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赫巴魯被兩位侍衛“帶入後廳時,孫露剛好正要開始享用自己的午餐。一同坐在餐桌前的有軍務尚書蕭雲以及沃兒都宣慰司總督陳穀子。此外在女皇的身後還站著剛剛榮升為遠征軍總司令的夏完淳。不過蘇赫巴魯掃了半天都沒看見一個蒙古人的影子,顯然他是唯一一個被“請”來蒙古賓客。


    正當蘇赫巴魯被這突如其來的“殊榮”弄得戰戰兢兢之時,卻聽端坐在對麵的弘武女皇極有風度地向其邀請道:“杜爾伯特汗閣下歡迎您的到來。不介意的話,一起坐下來吃頓飯吧。”


    麵對女皇和藹可親的態度蘇赫巴魯咽了口唾沫,稍稍定了定神後老實地坐了下來。眼見對方如此聽話,孫露似乎笑得更為燦爛了。卻見她一邊示意一旁的侍從上菜,一邊語調輕鬆的說道:“都說輝騰錫勒大草原的羊羔不錯。朕和列位大人是第一次來這裏,不知味道是否如傳聞中的那麽鮮嫩。聽說天山的羊羔也是又肥又嫩,閣下在這方麵應該比朕等在行吧。”


    “陛下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有什麽話就直說。咱們蒙古漢子向來直來直往,不好你們漢人拐彎抹角的那一套。”蘇赫巴魯打斷了女皇有一搭沒一搭的話兒。他的粗魯舉動當然是引來了在場中華臣子們的怒目相視。但已然抱定破罐子破摔的他毫不在意四周那些可以殺死人的目光,依舊毫不示弱地直視著對麵的女皇。


    然而蘇赫巴魯的這一表現卻反倒是引起了孫露的興趣。老實說,她與蒙古人打交道至今還是第一次遇到態度這麽強硬韃子。不過她同時亦看穿了蘇赫巴魯強硬外表下難以掩蓋的虛弱。如果他真如自己表現得拿般有骨氣,也就不會跑來歸化了。正當孫露饒有興趣地打量對方之時,蕭雲卻毫不客氣地傲然道:“如果本官沒有記錯的話。杜爾伯特汗閣下應該是去年臘月離開葉密立河的,經科布多、阿爾泰一路輾轉至歸化,足足花了將近大半年的時間。如此長途跋涉,我朝確也應該為閣下洗塵接風才是。”


    給蕭雲這麽一提醒,蘇赫巴魯的臉色頓時就綠了起來。一股冷汗更是直往他的背脊上冒。顯然對方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蹤跡。這一路過來自己之所以能暢通無阻地來到歸化敢情都是漢人在暗地裏放水的結果。對方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是想把自己引來歸化扣下來。心亂神慌之下蘇赫巴魯腦子裏頭浮現出的都是最壞的結果。


    眼看著蘇赫巴魯臉色驟變,冷汗直冒,坐在蕭雲身旁的陳穀子當即便寬聲安慰道:“杜爾伯特汗閣下莫要誤會。女皇陛下與朝廷對閣下並沒有惡意。相反閣下不惜冒著生命危險來歸化的精神讓女皇陛下十分欽佩。想必閣下這次不遠千裏而來也是想來向朝廷解釋前嫌的吧。”


    在蕭、蘇二人你一搭我一和之間,蘇赫巴魯先前的念頭再一次浮上了心頭。卻見他趕忙一個抱拳起身道:“天朝的丈義蘇赫巴魯心領了。不錯,我這次來歸化確實是想來打探一下朝廷的虛實。但也沒有抱一定會歸順的打算。”


    “那閣下此刻已經見識了我朝的實力,也見到了朕本人。現在還在猶豫是否歸順嗎?”孫露揚起下巴問道。


    此刻侍從們已經陸陸續續地將各色菜肴端上了餐桌。一時間不大的偏廳中肉香四溢,聞得人直想流口水。而女皇的話語對於蘇赫巴魯來說其**不亞於眼前的美食。卻見他跟著便爽快地向女皇單膝下跪道:“蘇赫巴魯願意為陛下您效犬馬之勞!”


    看著底下發誓效忠的蘇赫巴魯,笑容在孫露的臉上慢慢地化了開來。隻見她欣然頷首道:“杜爾伯特汗起來吧。這菜再不吃可就要涼了。”


    “謝陛下。”認為自己已然得到女皇認可的蘇赫巴魯趕忙眉飛色舞著起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在另一邊,站在女皇身後的夏完淳向四周的侍從微微使了個眼色。便十分識相地帶著一幹人等緩緩地退出了房間。可正當他要跨出房門之時,女皇卻突然抬頭叫他道:“夏團長,你留下。就坐那邊吧。”


    眼看著女皇指著蕭尚書身旁的位置看著自己,受寵若驚的夏完淳先是楞了一下。隨即便依照女皇的命令帶上了門坐在了席間。而一旁的蕭雲和陳穀子並沒有顯得有多以外,似乎女皇的這一決定一點都不讓他們覺得唐突。反倒是夏完淳因為受到了與自己軍銜不符的待遇而表現得有些局促不安。


    酒過三旬之後,眼見自己的下屬仍然沒有進入狀態。孫露在品了口酒後將其直接介紹給了蘇赫巴魯道:“這位是新任的遠征軍總司令夏完淳中校。想必剛才在大廳中杜爾伯特汗也已見過他了。”


    “夏將軍此次名鎮杭愛山,草原之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蘇赫巴魯最是敬重英雄。來,我敬你一杯。”蘇赫巴魯端起酒碗大大咧咧地向夏完淳敬道。姑且不論蒙古人那天生豪爽的性格。光是夏完淳重創了卓特巴巴圖爾的主力親兵,還解決了那個不可一視的羅刹鬼子就足以讓蘇赫巴魯覺得大快人心了。


    而對於夏完淳來說,這也是他第一次因為杭愛山一戰接受蒙古人的敬酒。有些不適應的他謙遜的回應道:“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下官隻是一個中校,還不是將軍。”說罷他便一仰脖子喝了個幹淨。


    “好,爽快。”蘇赫巴魯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夏大人現在雖不是將軍,但早晚都會有拜將的一天。捕魚兒海那裏的羅刹鬼子不過就百十來個人幾十條槍。哪兒能跟天朝相比。”


    “哦,這麽說來杜爾伯特汗對羅刹人頗為了解咯。”孫露興致昂然地問道。


    不知是酒精的作祟,還是出於對祖先功績的崇拜,蘇赫巴魯漲著紅彤彤的臉不屑的說道:“那是當然,卓特巴巴圖爾身旁的那幾個羅刹小子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蘇赫巴魯我。什麽俄羅斯帝國,不過是伏爾加河以西的一個紅毛國罷了。”


    “聽杜爾伯特汗的口氣,似乎在卓特巴巴圖爾之前就與羅刹國有過接觸。”蕭雲抹了抹嘴冷不丁地問道。


    “這…這您也知道衛拉特人由綽羅斯部、土爾扈特部、和碩特部以及我們杜爾伯特部組成。和碩特部在西藏,綽羅斯部與杜爾伯特部在天山,土爾扈特部在伏爾加河河口到曼吉格什拉特半島之間的北海草原(裏海北部)。杜爾伯特部與土爾扈特部素有往來,我和土爾扈特部的鄂爾勒克汗也有些交情,所以對那邊的事多少有些耳聞。”蘇赫巴魯戰戰兢兢地解釋道。事實上,當年土爾扈特部向沙俄稱貢時,得到消息的蘇赫巴魯也曾有過投靠羅刹人的念頭。隻不過當時沙俄的勢力尚未探入天山,杜爾伯特部的實力更是不能與土爾扈特部相提並論。再加上白種人特有的傲慢,因此當時就把蘇赫巴魯當作了土著處理了。覺得受到侮辱的他隨即打消了繼續與羅刹人接觸的念頭,從此不再向人提起此事。卻不想剛才一個得意忘形差兒點就說漏了嘴。


    看著蘇赫巴魯一副左顧而言他的模樣,孫露等人多少也猜出了背後了貓睨。但她並沒有當場點穿,而是順著蘇赫巴魯的話繼續說道:“原來如此。朕也聽人說北方的土爾扈特部已經歸順了羅刹國。卻不想杜爾伯特部與他們也有往來。”


    “陛下明鑒,我們與土爾扈特部也就是偶爾做點皮毛生意。再說那土爾扈特部雖投靠了羅刹人,卻也並不同心。據我所知土爾扈特部洗掠羅刹人的城池也是家常便飯的事。”蘇赫巴魯說到這裏忽然覺得有些不妥於是又跟著補充了一句道:“當然我們杜爾伯特人是最講義氣的。絕對不會去做那兩麵三刀的事。”


    蘇赫巴魯信誓旦旦的表情在孫露等人看來卻像是在越摸越黑。與遊牧民族打了上千年的中原朝廷十分了解對方的習性。若說不做兩麵三刀的事那是可能的,但前提是你要強到讓他們連打歪主意的念頭都不敢萌生。從蘇赫巴魯的描述上來看現在的沙俄確實有些實力,但還尚未強到可以完全控製中亞以及西伯利亞的那些汗國。想到這裏孫露更是堅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卻見她悠然一笑道:“朕當然是相信杜爾伯特汗的為人。說起來從大興安嶺到蒙古草原,再到哈薩克丘陵,穿過西西伯利亞南部,一直抵達東歐南部,那可都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啊。匈奴人、突厥人,還有你們蒙古人都曾馳騁其間橫掃東西整個大陸。何以如今會讓幾千個羅刹人**呢?”


    “陛下聖明。其實羅刹人也沒有征服那些草原。他們隻不過是從北邊終年積雪的地方饒了個***過來的。您知道那些可是連飛鳥都不肯掠過的地方。除了凶猛的白熊和不怕冷的野人外誰還會去那種地方。”蘇赫巴魯說到這裏又喳喳了嘴道:“不過陛下您剛才說的那些地方倒真都是上好的草場。要不羅刹人也不會整天打哪兒的主意啊。”


    “那杜爾伯特汗你對這些地方感興趣嗎?”孫露跟著追問道。


    “大興安嶺、蒙古草原那可都是天朝的,小的怎敢心存妄想啊。”蘇赫巴魯連連搖頭道。


    “那再往北,再往西的哈薩克草原、烏拉爾山下、鄂畢河畔的草原呢?”孫露依舊不肯放鬆的問道。


    “陛下您的意思是?”蘇赫巴魯像是猜到什麽似地趕緊追問道。


    “杜爾伯特汗還不明白女皇的用意嗎?”這一次開口的是陳穀子:“您心裏應該十分清楚,卓特巴巴圖爾根本不是天朝的對手。他很快就會為他的無知與瘋狂付出應有的代價。這點或許正是您希望看見的。但同樣的準葛爾部也將遭受到滅頂之災。而這恐怕是閣下您不願意麵對的吧。”


    “哦,陛下您剛才說您會赦免我們杜爾伯特部的。”杜爾伯特汗一聽還要算舊帳,立馬跳起來道。一旁的陳穀子則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他道:“杜爾伯特汗您先少安毋躁。女皇陛下答應你的事當然會做到。隻不過如果就這麽輕易地赦免你們,恐怕難以服我天朝民心啊。”


    “這還不簡單。殺光綽羅斯部不就行了嘛。”蘇赫巴魯滿不在乎的說道。在他看來這本就是草原上沿用千年的規矩。


    “全部殺光一個不留嗎?”蕭雲眉毛一挑反問道。


    “這個…可以殺光男子,留下婦孺。杜爾伯特部十分願意為朝廷看管好這幫奴才。”杜爾伯特汗大義凜然道。


    眼看著蘇赫巴魯露出了狐狸尾巴,蕭雲猛地就一“揪”道:“杜爾伯特汗願意為朝廷分擔困難,那是再好不過的了。隻不過依照我天朝的律法,閣下必須帶著自己的部眾遷徙至朝廷指定的牧場。並照朝廷的安排行事。一般不是在河套,就是在遼東。就像這次的賽音諾顏部一樣。”


    給蕭雲這麽一說蘇赫巴魯頓時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在來歸化之後,他便聽說漢人把一些零星的小部落都遷往了河套、遼東等地,並按將他們組成什麽公社。據說這樣一來部落的頭人雖然能過上比以前舒適百倍的生活,卻也會就此失去自己的部落。蘇赫巴魯雖然很羨慕中原舒適的生活,卻也不想從今往後讓人栓著鏈條過日子。於是他當即尷尬的一笑道:“那一切還著朝廷的意思辦吧。杜爾伯特是個小部落,能留在天山放放羊已經心滿意足了。哪兒敢有非分之想。”


    “哎,杜爾伯特汗可別回絕的那麽快嘛。朕倒是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閣下既收了卓特巴巴圖爾的婦孺,又可不必南遷。”孫露意味深長地說道。


    “什麽辦法?”


    “就是遷往朕剛才所說的地方。”


    “烏拉爾山?鄂畢河?”


    “不錯。”


    “可是陛下哪兒的水草雖是豐裕,可麻煩卻也不少。巴什基爾人、諾蓋人、土庫曼人、羅刹人,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杜爾伯特隻是個小部落,哪兒有實力去那混飯吃啊。”蘇赫巴魯哭喪著臉道。


    “這點杜爾伯特汗不用擔心。帝國會做你們堅實的後盾。你們隻要發揮一下你們先祖的勇氣就行了。鄂畢河以東均歸我朝所有,至於以西的土地嘛。隻要閣下你有本事,打下多少都是你的。”孫露進一步點明道。


    麵對如此**蘇赫巴魯若是再不心動可真成傻子了。卻見他添了添嘴唇問道:“陛下,為何肯這麽幫我們啊?”


    “因為我們擁有同樣顏色的皮膚,同樣顏色的頭發,同樣顏色的眼睛。”孫露傲然道:“亞洲是亞洲人的亞洲。朕不希望這片大陸上有歐洲人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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