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陳家明口中的貴中金屬正是黃金。自有人類曆史記載起,黃金就以其無與倫比的魅力吸引著人類。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隻要是在富產黃金的地方,隻要有貨幣,那就必然是黃金!為了尋求這奪人耀眼的光芒,歐洲人開啟了大行時代,不斷航行去尋找那傳說中的“黃金之國”。然而一直以來都被歐洲探險家視做“黃金之國”之一的中國,實質上卻是一個“貧金國”。中國古籍中的“金”往往指的是黃銅。黃金在中原大部分時間都是作為財富象征,偶爾流通,從未被中原王朝定為正式的法定貨幣。不過這一情況卻在中華朝發生了急劇的變化。


    不知從何時起,曾經在歐洲大陸風靡一時的“黃金夢”隨著海風也刮到了華夏大陸。各種有關海外寶島、黃金國的傳說以不同的版本在中原沿海各個城鎮廣為流傳。事實證明,在對黃金的頂禮膜拜之上,任何膚色、任何種族的人類都是共通的。正如當年西班牙人將從第一批從印加帝國掠奪來的黃金搬上本土,給歐洲大陸帶來的衝擊一樣。從海外大量湧進白銀,以及少數夾帶的黃金,讓中華帝國的百姓堅信海外確實存在著一個用金銀財寶堆積而成的寶地。甚至還有人認為紅毛夷就是從金銀國來的。因為他們總是用大筆的銀子向中原購買瓷器、絲綢、茶葉等貨品。在這種背景之下,弘武四年澳洲大陸的發現仿佛正是老天爺在冥冥中給予中華百姓的一個有力證明。一時間,有關陳大倌人發現黃金大陸的消息傳遍了帝國的每一個角落。中華朝的“黃金風潮”也隨之進入了一個**時期。也正因為如此,對於中華朝初期的人們來說“澳洲”一詞在很長一段時間都等同於黃金。


    掐指算來距離陳虎頭向中華女皇進獻澳洲金礦的日子也已經過去將近兩年了。這兩年以來一批又一批的中原百姓為了實現淘金夢,或是離家別親,或是拖家帶口,搭上了海船揚帆前往那四季顛倒的化外之土。沒人知曉這其中究竟有多少人能有陳虎頭那般的運氣發現新的金礦。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的,黃金移民潮給帝國在澳洲的第一座金礦帶來了大量的勞動力。金礦開采至今,當初陳虎頭登陸的陳家港附近就興建起了一個人口近萬人小城鎮。依照女皇欽賜陳虎頭的梟陽侯封號,該城被命名為梟陽府隸屬南洋宣慰撫司管轄,成為了帝國在澳洲的第一個殖民府。


    雖說澳洲黃金儲量究竟有多少,此刻誰也說不清楚。其產量亦不能與非洲、美洲相提並論。但非、美兩洲早已為歐洲列強所指染,各國更是為了掠奪當地的金銀礦藏火並不斷。而澳洲在地理上的特殊位置,使其能被完全圈入中華帝國的勢力範圍。就算歐洲人得知澳洲大陸上有金礦,也隻能被擋在馬六甲之外,眼巴巴地看著中華帝國獨享這片新大陸上的一切資源。因此對於往來於中華本土與澳洲之間的帝國船隊來說,他們的航行簡直就像是在自家的內陸湖一般的安全。


    然而就算在號稱帝國後花園的中國南海海域航行,此時此刻身為帝國太平洋艦隊第三分艦隊提督的鄭森依舊打著十二分的精神以警惕的目光觀察著周圍海域的情況。鄭森會如此謹慎倒並不是說帝國的後花園出現了什麽威脅。而是此刻在他腳下船艙中所躺著的五萬兩黃金。不錯,這些黃金正是梟陽金礦所開采出的第一批黃金。當然這些黃金在抵達南京之後還需經過進一步加工成統一為十五斤重金塊,才能被送入國庫儲藏。麵對這樣一項說困難不算困難,說輕鬆卻又不得輕鬆的差事,饒是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鄭森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好在這些日子以來,老天爺還算給麵子,艦隊一路上航行得都風平浪靜順利得很。一想到艦隊不久之後就能抵達泉州,鄭森的心情頓時就如這清澈的海風一般變得爽朗起來。自從鄭家接受朝廷的冊封之後,便再也沒有離開南京回過福建老家。而鄭森本人也是常年在外航行極少有機會回老家。因此就算隻是短暫地在泉州進行補給,依然能讓他的心頭躍躍欲試。


    可正當鄭森打算離開甲板會船長室之時,了望台上的了望手突然他報告道:“提督,前方東北方向上發現一支艦隊。看旗號好象是第二分艦隊。”


    “是的,提督,確實是咱們的第二分艦隊。”在證實了了望手的報告後,一旁的丁大副連忙將手中的望遠鏡遞給了鄭森。


    “第二分艦隊?莫不就是崔佑誠提督的艦隊吧。”在看到一支打著黑龍旗色的艦隊出現在水天一線後,鄭森放下了望遠鏡回頭問道。由於鄭森之前有將近四年的時間在護送皇夫等人出使歐洲,因此海軍中的不少提督、艦長對他來說都比較陌生。正如眼前的這個崔提督,就算兩人同屬太平洋艦隊,卻也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提督說得沒錯,黑龍軍旗是崔判官特有的標誌。”丁大副隨口回答道。卻不想一不小心就將平日裏眾人給那崔提督取的綽號給叫了出來。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丁大副剛想糾正,一旁的鄭森卻已經好奇地開口詢問起來:“崔判官?!此人長得像冷麵判官嗎?你們怎麽給長官取這樣的諢號。”


    眼見自己長官一副笑罵的模樣,丁大副自知鄭森並不介意自己喊對方的綽號。於是他跟著便嘿嘿一笑,解釋道:“提督您有所不知。其實其他艦隊私下裏都是這麽叫崔提督的。倒不是說那崔提督有多麽鐵麵無私。隻是因為他所率領的第二分艦隊一直以來都在負責將中原的流放犯押解到太平洋東邊的美洲去,所以大家才會送這麽一個諢號給他。”


    “押解流放犯去美洲?這麽說來帝國這些年的要犯都不往西北那裏送了,改流放大洋那頭去了嗎?”鄭森挑了挑眉毛問道。心想這還真同歐洲的那幫紅毛夷想到一塊兒去了。要不怎麽都說新大陸是個匪窩呢。


    “可不是嘛。要說這美洲航向開辟得還比澳洲航線稍稍早那麽些時日呢。饒是市麵上將那美洲吹得天花亂墜,但肯移民過去的良民卻是少之又少。其實這也不能怪百姓不配合。那美洲大陸與中原隔著偌大一個太平洋,這一來一回的少說也要個一年半載的。沿途連個象樣的中轉港口都沒有。相比之下澳洲四季雖與中原顛倒,又有食人番存在。可好歹中間還隔著南洋諸島,一有個風吹草動朝廷的大軍立刻就能跑去照應。既然良民不肯主動去美洲,朝廷便隻好將一些冥頑不靈的刁民往那兒流放了。”丁大副聳了聳肩膀說道。


    “哦,有這種事情?!中原與美洲相隔雖遠,可中間不是還有蝦夷群島等眾多島嶼做中轉嗎。聽說此次國會期間,蝦夷那邊的酋長還派了使節來我天朝學習禮儀呢。怎麽現在帝國在美洲的發展會如此滯緩?”鄭森略微吃驚的問道。在歐洲時,他雖也聽說不少歐洲國家將重犯流放美洲大陸,但在更多的時候美洲大陸在歐洲民眾的眼中還是一塊充滿機遇的大陸。但此刻聽自己大副的這番描述,美洲給帝國百姓的印象顯然不怎麽令人樂觀。


    “提督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其實不管是澳洲,還是美洲比之我中原那都是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普通百姓覺得自己就算是去中原西北、西南的邊陲謀生也比去那未開化的蠻荒之地來得好。若不是澳洲已然發現了金礦,想必咱們也難以在梟陽府看見熱鬧情景了。反觀那美洲喊了半天有金礦,到如今卻連半顆金砂都沒有找出來過。沒金子誰肯去那種鬼地方。”丁大副不以為然地說道。


    “美洲若是沒有金、銀,那歐洲人用什麽與我朝做生意。咱們天朝國庫裏的銀子還不是美洲的秘魯銀。”鄭森連連搖頭道。


    “提督說得是。其實屬下也就去過美洲一次。那是朝廷在北美西海岸的一個定居點,老實說那裏真是荒涼得沒話說。不過屬下也聽一些紅毛水手說過,美洲靠大西洋那邊的海岸土地肥沃,氣候宜人,十分適合定居。而南美那邊則盛產金、銀。或是咱們選的定居點不好吧。要不托馬斯老將軍這些年怎麽一直親自帶領第一分艦隊在美洲沿海活動呢。”丁大副咧嘴一笑解釋道。


    給丁大副這麽一說,鄭森也覺得在理。誰叫帝國正對著的是美洲最為荒蕪的西海岸呢。若不是女皇堅信那裏存有金礦,真的很難想象朝廷會肯花精力去北美開發西部。而鄭森個人則認為與其在北美西海岸去尋找還不知埋在哪兒一頭的金子。不如集中精力與西班牙等國爭奪資源豐富的南美。雖說帝國在南美尚沒有一塊立足之地,在地理上也有安第斯山脈和廣袤的亞馬遜熱帶雨林相阻隔。但隻要肯花精力,利用當地土著與歐洲人的分歧未嚐不能從歐洲人手中分得一杯羹。或許正是因為如此,身位帝國太平洋艦隊總指揮的托馬斯上將,這才會放棄在南京的安逸生活,置身前往太平洋的另一頭吧。


    想到這裏,一種莫名的振奮感頓時就抓住了鄭森的心。他知道如果真這樣的話,那太平洋艦隊就不再是人們口中戲稱的“太平艦隊”了。他仿佛已然能看見麥哲倫海峽上騰起的戰雲與硝煙。對於一個軍人來說沒有比這種情景更領人興奮的事情了。因為這意味著戰勳與榮耀。特別是對鄭森來說這一點尤為重要。不可否認,中華帝國的海軍是一支極其年輕的海軍。這不僅是指其成立尚不滿二十年,更是指帝國海軍上層將領那極為年輕的平均年齡。李海、施琅等人骨幹將領大多僅是而立年紀。就算是被稱為老將的托馬斯,也不過僅四十八歲而已。


    鄭森也已經過了而立之年。雖然他現在統帥著一支艦隊,卻因為沒有足夠的戰功而受封將軍。因此三十二歲的他至今還是一個上校而已。而在三年前,同是三十二歲的年紀的施琅卻已經受封中將軍銜了。更不用說那三十五歲就得到大元帥頭銜的李海提督。一想到這些,鄭森就比任何時候都渴望戰鬥,渴望戰功。卻見他微微揚起了頭望著湛藍的天空,不禁在心中默默地念叨道:三十五歲的元帥。自己現在是三十二歲,還有三年的時間……


    當鄭森仰望天空暗自發誓之時,在帝國另一頭的猶如海洋一般遼闊的草原之上,有一位二十五歲的年輕軍官也在馬背仰望同樣湛藍的天空。他便是庫布勒哲庫堡的防禦長官夏完淳。不過此時的他卻並沒有像往常那般站在庫布勒哲庫堡的城頭巡視那一成不變的大草原。而是奉命來到了呼倫貝爾府的駐軍處報到。五年枯燥乏味的守備生涯,除了為他帶來少校軍銜之外,還使其學會了許多在中原學不到的東西。同時他的心誌也在這五年中得到了極大的磨練。


    相比五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軍官,眼前的夏完淳明顯內斂了許多。而今的他已不會再為沒機會立戰功而感到焦躁不安。當然他依然會天天做夢都盼望大戰一場。隻不過這種渴望很快就被他轉化成了實際的行動。幾乎在庫布勒哲庫堡的每一天夏完淳都會認真的觀察草原的氣候變化,並將其詳盡的記錄在案。此外他還喜好親自帶領巡邏隊巡視周圍的每一寸土地,並通過與牧民打交道學習各種蒙古部落的語言和牧民們的各類生存經驗。因為隻有如此夏完淳才會覺得自己在庫布勒哲庫堡的日子並沒有白呆。


    而事實也證明了夏完淳的努力確實效果卓越。與那次在沈陽報到不同,這一次當夏完淳踏進軍部大門之時,並沒有引來周圍軍官們異樣的目光。甚至都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進入,忙碌的人群還是自顧自地做著各自的事情。如果說那次夏完淳在沈陽的給人感覺是一隻穿著軍裝的羊的話。那此刻他的已然完全成了一匹廊。他的身上帶有與其下級軍官一樣的氣味,所以很快就被狼群接納了。


    不過就在此時院子裏頭忽然又響起了一陣**。夏完淳下意識地就將頭回了過去。卻見門口已然站了一個身著筆挺軍裝,馬靴擦得鋥亮,下巴揚得高高的青年軍官。雖然此人的麵貌依稀有些生疏,但夏完淳還是一眼認出了此人。卻聽他跟著便向那人驚呼道:“世澤兄,你怎麽來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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