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柴匯被單獨叫到朱祁鈺的書房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而在見到皇帝之前,柴匯就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在皇帝病倒的這幾日,柴匯曾去找過於謙與丁用,結果發現兩人對他的態度改變了很多,完全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而按理說,皇帝醒後,應該是立即召見他的,結果就皇帝隻見了於謙與陳懋。這也情有可原,畢竟於謙與陳懋兩人是帝國政府與軍隊的代表,也是皇帝最為倚重的文臣武將。不過,在這天早上,朱祁鈺首先見的是丁用,這才召見他,這就讓柴匯感到了問題。他甚至敏銳的意識到,這次皇帝病倒,就有他的原因。這就是他感到不解的事情!


    朱祁鈺首先見的就是丁用,在與丁用詳談了近一個時辰之後,他這才讓人去把柴匯叫了進來。本來朱祁鈺的身體就沒有完全恢複,所以在見到柴匯的時候,他已經顯得有點疲憊了,氣色不是很好,這更讓柴匯感到不安了!


    “陛下……”


    “柴匯,坐吧!”朱祁鈺在走路的時候都覺得身上輕飄飄的,“這次朕讓你們擔心了,你們關心朕,讓朕很感動。不過,這次朕單獨見你,是有一件事情要問你!”


    柴匯沒有開口,從皇帝語氣上的變化,他感到更不安了。


    “朕問過丁用,你數日前,曾經去丁用那裏要過兩項法案草案的文稿,並且帶走了一份,是不是有此事?”


    柴匯一驚,然後點了點頭,說道:“陛下讓臣調查那些商業寡頭的事,所以臣……”


    朱祁鈺壓了壓手,打住了柴匯的話。“也就在之後,朕得知,一些代表寡頭商人的議員已經知道了這兩項新法案的內容,而且很多大商人也都知道了內容,並且正在商討對付這兩項新法案的辦法。朕想知道的是,他們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呢?關於這兩項法案,朕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隻有你,丁用,還有朕三人知道。你認為,是什麽人把消息泄露出去的呢?”


    柴匯身體一顫,立即就跪了下來,說道:“陛下。臣絕無二心,臣對陛下的忠誠日月可鑒,臣絕不敢做任何對不起陛下的事情!”


    朱祁鈺淡淡一笑,略微用力把柴匯扶了起來。“朕並沒有說是你泄密地。不過,經過朕的調查,丁用並無泄密的可能,他在草擬法案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離開過經濟部的大樓,而且也沒有與外人接觸過。另外。現在朕正在安排於謙去派查經濟部裏。任何有可能接觸到法案的人員,不過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任何可疑人員。朕隻是想知道,到底是誰泄露了消息。當然,朕並沒有懷疑你,這麽多年來,你一直是朕最為信任的人。”


    柴匯有點忐忑不安地站了起來。“陛下,臣確實有口莫辯。不過,臣保證,如果真是臣身邊的人泄密的話,那麽臣必然會給陛下一個交代!”


    朱祁鈺點了點頭。“還有不到十日,朕就要向議會提出新的法案了,希望到時候,這兩項法案能夠順利通過。柴匯,你應該知道,在很多方麵,朕都能忍,並且盡量照顧到其他人的利益。不過,在原則性的問題上,朕絕不會做出半點讓步。如果,這注定是一場血流成河的戰爭的話,那麽朕絕對會笑到最後!”


    柴匯顫顫巍巍地點了點頭,連忙告退。


    很快,關於泄密的事情也傳開了,而且在整個京城都鬧得沸沸揚揚。當然,朱祁鈺在恢複了精力之後,也極為重視宣傳工作。既然新法案的風聲已經泄露了出去,那麽就要抓緊時間宣傳,首先贏得廣大百姓的支持,並且得到軍隊的支持,以此助長這兩項法案的影響力。而且朱祁鈺還放出了風聲,這次將由帝國皇帝來提交法案,大有不通過,就要解散議會的勢頭。當然,朱祁鈺也沒有放鬆對泄密人員的調查。就算此時調查泄密人員,有著亡羊補牢的感覺。不過,朱祁鈺絕不會輕易的放過那個造成如此嚴重影響的奸細!


    當然,數日之內,朱祁鈺也沒有太多的過問其他的事情,畢竟他的身體還很虛弱,就算這些年來,他極為重視鍛煉,體格已經算得上是很強壯了。不過,這次朱祁鈺受到的是精神上的打擊,在昏迷了三日之後,身體就更為虛弱了。他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處理其他的事情,幾乎每日都呆在家裏,天氣好的話,就去花園裏坐坐。而且每次一坐下來,就如同入定老僧一樣,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日,朱祁鈺由在上午來到了花園裏,並且一坐就是好久。皇帝的沉思,已經讓那些跟在他身後的內侍感到習慣了。金英也早就打了招呼,沒有事就絕不要去打擾皇帝,甚至連那些侍衛也都在行走的時候放輕了腳步,生怕發出了聲響,驚到了皇帝一樣。


    當天上突然出現一片烏雲的時候,朱祁鈺醒了過來,這時候,他突然注意到,皇後柴美嬌在花園通往後院的門邊悄悄的看著他。


    朱祁鈺心裏微微一震,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柴美嬌的冷落,已經刺傷了妻子,而且現在在京城裏的傳言,也肯定傳到了柴美嬌的耳朵裏。不管怎麽說,柴美嬌是無辜的,而且她作為朱祁鈺的妻子,作為帝國的皇後,她都是盡職盡責的。雖然,用傳統的觀念來看,柴美嬌隻生育了兩個公主,而沒有能夠為皇帝產下一個皇子,這不免是一種失職,不過朱祁鈺並不這麽看。當然,朱祁鈺到現在還不設太子,其實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是他希望有一日,柴美嬌能為他添一個兒子。畢竟,這才是嫡子,才是太子的最合適人選!


    越想,朱祁鈺越覺得自己仿佛做錯了什麽一樣。到最後。他終於忍不住,朝柴美嬌走了過去。


    “陛下……”柴美嬌的聲音嘶啞了很多,仿佛大哭過一場一樣。


    “美嬌,朕虧待你了!”朱祁鈺輕輕地握住了柴美嬌的手,“這麽多年來,我們一同走過了很多的風雨。朕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是經得起考驗的,而且你肯嫁給朕也不是因為朕是帝國皇帝的原因。”


    “陛下……”柴美嬌猛的撲到了朱祁鈺的懷抱裏,“陛下,臣妾從來沒有這麽想過,臣妾其實隻是想跟陛下廝守一生,能夠白頭偕老……”


    朱祁鈺摟住了妻子。“美嬌,這次的事情太嚴重了,其實我們都需要時間,也許,我們都應該好好的思考一下,我們需要的是時間!”


    “陛下,臣妾從來沒有忘記過陛下之前跟臣妾說的話,臣妾從來就沒有忘記過!”


    朱祁鈺微微一震,把柴美嬌推到了眼前,然後輕輕地擦去了她麵頰上的淚痕。“美嬌,你要對朕有信心。這麽多年來,朕從來沒有做過讓你失望的事情,我們都應該對對方有信心,是不是?”


    柴美嬌點了點頭,慢慢地恢複了平靜。


    “再給朕一段時間,就幾天,到時候,我們都將證明這十年來發生的一切!”朱祁鈺淡淡地笑了一下,“好了,去陪著孩子吧,有時間,也好好照顧一下那些新來的姐妹。這段時間朕很忙,幾乎都沒有時間花在你們身上了。朕無法照顧這個家,就要靠你了,你就是朕的脊梁!”


    “陛下……”柴美嬌一激動,有要掉淚了。


    朱祁鈺笑了起來。“傻孩子,怎麽跟十幾歲的小姑娘一樣的,動不動就要掉眼淚。好了,朕保證,處理完這件事之後,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的。好了,去吧,你身體也不好,有時間多休息一下,別累著自己了。你不是說要跟朕白頭偕老嗎?到時候,朕可不想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


    柴美嬌這才離開了朱祁鈺,不過她的神色仍然是不安,與依依不舍的。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可以說,將直接影響到她這個帝國皇後的地位,而且已經影響到了她與丈夫之間的感情。不管結果如何,柴美嬌在朱祁鈺心裏的地位已經動搖了,而且兩人之間已經不可避免地出現了裂痕,雖然這隻是一道淺淺的裂痕,但是在有了這道裂痕之後,誰能保證,今後不會出現更糟糕的事情?


    結果是讓朱祁鈺感到意外的,當柴匯帶著那個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而且極為狼狽的中年人來到朱祁鈺麵前的時候,朱祁鈺都有點驚訝。不多時,於謙,陳懋與丁用也趕了過來,而那些負責保護皇帝安全的侍衛們更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早就做好了砍人的準備!


    “你自己跟陛下說,你到底做了什麽事!”柴匯比誰都憤怒,特別是在知道是誰讓他受了委屈與冤枉之後,他更是顯得異常的憤怒,“狗娘養的,你能有今日,都是皇上恩賜,你竟然做出這種無父無母,不忠不孝的事情來,你個狗娘養的!”


    “柴大人,我們都應該冷靜一點!”於謙微微皺了一下眉毛,平日裏柴匯雖然眾多大臣中行為最為不檢點的一個,不過卻很有口德,幾乎不會說髒話,而他現在卻破口大罵,可見,他到底有多氣憤了。


    朱祁鈺也皺起了眉毛,他仔細的看了一眼那個中年人,覺得有點眼熟。在回想了一陣之後,朱祁鈺猛然明白,這中年人是柴匯的侄子。


    因為柴匯沒有兒子,所以家族事務很多都交付給了他的幾個侄子去處理,而且還有幾個侄子因為能力出眾,被柴匯錄用,在帝國安全部效力,而這中年人就是其中之一!


    等那中年人把事情道來之後,眾人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當初,柴匯去丁用那裏索要法案文稿,確實是想更好的對付那些寡頭商人。在拿著文稿回了帝國安全部之後,柴匯就將這份極為重要的文件交給了這個侄子看管。不過,柴匯這次看錯了人。這個叫柴子玉的中年人在來到了京城之後,因為好賭,在外麵欠了一屁股的債,結果被別人抓住了痛腳。這次,他正是被債主所逼,要他去柴匯那裏把這份文件偷出來的。顯然,他欠下賭債,也正是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所設下的局。


    “陛下,此人隨是我柴家晚輩,不過該怎麽處置,還請陛下發落。我柴匯沒有管教好自己的侄子,也甘當同罪!”


    “柴匯,你並沒有做錯什麽!”朱祁鈺微微讓心態平靜了一點,“好了,該怎麽辦,按照帝國律令來處理吧。於謙,將此人移交給薛希濂,讓薛希濂去審判,最好把結果告訴朕就好了。”


    很快,一群侍衛就衝了進來,把高呼著冤枉的柴子玉連拉帶拖的給拽了出去,如果不是皇帝要依法辦事的話,恐怕這些侍衛早就動手把他大卸八塊了!對這些侍衛來說,這人害得皇帝大病一場,而且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康複,他們哪能輕易饒過他。在將其移交給法院審判之前,恐怕那些侍衛也得好好“招待”一下柴子玉了。


    “各位,這件事情現在也調查了個水落石出,那我們就應該想辦法來善後了!”朱祁鈺在這個時候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特別是態度上的變化,“既然這是有人故意設的局,那就證明,早就有人在暗中搞鬼,並且早就有所圖謀了,那我們就必須得更加小心應付!”


    “陛下,我們幹脆把這些人都抓起來,全都砍了,這天下就太平了!”


    朱祁鈺苦笑了一下,說道:“陳懋,你隻是一把刀,在處理這些事情方麵,你還不行。不過,怎麽做,朕已經想好了。今天天色已晚,明日,朕會給你們安排任務的。既然事已經到了這一個地步,那我們就沒有任何退讓的餘地了!”


    送走了眾人之後,朱祁鈺這才長出了口氣,壓在他心頭的一塊石頭也落地了。見到外麵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朱祁鈺立即就把金英叫了過來,讓金英去皇後的東宮,準備在東宮過夜。顯然,當這個疑團解開的時候,朱祁鈺已經把之前的所有不快都拋到了腦後,並且徹底的恢複了對柴美嬌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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