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新年的腳步漸漸臨近時,中原的戰事也是一再地**迭起。隆武五年十一月,明清兩軍主力隔黃河對峙。清軍引水三麵環寨,一麵依托堡壘,妄圖借此與明軍展開持久的拉鋸戰。麵對於清軍堅固的工事孫露亦顯得毫不遜色。對自己部隊的戰場作戰能力充滿信心的她,在農曆十一月二十五日,悍然下令全軍從正麵強渡黃河攻取敵要塞。在一支人數超過自己的敵軍麵前強渡河流天險,並進攻要塞,這在當時看來無疑是大膽而又罕見的決策。孫露的這一決定在一開始時甚至還遭到了不少將領的勸柬。可結果在二十五日的孟津之戰,明軍在炮火和煙幕的掩護下成功強渡黃河,並擊潰敵軍。而黃河沿岸駐守的其餘數萬清軍亦在明軍渡河後全線崩潰。投降、潰逃、兵變就象瘟疫一般迅速在清軍當中蔓延。孟津一戰不但證明了明軍戰鬥工兵獨一無二的戰鬥力。更證實了孫露之前的種種判斷。清軍雖然看似人數眾多,又有堅固的要塞作依托,但其在質量和士氣上均不及明軍。清軍的魯冀防線就象是一個龐大而又臃腫的氣球。而孫露所率的近衛軍就象是一根尖銳的芒刺,輕而易舉的就能紮破這個龐然大物。


    麵對明軍勢如破竹的進攻,坐鎮懷慶的多爾袞起初也大大地吃了一驚。清軍事先並未料到孫露的進攻會如此的快速、堅決。明軍更是在渡河後毫不猶豫地直接實施戰役追擊,力圖將突破轉變為突進。不過多爾袞終究是多爾袞,老謀深算的他很快就站穩了腳跟。並分析出了對手與自身的弱點本質,力求揚長避短。經過先前的分析多爾袞同他的幕僚們清楚的知道,清軍即使能在數量上超過明軍,可在質量上也遠不是對方的對手。而明軍的隱在威脅則是來自於其背後的朝堂以及過快的進軍速度。多爾袞和孫露本人一樣,都清楚此次的北伐之戰不單單隻是沙場上的爭奪,其更是朝堂之爭的延伸。政局或許能左右戰局,同樣的戰局亦能左右政局。因此審時奪度的多爾袞最後決定,不與孫露的主力正麵過招,也不理會山西、山海關等地的求救。而是主動退出懷慶府,將戰線收縮至衛輝、大名兩府鞏固防線招兵買馬。另派出八旗精銳騎兵偷襲明軍的輜重補給,滋擾孫露的後路。


    而事實也正如多爾袞所分析的那樣,由於孫露的主力一路追擊未曾休整,導致補給線拉得過長後路空虛。這無疑給八旗騎兵長途奔襲提供了絕佳的機會。在連續數次成功打擊明軍補給線後。多爾袞竟也大膽地親自率軍調頭迂回突襲陳橋,企圖切斷孫露的後路。


    多爾袞這招無疑正打在了孫露的痛處。雖然意識到了自己目前所處位置的尷尬,但孫露也不願意就此放棄已經到手的戰略主動權,跟著多爾袞的拍子跳舞。十二月十六日,孫露舉全軍之力不顧陳橋之圍,轉而全力圍攻衛輝府,以求圍魏救趙逼多爾袞放棄陳橋。但多爾袞同樣也不為所動。全然不顧衛輝之圍的他依舊率軍猛攻陳橋。並命令山東的承澤郡王碩塞放棄山東部分要塞轉而與其會師,大有渡黃河南下圍攻開封之意。


    多爾袞的這一瘋狂舉動無疑打亂了孫露事先的種種部署。無論多爾袞是否真的會渡黃河圍攻,孫露都不可能對其置之不理。因此在獲悉多爾袞與碩塞部準備會師的消息後,孫露決定留下張家玉部繼續圍攻衛輝要塞。自己則親率近衛師,晝夜兼程回援陳橋,企圖趕在多爾袞與碩塞會合之前隔開這兩支部隊。這是個極為冒險的決定,毫無疑問孫露帶去的兵力實在是太弱了。雖然她希望以雷霆般的速度和奇襲的心理震撼力來取勝。可以步兵和炮兵為主的明軍在缺乏艦隊的支援的情況下是跑不過清軍的。雖然近衛軍盡了最大的努力,但孫露的的遠程奔襲最終還是晚了一天,未能阻止多爾袞和碩塞兩軍在陳橋的會師。而此時的孫露身邊僅1萬3千餘人。麵對多爾袞的6萬大軍,她不得不退入封丘據險而守,同時傳令山東的姚金率第七野戰師火速前來支援。


    然而麵對人數遠劣與己的明軍,多爾袞這次卻顯得異常謹慎。清軍盡管占有數量上的絕對優勢,但多爾袞仍然擔心自己的軍隊素質不如孫露。因此對戰場上一決勝負並沒有多大的把握。這次多爾袞隻是在城外紮營跟明軍對峙,采取圍而不攻的戰法。力圖通過圍困孫露來牽製明軍總體的動向,以求扭轉清軍在中原其他戰場的劣勢。因此,就算在明第七野戰師同孫露會師後,雙方依然保持了相當一段時間的對峙。


    這種對峙狀態無論是對孫露,還是對多爾袞來說都是異常微妙的。就以陳橋、封丘的範圍來說孫露所率明軍的戰略地位極其不利。而就整個中原的戰局來說多爾袞所率清軍的戰略態勢卻又是極其惡劣的。孫露和多爾袞就象兩個舞者,雖精於舞技,卻都不肯隨著對方的拍子跳舞。這樣做的結果,自然是打亂了雙方各自的部署,使得明清之間的戰局變得異常撲朔迷離起來。可無論這兩個主帥心中做何打算,有一個問題是雙方都要麵對的。那就是糧食!孫露的近衛師在與第七野戰師回合後總兵力達到了3萬餘人。多爾袞的總兵力也達到了6萬之眾。然而封丘隻是一個巴掌大的小城池,連年的戰火使得城池附近的糧草短缺。由此明軍和清軍將同樣麵臨著補給上的困難。


    然而在兩軍對壘中年輕的孫露似乎更要沉不住氣一些。雖說在人數上處於劣勢,但明軍的士氣卻十分高昂。作為主帥的孫露亦每日出城派兵向多爾袞提出挑戰。可老奸巨滑的多爾袞就是堅壁不出。期間孫露曾三次強攻清軍營壘,打算冒險重演孟津口之戰的一幕。可實際效果卻並不理想,除了圖增一些傷亡外,明軍未曾撈到什麽好處。至於明軍在濟南、衛輝、順德等地展開的要塞攻防戰進行得也十分艱難。原本看似紙老虎一般的魯冀防線似乎到了這一刻才發揮出其猙獰的一麵。於是原本一路高歌猛進的明軍不得不接受了一個鬱悶的春節。


    除夕夜,封丘城的大街小巷上燈火通明,似乎要將夜空照成白晝一般。此時此刻站在城樓之上的孫露正看著底下熙熙攘攘的老百姓,同身邊的軍官們一起迎接隆武六年的到來。就算是在許多年後城中的百姓依然能清晰的記得隆武五年的這個除夕夜。沒有煙花、沒有充足的食物,有的隻是城外數萬辮子軍。但封丘百姓既沒有恐慌,也沒有唉聲歎氣,更沒有怨天尤人。相反,他們用各自能找到的任何方式慶祝著這個特殊的春節。因為城中有他們的子弟兵,有他們的首相大人。人們堅信城中駐紮的明軍一定能夠打敗韃子。隻要度過了這年關,來年定是個太平年。


    眼看著封丘軍民們熱情而又期盼的神情,這一刻孫露深切的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的重擔。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歎無謂的戰爭持續得實在是太久了,是該結束這亂世的時刻了。可就在此時,忽然一陣寒風掠過城頭,打了個寒戰的孫露不由豎起了耳朵來。卻聽她疑惑地問道:“我是不是聽錯了,怎麽好象有笛聲傳來啊?”


    孫露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也好奇地靜下心傾聽起來。果然,正如孫露所言,風中確實傳來一陣陣若隱若現的笛聲。卻聽那笛聲時而雄渾壯大,時而纖細優美。引得眾人不禁放下了酒杯,紛紛潛心欣賞起來。


    “該不會是,樓下樂坊的演奏吧。”一個軍官大煞風景的開口道。


    “不,不是樓下的絲竹之樂。這應該是從對麵大營傳來的。”仔細傾聽了半晌後,姚金指著對麵同樣燈火通明的大營肯定道。


    “這麽一聽,笛聲好象確實是從對麵傳來的。真沒想到胡虜之中還有如此的玉笛名手。是洪彥演嗎?還是隨行的其他漢官?”一旁的隨軍前來的史可法也低下頭,一邊細聽著夜色中流動的笛聲,一邊認真辨別起來。其他幾個文官聽罷也跟著一起交頭接耳地暗自猜測。但眾人似乎都不能肯定那名笛手的身份。因為在明朝技法比他高的人大有人在,可能吹出如此雄壯豁達感覺的卻是鳳毛麟角。究竟是什麽人在這個除夕夜麵對即將到來的惡戰從容弄笛呢。


    “是睿親王多爾袞。”角落裏一直沒作聲的博洛突然開口解答了眾人的疑問。雖然這次博洛所帶的教導團也被編入了孫露的直屬師。但到目前為止教導團都還沒參加過正式戰鬥。博洛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前方的戰鬥多半是輪不到了。而孫露此次帶他來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無論孫露有什麽打算。對於博洛本人來說身著明軍軍裝,坐在明軍的城頭上,傾聽自己叔叔的笛聲,本來就是一樁詭異的事。


    “你是說,著吹笛子的人是多爾袞?”覺得難以置信的姚金驚愕地問道。不止是他就連其他的將官們也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麵對眾人的質疑博洛卻隻是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在得到博洛的證實後,孫露感慨的說道:“真沒想到多爾袞還有這一手。即使知道那是敵陣傳來的曲子也依然會聽得入神。還以為夷狄出身滿人都與風雅無緣,結果現在反倒是我像個毫不懂風雅的田夫野人呢。”


    孫露半開玩笑的自嘲立刻引來了眾人會心的一笑。在同孫露相處久了之後,大多數將領大臣也都摸清了她的脾氣。知道他們的首相大人從不會忌諱自己低微的出身。倒是一旁的博洛象是多喝了幾杯,有些放肆地反問道:“怎麽會呢?首相大人,我們滿人可及不上你們漢人狡猾啊。”


    麵對博洛似是而非的提問,孫露卻莞爾一笑道:“缺錢少糧時大肆洗掠我大明的城池,搶劫完後又換一副嘴臉向朝廷企喝。通過這種‘以戰求和’的方式逐步擴大自己的地盤。利用反間計除去袁崇煥將軍。趁著申甲之變打起‘為爾報君父之仇’的旗號入關。還惹得中原的一群忠臣義士更著後頭一起慷慨激昂地歡迎‘友軍’。這種扮豬吃老虎的本事,咱們可望塵莫及啊。”孫露說到這兒不由停頓了一下,望了望其他眾人。卻見史可法等幾個文臣早就羞愧的低下了頭。漢族曆來都自詡是精通計謀的民族,陰謀詭計似乎充斥著這個民族的曆史。然而事實上被譽為精英的漢族士大夫們卻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們看不起的野蠻的蠻夷所耍弄。一想到這些曆史孫露不由自主地自嘲道:“內戰內行,外戰外行。專門耍弄一些損人不利己的小聰明,這樣的智慧不要也罷。”


    孫露的一番解釋似乎也提起了博洛的興趣。卻見他不顧其他軍官不滿的眼神,自顧自的繼續問道:“首相大人如此抬舉我們滿人的計謀。難道就不擔心我們現在再耍計謀嗎?”


    “這我倒不在乎。如今建州叛軍同我大明的軍力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無論他是扮豬、扮狗、扮烏龜,還是扮其他什麽畜生,我都不管。誰不聽話,我就一悶棍上去,打到他服為止。”孫露有些無賴地說道。


    “首相大人,這話也不能這麽說。畢竟我軍是順應天命的仁義之師啊。”一旁的史可法立即跟著糾正道。他現在雖然也同意孫露的看法。可是依然不能接受孫露的這種說話方式。那粗陋而又直白的話語,有時真的是比蠻夷還蠻夷。不過似乎底下的軍官們對於孫露這樣的風格很是受用。


    “恩,史大人說的也是。”孫露會心一笑道:“不過,我也聽說史大人你寫了份挑戰書送去叛軍大營了。可有此事啊?”


    “回首相大人,確有此事,而且挑戰書已經送去了。不過,看樣子多爾袞似乎依然是按兵不動啊。看來咱們真要學諸葛亮給九酋送去一條羅裙咯。”史可法無奈的苦笑道。由於事先清軍對明軍多次的挑釁都視若枉聞。因此史可法等幾個隨軍文官便給多爾袞寫了一份充滿挑釁言語的挑戰書。然而就象史可法所言,多爾袞對此並沒有回複。


    史可法難得一次的調侃,讓在場的眾人又哄笑了一番。卻見孫露轉而將目光投到了對麵清軍陣營中,喃喃地說道:“史大人,不要擔心。相信那九酋是學不了多久的司馬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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