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源城西南,有一處與邊境城相接,此處亦是如同桃源一般,四周桃花林密布。其時正值春雨天,連綿的細雨,一切都被雨水打濕,就連樹上的新芽好像也沒有了生氣,恰是一處荒山野嶺,一絲人影都沒有。


    遙望遠方,一抹倩影撐著油紙傘,佇立在綿綿的細雨中。但見她緊身袍袖朱紅上衣,下罩紅色綾羅緞,腰間用紅色絲帶紮了一個結,鬢發低垂斜插碧玉瓚鳳釵,顯的體態修長妖妖豔豔勾人魂魄,正是潘夜府南宮燕。


    南宮燕撐著傘,探身給前麵之人遮擋風雨,滿懷關切的說道:夫郎,人死不能複生,你也別難過了,好嗎?


    麵前之人正是郗風,他大鬧潘夜司徒府,殺了司徒匯之後,趁機帶著南宮燕與死去的龍血先生逃出重圍。這一路上,他們不停奔波,臨近天黑的時候,天下下起了小雨。郗風輕功卓絕,帶著二人絲毫不費力氣,自從正午時分出逃至今,已然到了潘夜城的邊界。他本意要將龍血的遺體帶回邊境城下葬,然而小雨淅瀝瀝的下個不停,行至一處鎮甸時,二人便要尋個地方買把傘。隻是雜貨店老板見他二人一個披麻戴孝,一個鳳冠霞帔,更詭異的是,居然還背著一個死人,當即表示不做他們的買賣。郗風氣得不行,也不理睬,縱身奪了兩把油紙傘後離去。店老板驚恐異常,也不敢與他理論。


    二人一路取道西南,想要回到邊境城,在一處山嶺的桃樹林中,二人略做歇息。南宮燕見郗風情緒低落,麵容憔悴,知道他是在傷懷師傅之死,這才有了剛剛的安慰。


    郗風聞言苦笑,自語道:我自幼之時,父親便音訊皆無,而母親為了舅門之事也流落他鄉,遭逢大難。母親臨行托孤,是師父他老人家將我撫養成人,授我一身武藝。鴉有反哺之義,羊知跪乳之恩。我承受滴水之恩,自當以湧泉相報。如今我能回報他老家時,可是,可是現在……


    說著說著,悲從中來,一股熱流隨即布滿了郗風的臉龐。


    南宮燕俯下了身子,伸手為他擦了擦眼淚。他與郗風相交時久,知道他們師徒情深,於是便又安慰道:世事無常,且多有不如意之事。似此等子欲養親不在的事情亦是屢見不鮮,逝者已矣,別再想了,想得太多隻會徒增煩惱。


    郗風聽了後,雙眼凝視了前方片刻,忽的一抹眼淚,噌的站起身來。隻聽他的雙手關節攥的劈啪直響:對!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為師父,為我父母報仇。淩彥章,龍騰,新仇舊恨不共戴天,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們。


    說完之後,郗風雙手淩空劈出,不遠處的數棵桃樹應聲齊齊斷裂。南宮燕也站起身,雙手抱著他的手臂,一言不發。


    郗風低頭看去,隻見南宮燕一臉憂鬱,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又沉默不語。他是個聰明人,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關節,於是試探性的問了句:燕兒,你是不是還關心龍騰?


    南宮燕輕歎一聲,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曾經救過我,還因此病了好多天,而你也救過我,更是……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你剛剛說了,受人點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所以……


    郗風冷哼一聲:你是我的妻子,你應該支持我!說起恩惠,我自幼對龍騰多有照料,若是相報,他報的完?如今我父母因他而死,這個仇我一定要報。如今我與龍騰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想彼此都不會有什麽怨言。在潘夜城中你也看到了!嗬嗬,自此之後我與他恩斷,他與我義絕,他龍騰殺我不算忘恩,我殺他報仇也不算負義。


    南宮燕聞言不語。郗風又問道:我知道你也一時間忘不掉他。可是我與他互有仇怨,縱然我不殺他,他也會來殺我的!你不忍心他死,又能忍心我被他所殺?傻姑娘,世事便是如此,他不再是以前的那個龍騰了,他欲置我們於死地,他是我們的大仇人!


    南宮燕失神的叨念著:仇人?我們竟然成了仇人?


    郗風向來行事決絕,此刻他也不願看南宮燕的躊躇。當下屈膝跪倒在龍血先生的屍首旁邊恭恭敬敬的磕了四個頭道:師父,請恕弟子不孝。現如今弟子自身難保,無法攜帶您老人家英靈返回故裏。今日鬥膽將師父葬於此處,倘若弟子留得殘喘之命,他日再來迎回師父,風光大葬。


    南宮燕看著郗風挖出深坑,將龍血的遺體置於坑內,而後掩埋。待他做完一切,又起身四顧,將西邊與南邊的兩處矮山上用混元掌擊出兩個深約半尺的手印,算是龍血墳墓的記號,以便他日相認。


    郗風盯著墳墓,忽的仰頭痛哭。哭了一陣後,他說道:師父,弟子告退!燕兒,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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