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八年(1643年)八月十四日的早晨,一身孝服的多爾袞早早的向崇政殿趕去。就在五天前,正值壯年的清天聰皇帝皇太極突然駕崩。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猶如在平靜的湖麵上丟下的石頭。一時間一場圍繞著新君嗣位的權利鬥爭在八旗貴族中展開了。若論資力和實力,有權問鼎皇位的有禮親王代善、睿親王多爾袞和肅親王毫格。


    其中禮親王代善掌有兩紅旗,論資力和實力都比其他人來得有利。不過代善已經年過花甲。再加上早年爭奪皇位敗給了皇太極。現在的代善對於皇位什麽的已經看得很淡了。


    而太宗的長子毫格呼聲最高。時年三十五歲的毫格,可謂正值年富力強。並擁有皇太極生前統領的兩黃旗大臣支持。再加上代善的兩紅旗、濟爾哈朗掌握的鑲藍旗以及他自己控製的正藍旗。


    相比較而言多爾袞所掌握的兩白旗勢力就顯得稍微若些了。麵對眼前的強敵多爾袞自己也有些彷徨。他不禁想起了那天多鐸和阿濟格雙雙跪在自己麵前不斷的追問自己:“你為什麽就不答應呢?莫非是怕那些兩黃旗大臣麽!舅舅阿布泰和固山額真阿山都表態了。兩黃旗大臣中的親戚都希望你繼承皇位啊!”麵對著弟弟多鐸期盼的眼神多爾袞最終也沒有輕易的表態。但他還是聽任多鐸和阿濟格為他四處奔走聯絡。若說這皇位多爾袞確實是已經窺視許久的。可是偏偏皇阿瑪將皇位給了皇兄皇太極。如今皇兄仙逝,這皇位仿佛又在遠處向著自己招手。可這次又遇到了肅親王毫格這個強有力的對手。就在先前多爾袞還去過三官廟詢問兩黃旗中最有威望的大臣索尼對於皇位繼承人的意見。可得到的回答卻讓多爾袞心涼了半截。索尼直言不諱的回答道:“先帝有許多皇子在。必立其一。”


    多爾袞知道這是在盛京,要是沒有兩黃旗的支持,誰也別想繼承這皇位。心事重重的多爾袞不知不覺的已經來到了崇政殿外。隻見不遠處,大清門外,兩黃旗大臣們已經匯集在那裏了。個個手持配劍,麵呈怒色。而兩黃旗的護軍更是已經彎弓搭箭,將崇政殿團團包圍。整個崇政殿透著股肅殺的氣氛。


    多爾袞裝做著沒看見徑直的走上了台階。剛要入殿卻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他一回首,卻見一個渾身縞素的少*婦正站在殿角的玉柱旁。身邊還站著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對於多爾袞來說這眼睛這容貌是再也熟悉不過的了。很難想象過了這麽多年眼前的大玉兒還是象當初在科爾沁草原上那樣明豔動人。銀裝素裹的她現在顯得更為柔弱嬌豔了。麵對多爾袞的眼睛已經身為莊妃的大玉兒連忙轉開自己的視線。多爾袞也發現自己這麽直視自己的皇嫂頗為不妥連忙移開了視線。對著莊妃母子行了個禮。當他抬起頭時,莊妃母子已經消失在了宮闈之中。整了整自己的情緒,深深吸口氣的多爾袞踏進了崇政殿。從這一刻起多爾袞又恢複了往日的精明幹練。


    此時的崇政殿內,兩派人員,截然分坐兩旁。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代善、多爾袞、濟爾哈朗、毫格等親王坐在上首。


    濟爾哈朗率先發言道:“諸位,先帝留有子嗣。由皇子繼位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隻不過先帝子嗣眾多。究竟該選哪一位呢?”


    麵對濟爾哈朗的說法阿濟格連忙跳起來插嘴道:“皇上乃是一國之君。當然要文武雙全、謀略蓋世。當今朝廷也隻有睿親王能擔當此任。”


    “武英郡王所言極是,睿親王文韜武略誰人能比。立睿親王為主,乃是咱大清之福。”一旁的多鐸連忙附和道。


    “兩黃旗決不同意由睿親王繼位。既然有皇長子在,又怎能由睿親王繼位!”索尼堅決的反對道。


    而多鐸見多爾袞到現在這地步還不站出來表明心機。於是急道:“睿親王,要是你也不同意的話。那就應該立我為帝。我多鐸的名字本來就是列入太祖遺詔的。”


    誰知一直沒作聲的多爾袞馬上反駁道:“肅親王的名字也在太祖的遺詔之中,不是隻有你的名字。”


    碰了一鼻子灰的多鐸不假思索的說道:“不立我。那就立長。就該立禮親王代善。”


    冷不丁被提名的代善連忙開口道:“睿親王要是答應繼位。那當然是大清的福分。要不然的話,豪格作為先帝的長子。也應繼承大統。而老夫已經年老體衰。力難勝任。”


    被代善這麽和稀泥的一說。多鐸和阿濟格立即又開始請多爾袞即位,而兩白旗的大臣們也乘機起哄起來。


    目睹多爾袞兄弟的表演,豪格異常的氣憤。他深知自己就算是要自立。兩白旗的大臣們肯定也會拒絕。於是為了借兩黃旗大臣威逼多爾袞,豪格故意自嘲道:“我豪格福小德薄,哪能擔此重任呢?你們繼續議,立誰我都沒意見。”說完起身裝做要走的樣子。


    這下可好索尼和螯拜等兩黃旗大臣立即拔劍齊聲說道:“我等,吃的是先皇的飯,穿的是先皇的衣,先帝的養育之恩比天大、比海深,如果不立先帝的兒子。我們寧願一死,跟隨先帝。”


    此時窗外人影穿動,不一會兒殿外的兩黃旗臣子們便齊聲高呼道:“立皇子!立皇子!”


    多爾袞知道此時隻要稍微走錯一步,勢必會引起一場兵變。一瞬間許多個念頭在他心中閃過。是就此退出還是大不了火並一場。就在多爾袞矛盾不已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腦海。那是大玉兒秀麗的容顏與婀娜的身姿。真是的,這時候還想這些。就在多爾袞想要自嘲時,一個念頭閃過了他的腦海。他的眼睛不禁一亮。在心中打定主意的多爾袞起身宣布道:“我們本是,一族同胞,滿洲男兒怎能自相殘殺呢?我多爾袞在此表明決不自主,立君大事還望各位王爺、大人多多思量。切不可意氣用事。先帝屍骨未寒,我們卻要血濺崇政殿,如何對得起大清的列祖列宗。”


    麵對多爾袞一番大義凜然的說辭以及決不自主的表態。兩黃旗大臣一時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了。而一旁的毫格則頗不一為然的哼了一聲又坐回了原位。


    多爾袞見氣氛稍稍有了些緩和便繼續開口說道:“既然現在肅親王謙讓退出,沒有即位之意。那就另立其他皇子即位。不過,其他的幾個皇子年紀尚幼,就由我和鄭親王左右輔政,共管八旗事務,待到幼帝成年之後,當即歸政。”


    “哦,那以睿親王之見該立哪位皇子呢?”索尼不禁問道。隻要立的是皇子,兩黃旗仍是天子自將之旗。


    隻見多爾袞一字一頓的說道:“九皇子福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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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原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端著醇香的米酒倚靠在回廊旁的孫露看著窗外一輪明月不禁想起從前在家過中秋的情景。雖然中秋還沒到但陳家明他們便已經吵嚷著要搞什麽賞月會。於是一幫人便在八月十四在南園開起了賞月詩會。


    既然是詩會,那當然就要吟詩做文咯。可是孫露雖然已經拜陳子壯為師。但她的國學水平比起陳家明他們來還隻能算是小兒科。為了不顯醜孫露也隻好推說出去透透氣一個人躲到了這裏。莫名其妙的來到明朝已經快四年了。雖然她一直努力著使自己溶入這個時代。但往往在夜深人靜仍然會感到陣陣的孤獨。


    想到這裏孫露下意識的摸出了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個吊墜。現在也隻有這個吊墜還能證明孫露原來的出處。看著月光下的吊墜,孫露不禁心想:不知家裏人怎樣了。或許也在看著明月想著自己這個不孝的女兒吧。那峰呢?現在該畢業了吧。忙著找工作?還是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不過這些好象與自己都已經無關了。現在的自己已經不在是當初的自己了。混跡於各方勢力之間。利用著一切可利用的事物,象藤蔓植物般為自己創造最有利的條件。孫露深深的感受到許多事一但開始就決不能回頭。一回頭身後便已經是萬丈深淵了。


    當然孫露並沒有後悔。畢竟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雖然表麵上孫露很是風光控製著香江商會、控製著議會、控製複興黨。但孫露知道真正讓她這個女子控製一切的隻有兩樣東西。一樣是商人、工廠主、新地主們的支持。可這所謂支持是建立在廣東這些年高速發展的基礎上的。這種近乎奇跡般的發展與整個大環境惡劣的形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從而使許多人被這些表象蒙蔽了雙眼以為照這樣發展下去就能萬事大吉。隻有孫露自己清楚這些表象下麵的隱藏著多麽暗潮洶湧的危機。農業問題、經濟問題、就業問題等等。稍稍處理不當就會引來舊勢力的反撲。


    另一樣則是孫露現在手裏的兵權。由於義勇軍是傭兵製的。所以義勇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孫露自己的親兵。再加上這些年香江商會在廣東推廣的土地政策使她在百姓中擁有了無比的聲望。這也使她在廣東官軍的下級官兵中有了一定的威望。孫露知道隻有勞勞抓住兵權才是她以後奮鬥的真正基礎。沒了這個以自己一個女子的身份是什麽也幹不了的。


    以上的這兩條促成了孫露現在在廣東的地位。而最為微妙的莫過於孫露現在與廣東官府和士紳們的關係了。到目前為止孫露所做的一切還沒超出廣東官府的底線。也就是現在她還是忠於朝廷的。雖然孫露以女子的身份擁有了廣東的兵權。但這在那些官僚看來孫露充其量也不過是“廣東的秦良玉”。這一觀點也使得嶺南的士大夫們並沒怎麽為難自己。但這也使得孫露一直被排斥在正統之外。複興黨的影響力也被局限在了農、工、商、軍的範圍。而《複興黨宣言》其實也隻是流於表麵的東西很難在儒林造成什麽影響。總的來說對於“仕”的影響不大。以陳子壯、陳邦彥等人為帶表的知識分子雖然站在自己這邊。但他們應該是屬於異類的。


    現在的問題是自己早晚是要和明朝廷發生分歧的。到時候這些人還會一如既往的支持自己嗎?孫露對此很沒底?昨天特科從盛京傳來的皇太極駕崩的消息。對於這個消息孫露底下的幕僚們都發表了各自對於滿清日後走向的看法。了解曆史的孫露當然知道最後的結果是由睿親王和鄭親王輔政、九皇子福臨即位改年號為順治。不過正的身處其中後孫露還是有些不安。


    “子慧(陳子壯給孫露取的字),原來你在這裏啊。”


    “啊,是老師啊。”孫露回頭卻見陳子壯正笑吟吟的站在自己的身後。


    “大家玩的都很高興呢。可一轉眼就沒了你的蹤影。原來一個人躲到這兒來了。”


    “今天可是詩會啊。學生肚子裏的這點墨水老師也清楚的。還別獻醜了吧。”被陳子壯逮到的孫露不好意思的說道。


    “算了。或許你的興趣並不在此。子慧你是否也在想關於滿清的皇位之掙呢?”對於孫露在詩詞上的低造旨陳子壯也是頗為無奈。但他知道孫露在大事件上總有一套獨特的見解。


    “是也不是,其實沒什麽好想的。”孫露毫不在意的回答道。


    “哦,那你認為清廷最後的走勢會怎樣呢?”陳子壯好奇的問道。


    “學生認為清廷最後會立皇太極的一個幼子繼承皇位。由睿親王和鄭親王左右輔,政共管八旗事務。”孫露不緊不慢的說道。


    聽了孫露的回答陳子壯不由的在心中一驚。於是他盯著孫露看了許久才緩緩的說道:“恩,此計權衡了各方的利益。對於滿清來說確是眾多結局中最好的一個。”


    “不過,對於大明來說卻是最壞的一個不是嗎?老師。”孫露故意問道。


    “無論未來滿清的走向如何,紫禁城的結局都不會好到哪兒去不是嗎?”陳子壯反問道。


    “老師的意思是?”麵對陳子壯的回答孫露心中不由一動。。


    “病入膏肓,藥石無效。”陳子壯品了口酒回答道。


    “是啊,藥石無效。”孫露會意的舉起了酒杯向陳子壯敬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此時遠在紫禁城的崇禎皇帝並不知曉自己的命運在這一刻被徹底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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