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兵部尚書史可法參見唐王殿下。”


    “臣,襄樊總督孫露參見唐王殿下。”


    “唐王千歲,千歲,千千歲。”一班大臣在史可法和孫露的帶領下全部跪地高呼起來。


    看著帶領眾臣迎接自己的孫露,剛下船的朱聿鍵忽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年前剛剛被赦免的自己。身邊隻有張公公等幾個親信。除了一個王爺的頭銜可謂是無權無勢。在諸王中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個。直到在杭州遇見了這個女人和她做了這麽一個交易。當時的她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武將。手下的人馬在當時看來真是少可憐。可轉眼一年過去了自己如今還是個“空頭王爺”。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卻已經成了支手遮天的人物。經過了張公公那件事後朱聿鍵明白了一個道理自己目前的生死全掌控在這個女人及她的同黨手中。隻有照他們的話去做才能保有一線的生機。想到這裏的朱聿鍵極有風度說道:“列位大人快快請起。”


    “謝唐王千歲。”史可法站起了身不由的順勢抬頭瞟了唐王一眼。隻見朱聿鍵身著一件月牙白色鑲有金邊的袍子,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胡子略微有些花白。和其他藩王拖家帶眷的情形不同。唐王的身後隻跟著義勇軍的參謀長蕭雲以及兩個義勇軍士兵。看著唐王寒酸的樣子史可法不禁在心中打起了鼓:這就是孫露等人極力推舉登基的人嗎?怎麽這麽寒酸!連個起碼的宮女太監都沒有。但從氣質上來看這個唐王確實比福王要有皇族的氣勢。比起文弱的潞王又多了一分的英氣。不過有關這個唐王的傳聞可不怎麽好啊。崇禎九年時他就因率兵勤王擅離南陽獲罪。也因此一直得不到其他大臣的支持。孫露怎麽會支持這麽一個不安分的角色呢?文弱而又有德的潞王不是更好些麽。史可法百思不得其解。算了,要麻煩也是那女人的問題。正當史可法打量著唐王時,卻見孫露上前迎道:“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殿下請。”


    “啊,有勞孫將軍了。有勞列位大人了。”朱聿鍵平易近人的拱著手隨著孫露等人來到了馬車前。在穿過文武大臣的隊列時,朱聿鍵下意識的快速掃視了一下眾人。讓他失望的是在這些官員中沒有一個人是他認識的。甚至連起碼的映象都沒有。他離開南京的一年可謂是徹底斷絕了同朝廷大臣們的聯係。如今唯一和自己有一麵之緣的也隻有孫露。雖然心中滿是惆悵但朱聿鍵還是微笑隨孫露上了馬車。而史可法則同另外幾個官員上了後麵的轎子。


    當然此時的孫露和朱聿鍵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上車的一瞬間一雙惡毒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他們的背影。此人正是戶部尚書黃道周。對於黃道周來說孫露和唐王無疑是狼狽為奸的代名詞。他們倆一個是手握重兵把持朝政佞臣;一個曾經違反祖宗家法擅自帶兵的奸王。若是真讓他們得逞這朝政豈不是比福王馬士英一夥當政時更為黑暗。不,決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決不能讓沈猶龍那幫“粵黨”把持朝政。一想到沈猶龍在杭州迎接潞王時那副傲慢的樣子黃道周氣就不打一出來。他沈猶龍不過是個小小的兵部左侍郎卻敢在自己麵前如此的放肆。可惜潞王太軟弱了。竟然被他這麽一嚇唬就乖乖來了南京。如今處處守製於人。想到這裏黃道周不禁歎了口氣。而他所詛咒的兩人也早已經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眾位見正角都走了。也都上了各自的轎子。有些憤憤不平的黃道周剛想入轎。卻見錢謙益微笑著向他拱手道:“黃尚書這麽快就回去啦。我與沈大人他們恰巧有場詩會。素聞大人文才出眾不如一起來吧。”


    “是,錢尚書啊。”黃道周冷冷的拱了拱手。看著眼前滿麵春風的錢謙益他在心中不禁罵道:真是恬不知恥的老滑頭。竟然編出了這麽一個五大臣的名單。她孫露不過是個女子。又是商賈出身。根本沒讀過一天的聖賢書隻是靠著一幫武夫的幫助打了幾次勝仗卻能列於五大臣之首。更為可笑的是名單上還有沈猶龍的名字。錢謙益好歹也是禮部的尚書竟然將一個品級比自己底的官員列入議政五大臣之列。這不全亂了套了嘛。朝綱何在!祖宗家法何在!哼,也難怪。沈猶龍雖然在閩粵為官但卻是鬆江府人士。也算半個“浙黨”。你錢謙益當然同他一個鼻孔出氣。越想越憤然的黃道周擺出了一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架勢回敬了句:“抱歉公務繁忙。就此別過。”便頭也不回的鑽進了轎子。


    看著黃道周的轎子漸漸的遠去錢謙益臉上謙和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絲殘酷的冷笑。若是此刻他的妻子柳如是看到他如此這般模樣。一定不會相信自己的夫君竟然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卻聽他從口中狠狠的冒出了一句:“哼,不識抬舉的老東西。”


    與此同時,還在馬車上的孫露並不知曉南京新的一輪“黨掙”又將拉開序幕。此刻寬敞的車廂裏隻有她同朱聿鍵二人。這是一輛四輪馬車,是孫露特意讓人從廣東運過來。行駛在平整的馬路上又快又穩。說實話比起上次在杭州的會麵朱聿鍵銳氣少了不少。不知蕭雲他們對他做過什麽。眼前的這個王爺並沒有想上次那般口出狂言。顯得穩妥了許多。卻不知他這真是被磨去了銳氣呢?還是一時的韜光養晦。隻見孫露禮貌的問候道:“王爺這次從海路來。一路辛苦了吧。路上若有照顧不周之處還請王爺諒解。”


    “那裏,蕭將軍這一路上對孤王都照顧周到。照顧周到。”朱聿鍵唯唯諾諾的回答道。剛才在碼頭上他還沒感覺。但此刻他同孫露單獨相處之後就深深的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坐在車上的朱聿鍵甚至不敢就此直視孫露的眼睛。那種如刀刃般銳利的眼神直指人心。他深刻的感受到眼前的這個女人同一年前簡直判若兩人。其實不隻是朱聿鍵有這種感受就連沈猶龍等人也隱約感受到了孫露的這種氣勢。這是經過血與火的考驗才能擁有的氣勢。


    看著朱聿鍵口是心非的樣子孫露嘲弄的一笑問道:“噫?這次就隻有殿下一人前來嗎?張公公沒同殿下一起來南京?”


    “這,”朱聿鍵的額頭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過了半晌他用袖子擦了擦額頭尷尬的回答道:“張公公年事已高在孤王來南京前不幸過逝了。”


    “張公公是在殿下離開廣東前去世的?好象不是吧。他是死在船上的不是嗎?”孫露死死的盯著朱聿鍵不置可否的反問道。


    “是,是。是孤王記錯了。記錯了。”朱聿鍵略帶哭腔的回道。他覺得孫露的眼睛掃到哪兒,哪兒就一陣冷颼颼的。而她那咄咄逼人的氣勢更是讓朱聿鍵喘不過氣來。


    終於孫露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隻見她順手從身旁的夾層中拿出了一瓶酒和兩個高腳玻璃杯。“砰”的一聲瓶蓋被打開了,車箱內頓時酒香四溢。孫露將其中一杯酒遞給了朱聿鍵嫣然一笑道:“殿下看起來很緊張啊。來喝杯酒壓壓驚吧。這可是從遙遠的法蘭西運來的白蘭地。1544年的哦。”朱聿鍵尷尬的一笑看了看手中的酒杯,終於鼓起勇氣將白蘭地一飲而盡。看著朱聿鍵以視死如歸的架勢將白蘭地一口悶。孫露不由的莞兒一笑道:“殿下,算起來離我們上次見麵也快一年了。這一年中發生許多事。不知殿下是否還記得當初孫露與殿下的約定。”


    “這,那時是孤王輕狂了,輕狂了。全當說笑吧。”朱聿鍵苦笑著回應道。


    “看來殿下是有些誤會了。約定就是約定。所謂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孫露是個生意人。做生意就要講信用。所以孫露答應過的事就一定回兌現。”孫露又給朱聿鍵斟了杯酒繼續說道:“張公公的事也是事出無奈。我朝的弊端相比身為皇族的殿下比孫露更為清楚。曆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還請殿下見諒。”


    “孫將軍的苦心孤王明白。孤王明白。”聽孫露這麽一說朱聿鍵的心安定了不少。看來這女人還是想利用自己的。其實對張公公的死她早已看開了。不過是個奴才,犯不著為此得罪眼前這棵大樹。


    “殿下能明白孫露的苦心就好。”孫露點頭繼續說道:“不過殿下,孫露雖然是個商人。但也同時也是個軍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既然孫露遵照約定給了殿下皇位。相對的殿下也該有些付出不是麽?畢竟想坐這個位置的人不少。他們同樣也出得起價錢。”


    “這,”朱聿鍵又是一驚。他沒想到孫露會這麽直截了當的提起皇位的事。那口氣就象是在叫賣一件貨物。這女人還真是膽大妄為啊。連皇位都敢叫賣。不過比起其他的藩王自己確實沒有什麽本錢。於是朱聿鍵攤了攤手道:“正如孫將軍所見,孤王除了一個空頭銜。什麽都沒有。至於什麽封王封侯的想必其他諸王也能兌現。以將軍的實力恐怕也看不上這些吧。”


    聰明,真聰明。自己扶植這麽一個聰明人做皇帝是不是在自找麻煩。孫露在心中不禁苦笑道。不過眼前朱聿鍵相比其他藩王來說還算好一些。首先,他目前在南京沒有黨羽;其次,朱聿鍵的名聲雖然沒有朱由崧那麽差。但在諸王中也算是口碑不佳的。不象潞王那樣受到那些儒生的吹捧;最後,也是最無奈的一點就是廣東的那些財閥們已經認準朱聿鍵做他們的代言人了。其實無論選誰做皇帝孫露都是要冒風險的。這一點從多爾袞的結局上就可以看出了。扶植一個6歲的孩童都可能弄得鞭屍下場。可見政治這東西不是好玩的。但現在不是去考慮自己最後下場的時刻,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堅定不移的走下去。於是孫露嘿嘿一笑道:“殿下可以先收貨再付帳嘛。就象商會的股份製一樣。既然我等投資讓殿下登上了皇位。也算是有了一部分股份。那麽相應的我們也該得到自己應有的那份權利和利益。說白了就是要和殿下分享權利。”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的。”朱聿鍵連連稱是道。其實對於孫露所說的股份他並沒有什麽概念。朱聿鍵清楚以自己現在的情況做了皇帝還不是她孫露的傀儡。都談到這份上了大明皇帝的寶座看來自己是坐定了。


    “殿下或許現在有些不舒服。畢竟原本至高無上的皇帝被人分去權利不好受。但孫露在此可以保證殿下日後得到的東西絕對會比大明曆代皇帝都要來得多。水能浮舟,亦能覆舟,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請殿下謹記這點。”孫露舉起酒杯說道。


    “孫將軍放心。孤王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孫將軍的再造之恩朱聿鍵永身難忘。”說完朱聿鍵一仰脖子將酒喝了個精光。此時的他已經顧不得權利被分的問題。他的眼中隻有那唾手可得的皇位。對孫露更是千恩萬謝的。大概是酒精作祟朱聿鍵蒼白的臉頰泛起了紅暈。隻見他激動的說道:“不如這樣,我倆象上次那樣擊掌為誓如何?”


    “這是樁大買賣。光口頭協議是不夠的。要有契約為證。”孫露擺擺手道。


    “契約?”朱聿鍵一聽還要簽契約不禁皺了一下眉頭。這不是要自己簽賣身契嘛。不管了,簽就簽。反正是賣身做皇帝又不是賣身做奴隸。於是他一咬牙道:“孫將軍,契約呢?孤王現在就簽。”


    “殿下,別急嘛。這份契約得要等到殿下登基後再簽。” 孫露優雅的將杯中的白蘭地一飲而盡。就在此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朱聿鍵在南京的官邸到了。孫露放下酒杯恭敬的將朱聿鍵迎下了車。在朱聿鍵下車的那一瞬間孫露忽然在他耳邊輕輕耳語道:“殿下,契約從這一刻起生效。祝願我們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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