來,帝國的通貨膨脹很嚴重,不過等價於一文銅錢的貨幣還是很有必要的,畢竟貨幣麵值如果過大的話,也將對百姓的生活產生很大的影響。


    “可以考慮取消五元的紙幣,畢竟這個麵值的貨幣並沒有太大的實用價值!”朱祁鈺放下了文件,“采用九種貨幣麵值的體係,當然,你們必須要做好充分的調查,在更徹底地掌握了市場的需要,特別是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實際消費情況,貨幣的使用情況之後,再決定各種麵值的貨幣發行量,這樣才能減少麻煩,並且為推廣紙幣打下基礎!”


    兩人都連忙點頭,顯然,皇帝考慮得很仔細,也很周到,如果紙幣發行無法滿足市場的基本需要,導致使用紙幣極為不方便的話,那麽就將影響到老百姓對紙幣的認同,而要推廣與普及紙幣的使用,那就將產生更大的麻煩。


    “好了,你們的工作都做得很好,雖然還有很多的困難需要解決,不過朕相信,隻要我們共同努力,那麽就能夠建立起一套完善的紙幣體係的,並且由此,讓帝國變得更為強大。”朱祁鈺說著,就站了起來,去拿來了一隻玻璃酒瓶。“這是白羊王國的國王哈桑送給朕的禮物,貨真價實的西方葡萄酒,味道很不錯。今天你們也來嚐嚐!”


    兩人一驚,還真沒有想到皇帝會有這樣的雅興。


    朱祁鈺倒好了三杯酒,在兩人品嚐過之後,才說道:“早在幾百年前,葡萄酒就已經傳入了中原,唐朝還有個詩人專門做了一首詩,葡萄美酒夜光杯什麽的,朕記得不大清楚了……”


    “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這首詩,是唐朝的詩人王翰寫的《涼州詞》。”錢廣入立即在旁邊做了說明,雖然作為商人,他不像那些文人儒生一樣,對古代詩詞有很多的了解。不過,接受過嚴格教育的錢廣入在這方麵要比朱祁鈺強多了。


    “對,就是這首詩。”朱祁鈺尷尬地笑了一下,說道,“這葡萄酒雖然沒有我們的燒酒那麽的烈,不過味道確實甘甜可口,相信在帝國有很大的市場。朕已經與白羊王國的王國哈桑達成了協議,今後帝國將大量從他們那裏以最便宜的價格進口葡萄酒。當然,葡萄酒的產地其實是在歐羅巴,不過我們現在就可以想辦法拓展國內市場,肯定要不了多久,這就是個賺錢的大買賣了。丁用,有沒有興趣入一股?”


    丁用立即笑了起來,說道:“陛下,怎麽可能少了我那一份呢?”


    朱祁鈺也笑了起來,這才對旁邊的錢廣入說道:“怎麽樣,你也來入上一股吧。這些年,你為帝國做了不少的貢獻,朕也不能少了你的好處,這賺錢的機會可不太多哦!”


    “這……”錢廣入尷尬地笑了起來。雖然他是南方大商人家庭出身,不過在被父親趕出來之後,他就身無分文了,而這些年來,也沒有留下多少積蓄。


    丁用也很了解錢廣入的狀況,連忙在皇帝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朱祁鈺聽明白之後,也是恍然大悟,連忙說道:“投資嘛,不需要用錢的。這樣吧,朕跟丁大人一人拿出一成的股份來,分給錢大人。當然,這個專營權,得由皇家投資股份有限公司來管理的,可以專門成立一個單獨的子公司,來經營這項買賣!”


    “沒問題,隻要能賺錢,我們大家都有好處!”丁用顯得極為大方,其實他很清楚,錢廣入作為帝國中央銀行的行長,其實就相當於是掌握了帝國金融的控製大權,而帝國的商人都需要通過他來獲得利益,所以適當地給錢廣入一些好處,對今後的投資發展有著極大的好處!


    “這……”錢廣入顯得很是為難,畢竟他什麽力都沒有出,在他看來,就不應該獲得利益。


    “那就這麽說定了!”朱祁鈺打住了錢廣入的話,“成立了子公司之後,我們三個股東都不需要直接管理,由丁用去安排管理人員,我們隻管數錢就行了!”


    當然,錢廣入對皇帝也是感激不盡。雖然作為中央銀行的行長,他的薪水是不低的,不過卻絕對算不上是真正的有錢人,甚至連資本家都算不上。這次,皇帝給了他這麽大的好處,不但能讓他獲得足夠多的利益,而且還讓他成為了資本家,無形中提高了他的社會地位,他讓他是感激不盡了。當然,朱祁鈺這麽做的目的,也正是要拉攏錢廣入,有一點小恩惠,就讓錢廣入為帝國賣命,對皇帝效忠,這絕對也是一筆非常劃算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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