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你整日裏不是書就是詩的,好不容易子方上門來看你,你就念叨些狀元啊進士的。你這把老骨頭給我消停一些,把這碗藥吃了是正經。”正說著,頭發已灰白了一半的宋師母走了出來。她頭發雖已花白,卻是梳得整整齊齊,身上的衣裳半舊不新,走近了卻有一股子好聞的清香味,想來這整個院子,都是出於她之手了。芙蓉站起身來:“師母。”


    宋師母對著芙蓉笑了笑:“你且坐下。不必拘禮。”說著,宋師母把藥碗遞了過去。宋師傅苦著臉接過了藥碗,臉上帶上了些討好的意味:“夫人。”


    宋師母的身子微微側了側,她身後的小丫頭手上捧著一隻青花的小碗。宋師傅的目光一見到那小碗,頓時亮了起來,端起藥碗,咕嚕咕嚕地就喝了下去。小丫頭忍著笑把小碗遞了過去。宋師傅連忙揭開蓋子,拈了一顆糖放進嘴裏,癟了癟嘴:“真苦啊。”


    芙蓉忍俊不禁。顧清塵也強忍著笑意問道:“師傅身子是不舒服嗎?可否容學生把下脈?”


    宋師傅連忙擺手:“不必不比了,我隻不過是點老毛病而已,平常又沒什麽大礙,實在是不需要的。”


    宋師母款款坐了下來,對著顧清塵道:“你可是懂些歧黃之術。正好,幫你師傅把把脈。如今要請了大夫上門,竟比登天還難了。”


    宋師傅隻得委委屈屈地伸出了手。顧清塵細細地診了脈,又找宋師母尋了之前的大夫開的方子來瞧,點頭道:“師傅是肝火太旺,引起了脾胃不和。這方子正是清火健脾胃的,正是對症。這藥,還得吃。師傅雖是老當益壯,也要更注意著身子才是。一餐少吃些,一日吃多餐,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你可聽見了。這可是你自個兒的學生說的。”宋師母轉身對著芙蓉微笑,“別見外,子方以前上來求學的時候,一向在我家的。我們老兩口沒個孩子傍身,倒是他常常來瞧我們。前兒他成親,派人送了帖子過來,偏我又病了一場,也沒趕上。今兒個這頓飯,就當是我這個做師母的一片心意了。”


    芙蓉起身要去幫忙。宋師母回身阻止她,芙蓉笑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倒是想要有師傅師母這樣雅致的人做爹娘,偏也沒求得。師母不讓我去,定是嫌我手腳笨了。”


    宋師母也不再推辭了,攜了芙蓉往廚房去了。宋師傅家以前是書香門第,後來敗落了,但是仍舊是保留著那時的生活習慣,比如有小丫頭和小廝服侍。芙蓉冷眼旁觀著,宋師母就連洗手做羹湯,也是比尋常的婦人多了一分優雅在其中。


    與此同時,宋師母也在偷偷地觀察著芙蓉。芙蓉切菜擇菜的動作都非常地利索,看樣子就是做慣了家務的。再看芙蓉那雙手,雖然依舊白皙,可是手背上卻是比之自己粗了不少。再瞧芙蓉的臉蛋脖頸:恐怕這姑娘以前是養尊處優,真正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吧。能做到如今這地步,都是不易的了。宋師母越瞧她,心裏越是喜歡。


    顧清塵陪著宋師傅喝酒,宋師傅很是高興,當場作詩一首。顧清塵也笑著和了一首。宋師傅搖了搖頭:“差強人意。讀書,那可應是天天都讀的。”


    顧清塵隻讓宋師傅喝了幾杯,便抬出了醫書那一套,不許他再喝了。宋師傅喝酒都喝得上了臉,有些微醺。芙蓉和顧清塵幫著收拾了東西,便告辭回去了。


    兩人走出宋家,圓圓都趴在芙蓉肩上睡著了。顧清塵剛剛接了他過去,圓圓頓時就醒了,小手捂著顧清塵的嘴巴:“爹爹嘴嘴臭!我要娘抱。”


    顧清塵無可奈何隻得把圓圓交回給芙蓉。三人剛剛準備轉彎,隻聽得前麵一陣馬蹄聲。三人連忙站在了一戶人家門前的台階上。


    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駛了過來,車夫目不斜視地趕車過了。芙蓉隻是瞧了一眼,便低下頭,把圓圓的小腦袋按在自己的懷裏,轉過身去,防止那灰塵進了口鼻。車子從他們旁邊經過後,三人這才轉了彎,並沒看見,那馬車就停在了宋家門口。


    顧清塵回到客棧裏麵,隻覺得酒氣不斷地上湧,臉頰上似乎塗了胭脂一樣,紅得十分鮮豔。芙蓉先把圓圓的手和臉都擦了,把他抱上床去睡了,這才要了一壺茶,給顧清塵喝了。顧清塵拉著芙蓉的手:“我是多久沒瞧見過師傅這般開心了。當年師傅的獨子獨自上京趕考,遇到了山賊送了命。師傅當年三天三夜都把自己關在房裏。三伯和我就在外麵守了三天。等他終於出來,我瞧見,他鬢邊的發都白了。”


    芙蓉反握住了顧清塵的手,目光清亮:“有你這麽惦記著他們。他們心裏也是很寬慰的。”


    “我再如何惦記,終究不是他們自己的父母。”顧清塵咽下了後半句話:他們也終究不是自己的父母。


    芙蓉挨著他坐下,遞過了茶:“既是如此,我們認了他們為父母可好?百年之後,也有人想著他們。”


    顧清塵吃驚地抬起頭來。芙蓉微笑著指著圓圓:“你瞧圓圓如今和我的模樣。我瞧著宋師傅和宋師母,都不是那等拘泥於身份地位的人。說起來,認他們做幹爹幹娘,確實是我們高攀了。我隻是想著讓老人心裏有個盼頭而已,這往後的日子,有什麽事了,他們也好找個人商量。”


    顧清塵眼睛都亮了,連讚這主意好。兩人商量著打鐵不如趁熱,休息了一陣後,兩人置辦了許多的東西,再次登上了宋家的門。


    遠遠的兩人就瞧見早前離開宋家時候看見的那輛馬車停在巷子裏。顧清塵他們走近了才發現,原來那馬車竟是停在宋師傅門口的。顧清塵停下腳詢問芙蓉的意見。芙蓉正在琢磨,宋家的門開了。


    宋師傅親自送了一位麵如冠玉,全身上下錦衣華服的青年出來。那青年瞧著就是非富即貴那種。宋師傅的臉色卻十分嚴肅,不似之前和顧清塵談話那般溫和隨意。兩人走出來,那青年回身對著宋師傅揖了一禮:“宋先生,期待您的回信。”說著,他回身,目光從顧清塵三人身上掃過,側身對著宋師傅道:“宋先生,可是你家貴客?”


    宋師傅抬眼瞧見顧清塵他們,微有些詫異,笑著對那青年道:“是我家貴客。瑞公子,恕老朽腿傷,也就不多送了。”


    那瑞公子向宋師傅一拱手,起身上了馬車。簾子放下的瞬間,他看到芙蓉懷裏抱著的圓圓,心中似有一動,卻怎麽也抓不住。


    送走了瑞公子,宋師傅迎進了顧清塵夫妻兩人。宋師母彼時正好走出來,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忙請了兩人進屋裏坐著。


    顧清塵說明了來意,瞬間屋裏陷入了沉默。圓圓要去拿那桌子上麵的糕點,芙蓉伸手端給了他,把他放在自己膝上,低聲在他的耳邊跟他說著別鬧。宋師母瞧著圓圓兩手捧著綠都酥,大口大口吃著的模樣,臉上露出動容的神情,伸手對著圓圓笑著說:“圓圓,來祖母這裏。”


    宋師母這話一說出來,芙蓉心裏的石頭頓時落了地。顧清塵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個笑,站起身來。芙蓉也極有眼色地起身,對著宋師傅和宋師母拜了下去:“幹爹幹娘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宋師傅的臉色瞬間就舒展開了,對著顧清塵道:“起來罷。這事情我應下你們即是了。隻是,此事,你還要告知家裏才好。”這拜幹爹幹娘,也不算是一件小事。


    “自然自然。”顧清塵忙答應著,又邀請宋師傅兩人去酒樓吃飯。


    兩人次日回到鎮上,顧清塵即修書一封給顧三伯,言明了此事。在二月二的時候,顧清塵和芙蓉抽了空回了一趟顧家,將此事一說,再加上顧三伯在一旁打邊鼓,老兩口歡歡喜喜地答應了。


    到了晌午,顧三伯邀了眾人去他家吃飯。剛出門,芙蓉頂頭瞧見了顧二嫂帶著一個年輕姑娘過來了。


    “爹娘,三伯,大哥大嫂。”顧二嫂喊到這裏,目光掃過了顧清塵,移開了視線,親親熱熱地拉著顧大嫂道:“大嫂,這就是我的表妹。前兒你不是說沒瞧見嗎?正巧她來了我家。你瞧瞧,模樣兒是不是很周正。她家可有幾十畝上好的田,家裏住著青磚大瓦房,可是那村裏的頭一份兒呢。”


    芙蓉知道顧二嫂是心疼那二十兩銀子。思來想去,她也不會覺得自己有錯。顧老二不知道從哪裏湊出了二十兩銀子,當著顧老爹的麵給了顧清塵。顧二嫂的娘剛剛從顧老娘這邊敲詐去的那十兩銀子就這麽打了水漂,她心裏自然是不甘的。但是醜話都說在前頭了,若是再鬧,顧老二就休妻,這話確實是把她給禁錮住了。


    顧三伯家的這頓飯,是分成兩桌擺的。芙蓉特意離顧二嫂很遠,滿桌子上就聽見了她一個人在絮絮叨叨。相比之下,她的表妹的舉止,瞬間就贏得了大家的好感。


    吃過飯後,顧清塵和芙蓉也就起身回了鎮上。在路上,芙蓉專門讓顧清塵停了車,去瞧那田坎上的艾草。天氣還冷,隻是冒了一點兒小苗苗。看來還得些時候。兩人重新上了車。


    沒幾日,顧清塵就把後院開墾出了兩畦地出來。芙蓉瞧見了,心裏滿是歡喜,找了旁邊的鄰居買了些種子種了下去。每天去買菜都要費好些功夫,店交給其他人看著芙蓉不放心,但是芙蓉自己一個人帶了圓圓去集市,顧清塵也不放心。這菜地,倒是一舉兩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喵。。長假還有2天。。親們都在回程路上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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