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楓起雲湧的東瀛列島來,金桂飄香的中華帝國卻又是另一番盛景。曆來桂花飄香之時,便是秋闈放榜之日,故此又稱桂榜。作為中華朝的開國第一科,弘武五年的科舉考試注定是一件會被載入史冊的大事件。在中原儒林看來這不僅意味著一批年輕官吏的誕生,更是一個王朝步入正軌,繁衍生息的絕佳象征。而對於那些寒窗苦讀數十載的學子們來說,紅袍金花,打馬遊街,則是他們所有人的共同夢想。但真能有幸圓此夢的古來又有幾人呢。


    弘武五年農曆八月二十五日,即是“殿試傳臚”公布考試結果的日子。這一日女皇陛下依照慣例乘輿來到金鑾殿。待到殿外奏起悠揚悅耳的中和韶樂,新科進士們便由午門進入太和殿廣場,此時內務尚書在樂曲中大聲朗讀金榜,然後從狀元、榜眼、探花到各位進士一一喝名,宣他們出班跪在殿前。中和韶樂再度奏起,王公百官和新進士一同行禮,皇帝回宮。內務部尚書手舉金榜,狀元郎跟隨其後,由專供皇帝行走的禦道和午門中門出宮,並張掛黃榜。與此同時,金陵府已在午門外為狀元準備好了傘蓋儀仗。待到黃榜張掛完畢,府尹便給狀元披上紅帶,戴上大紅花,並向狀元、榜眼、探花各敬酒一杯,扶狀元上馬,送狀元回府第。翌日,新科進士們按例到京師孔廟行禮並在孔廟大成門外刻“進士題名碑”留念。當晚,內務部便按女皇的旨意在皇城之內擺開了一場盛大的“鹿鳴宴”款待中華王朝的第一批新科進士。


    華燈初上,明月當空,禦花園中弘武女皇與皇夫並排端坐在寬敞的龍椅之上。楊禹軒和妹妹楊年華則緊緊依偎在父母身旁,瞪大著好奇的眼睛打量著眼前正在行跪拜禮的大人們。當然年幼皇子們並不知曉,那站在最前麵帶領一大幫人朝他們下跪的叔叔姐姐們個個都是帝國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不過端坐在龍椅上的孫露卻十分清楚低下的這些人代表著什麽。因此當新科進士們行完禮後,女皇陛下立刻便伸出手和藹地微笑示意道:“諸位平身。”


    “謝主龍恩。”底下的新科進士們齊聲謝恩道。繼而在場的數百人便以整齊劃一的動作站起了身。顯然這群帝國未來的棟梁在晉見女皇之前可沒少下功夫來著。而龍椅上的女皇則心滿意足地掃視一番眾人之後,將目光停留在了為首的三名傑出俊傑身上。他們便是今科的狀元、榜眼與探花。卻見女皇率先向站在最前端身著大紅袍的狀元郎開口道:“這位想必就是新科狀元郎了吧。”


    “新科狀元姚啟聖參見女皇陛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被點到名的狀元郎微微低著頭上前行禮道。


    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麵目,但從其器宇軒昂的聲線和從容自信的步伐來看,孫露覺得此人定是一個才氣橫溢,卻傲氣十足的年輕人。果然,女皇心中的判斷才剛下,那狀元郎竟然膽大妄為地抬起頭瞻仰起女皇的聖容來。如此輕浮的舉動自然是讓周圍的幾個內閣司法重臣皺起了眉頭。然而就這麽一個看似無理的舉動,卻讓孫露心頭猛然一淩。似乎想起什麽來的她,跟著欣然開口道:“聽說狀元郎是浙江會紹興人。那可太巧了,朕曾聽人說起過早年有個紹興少年在遊蕭山,遇見兩個兵卒搶掠一雙女子,於是奪了佩刀殺了那些兵卒,把受害女子放走了。他好象也叫姚啟聖啊。”


    “回陛下,那少年正是臣下。”姚啟聖毫不猶豫地承認道。


    果然!此人就是那個曆史上與施琅一起幫康熙收台灣的姚啟聖!孫露在心中忍不住如此驚呼道。其實她剛才也隻是靈光一閃隨口試探了一下而已。須知那個有關姚啟聖的故事本就是民間傳言。況且曆史早已被改變,誰又能保證姚啟聖還能在蕭山遇見那兩個倒黴的兵痞呢。若非世上真有如此湊巧之事,那就是眼前這個姚啟聖在糊弄自己。想到這裏,臉皮早就連得比牆後的女皇陛下當即不動聲色地猛然一道:“姚啟聖!斬殺帝國兵卒你可知罪!”


    然而底下的姚啟聖卻並沒有被女皇的這一喝嚇倒。卻見他當下便當著眾多文武大臣的麵,與女皇據以力爭道:“回陛下,臣下不知罪。啟聖那日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於陛下口中的受害女子。再說那兩個兵卒並非帝國將士,乃是鄉間軍閥的散兵遊勇。試問以義勇軍自詡的帝國將士怎會做出如此令人不恥之事。”


    本來孫露還想八卦一下問問姚啟聖,他老婆是不是像傳說的那樣能輕易舉起石臼如若無物。不過眼見對方這張招牌似的靈牙利嘴。再無懷疑的,女皇陛下當即爽朗的一笑道:“好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姚啟聖!你是政科的吧?”


    “回陛下,臣是政科頭名。”姚啟聖自信的回答道。


    “恩,不錯。陳愛卿啊,朕將此才俊交到你手上了,一定要為朝廷好好培養才是啊,”孫露滿意的回頭向陳邦彥點頭道。


    原來依照傳統,曆代的狀元一般都要先到翰林院任修撰,榜眼、探花任編修,其他進士任庶吉士等。到三年任期,皇帝大考翰詹分別委任。這也算是一種對官僚的專業化實習。向來注重實踐的中華朝自然也繼承這一優良傳統。隻不過中華朝對官員的專業知識要求遠比之前的朝代要高得多。因此新科進士們的實習部門也就不僅限於翰林院這樣的高文化機構。而是根據他們各自的加試成績分配到相應的內閣行政部門進行實習。於是在心中迅速評估了一番姚啟聖後,陳邦彥胸有成竹地拱手道:“遵命陛下。”


    不過在場的其他內閣大臣可不是每個都像陳邦彥那般照顧新人的。至少在朱舜水看來,這個姚啟聖儼然就是一個麻煩的刺頭。況且據他所知,在眾多進士當中姚啟聖並不是文章寫的最好的那個。他之所以被選拔為狀元,而是因為他的綜合評分名列榜首。說白了就是雜學涉獵得比較廣泛罷了。這在注重文采的眾多大臣們看來算不了什麽。若是放在從前別說狀元了,大概連進士的名次都會被排得十分靠後。因此相比之下,文采飛揚的榜眼郎傅以漸更符合傳統意義的狀元標準。當然這並不是說女皇在排名次時厚此薄彼,隻不過在女皇看來綜合素質的高低比文采的好壞對官員來說更重要。所以在讚揚了一番姚啟聖後,孫露很快就將視線放在了榜眼郎身上道:“都說今年的狀元、榜眼不分仲伯。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呢!諸位卿家你們說是嗎?”


    “陛下所言甚是。榜眼郎龍章鳳姿,一身正氣,不愧為法科頭名。”司法院的沈猶龍搖頭晃腦地附和道。其實根本不用附和什麽,眼前的傅以漸早已成了眾司法大臣心目中的良質美材。依照中國傳統,司法官員的選拔標準由“身”、“言”、“書”、“判”四個因素組成。其中,位列首位的“身”,即是指法官的外貌長相,要“體貌豐偉”。因此已過不惑之年的傅以漸怎麽看都比剛到兒立之年的姚啟聖要老成持重,更相貌堂堂得多。


    孫露又何嚐看不出沈猶龍等人的心思,於是她跟著便順水推舟的說道:“看來沈大人十分滿意榜眼郎呢。如此甚好。榜眼郎你可得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向沈大人認真學習。早日成為我中華的包希仁。”


    “是,臣定當全力以赴。不負陛下厚望。”傅以漸一個抱拳道。正如女皇所言,傅以漸在正式成為一個法官之前,必須得先要在督察院出任多年的檢察官。這過程可能隻需幾年,也可能需要幾十年。直到其通過司法院的評定取得成為法官的資格為止。因為中華朝的法官一職是需要大量司法經驗積累的。由此可見擺在傅以漸麵前的亦不是一條平坦的道路。


    對此無論是在場的新科進士,還是文武大臣都是有必要的心理準備的。誰都知道金榜高中隻說明你踏進了官僚體係。真正的奮鬥從這一刻才算是剛剛拉開序幕。普通的進士照樣能成為中央官吏、地方大員。而狀元、榜眼、探花亦可能被派去當下級官吏。不過,現場還有一批人似乎是可以超脫這一規則之外的。她們便是中華朝科舉中最為亮麗的一道風景線——女進士。雖然隻有寥寥十八人,但她們均進入了前一百名的排位。而就在這些鳳毛麟角的女進士中更是出了一名進身前三甲的女探花。她便是來自天津的白俊英。


    白俊英,字玉翠,自號荷香子,其父乃是明崇禎進士,可謂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名媛。人如其名,她本人給人的感覺確是一種猶如白荷般超凡脫俗之感。這讓同是女人的孫露看了也驚為天人,忍不住感歎道:“若是無朝另開女科,此女必為女科狀元呢。”


    可誰知年輕的白俊英卻給了女皇一個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回稟陛下,臣情願做常科的探花,也不要女科的狀元。因為臣這次是替夫赴考的。”


    “替夫赴考?這是怎麽回事?”孫露滿臉不解的回頭問道。


    “回陛下,白探花年輕孀守,她此次是為完成其夫君的心願才上京趕考的。”一旁的朱舜水連忙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聽聞此言孫露與周圍的文武大臣眼中均露出了憐憫之色。心想如此一個二八麗人卻早年守寡,真是令人惋惜。


    不過白俊英本人卻並未自憐自哀,隻見她進一步向女皇懇請道:“陛下,臣請陛下恩準將臣的功名賜予臣的夫君,好讓夫君在天之靈得以慰繼。”


    “嗯,白夫人真是重情重義之人。相信你今日能金榜提名足以告慰你夫君的在天之靈了。但考中探花的終究是白夫人你本人,而不是你的夫君。朕可以以皇帝的名義賜予你的夫君相應的功名。但夫人考取的功名還得歸夫人所有。因為白夫人你是我朝獨一無二的荷香探花啊。”孫露微笑著頷首道。


    眼見女皇如此慷慨,白俊英一時激動得不知如何作答才好。卻見她當即深深地朝女皇行禮道:“臣謝主龍恩。”


    見此情景四周的臣字們更是再次齊聲高呼道:“吾皇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這一浪高過一浪的萬歲聲中,晚宴進入了**。君臣把酒言歡之際,海軍尚書陳奇策大著舌頭向女皇請求道:“我朝第一科的鹿鳴宴辦得如此風光。陛下,可別忘記了咱們的軍校啊。”


    “陳將軍放心,軍校這次的畢業典禮,朕也會親自參加的。鹿鳴鷹揚,朕絕不厚此薄彼。”孫露點頭保證道。


    “怎麽?陛下,要去參加軍校畢業典禮?”內務尚書史可法微微一楞道。這次的鹿鳴是由內務部置辦的,可他卻從未聽說朝廷還要再辦鷹揚宴。更何況武科不是早被取消了嗎。


    眼見史可法一臉的疑惑,孫露當下就跟著解釋道:“沒有了武科不代表就沒了武狀元嘛。我朝軍校的學員個個都是驍勇的健兒,辦場筵席慶賀他們畢業也是情理所在。”


    “陛下所言甚是。就不知兩軍部對鷹揚宴何要求。好讓內務部盡早安排。”史可法慎重的問道。


    “哎咿,既是軍校的畢業典禮,那就不用內務部破費了。一切由軍部自行置辦就行。隻要史大人到時候肯賞光蒞臨就行。”陳奇策一裂嘴哈哈笑道。


    史可法心知海軍部和陸軍部向來財大氣粗,因此並沒有多言,隻是客氣地應下了邀請。而龍椅上的孫露則思略了一下向陳奇策與張煌言開口道:“那軍校一事就交由兩位將軍安排了。最好是將海、陸兩軍校的典禮擺在一起。”


    “遵命陛下。”


    眼見今日擺了鹿鳴,他日又要舉辦鷹揚。孫露的心情越發開朗起來,卻見她低下頭朝自自己的兒子柔聲問道:“軒兒,想和阿母一起騎大馬,乘大船嗎?”


    “想。”才八歲的楊禹軒不假思索地點頭道。一旁的楊念華也跟著厥起小嘴道:“我也想。”


    見此情景楊紹清不由擔心的說到道:“陛下,你該不是要帶軒兒和華兒去軍校檢閱軍隊吧。他們還那麽小怎麽騎馬啊?”


    麵於楊紹清的質疑,孫露卻則極其自豪地看著自己的一雙孩兒道:“朕的兒現在就要學會騎馬、駕船。否則他日何以縱馬穿行檢閱千軍,登船揚帆指點萬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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