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學生這就向您證明學生的肺腑之言!”說時遲那時快,李仁賢高呼一聲,撩起了褲管就用小刀在自己的小腿上狠狠紮了下去。他的舉動當然是嚇壞了對麵的黃宗羲。卻見黃宗羲趕緊驚呼阻止道:“你……你這是幹什麽!人啊!來人啊,快來救人!”


    黃宗羲的驚呼立刻就將候在門外的管家給引了進來。待見屋裏一副血淋淋的場麵黃府的管家當場也給嚇傻了。就在他驚得不知所措之時,正在與尹英山為李仁賢止血的黃宗羲心急火燎地回頭喝道:“傻站在那兒幹什麽!還不快去找大夫,拿藥箱去!”


    “是……是,老爺。”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然而此時的肇事者李仁賢卻顯得比任何人都要鎮定。雖然失血讓他臉色蒼白,但他的思路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絲毫不顧及自身安危的他用沾滿鮮血的雙手將一各血肉模糊的蠟丸交給黃宗羲道:“大人,這就是我等的肺腑之言。”


    “這……”黃宗羲一臉震驚地接過那蠟丸。打量了一番後才發現原來這李仁賢從一開始就將蠟丸埋入了自己的小腿之中,剛才不過是將自己原先縫合的傷口給剖開罷了。麵對如此架勢,黃宗羲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龔紫軒,卻發現此時的黃宗羲遠此自己要鎮定得多。顯然他早就知道了此事。這讓黃宗羲多少有點兒受騙上當的感覺。不過朝鮮人的烈性倒還真是打動了他。此時管家也帶了兩個小廝取了藥箱趕了過來。隻見黃宗羲趕忙收起了那個帶血的蠟丸,向那兩個朝鮮人寬聲安慰道:“兩位義士先下去療傷。那東西本官這裏收下了,有什麽事還是等治好傷再說吧。”


    “那一切就拜托大人了。”李仁賢朝黃宗羲作了個揖後,便被家丁七手八腳地給抬了下去。眼看一場驚心動魄的明治表演就此告一了段落,黃宗羲不由自主地揉了揉了自己的太陽穴。此刻他手裏蠟丸上的鮮血己經逐漸幹涸,拿在手上粘粘的讓人頗感不適。不過黃宗羲卻並沒有立即擰開那蠟丸。而是轉身向龔紫軒問道:“龔大人你怎麽看這事?”


    “大人之前不是向女皇陛下進言過要尋找合適的機會解決朝鮮的問題嗎?”龔紫軒反問道。


    “龔大人的意思是?”黃宗羲的把玩著手中的蠟丸問道。


    “眼前可是難得的契機啊。”龔紫軒幹脆直言道。


    可黃宗羲卻漫不經心的回答道:“有決心與毅力是一回事,有沒有實力又是另一回事了。”


    聽黃宗羲這麽一說,明白其意思的龔紫軒隨即撫須笑道:“我道是尚書大人在顧慮什麽呢,原來是擔心這兩個朝鮮人分量不重啊。不錯。若說身份此二人確實算不上什麽舉足輕重的角色。不過他們背後的主子卻有著不容窺視的力量。大人不如先打開這蠟丸看個究竟再說如何?”


    聽龔紫軒這麽一說,黃宗羲當即便找來了一把小刀將那蠟丸給一刀剖了開來。卻見那此蠟丸之中赫然就包裹著一塊薄如蟬翼、白如凝脂的絹帕,展開之後竟也有大半張桌大。如此工藝讓在場的黃宗羲與龔紫軒都不禁嘖嘖稱奇起來。不過更為吸引他們的倒不是這塊絹帕,而是上麵密密麻麻書寫的蠅頭小字。卻見黃宗羲輕輕托起了絹帕借著窗邊的陽光仔細閱讀起來。


    “大人,這上麵的聯名上書者可都是朝鮮頗具實力的世族。”眼見黃宗羲看得聚精會神,一旁的龔紫軒忍不住上前提醒道。


    “哦?龔大人難道早就看過此信了?”黃宗羲問道。


    “這倒沒有。不過這幾家世族密謀向我朝求援的消息,在下倒是略有耳聞。”龔紫軒意味深長的說道。


    “如此說來他們的行跡豈不是已經暴露了。”黃宗羲聽罷皺了皺眉頭道。


    “這個嘛。殖民司知道的事,並不代表他朝鮮王也知曉。”龔紫軒自信的賣了關子道。


    耳聽龔紫軒說得如此自信,黃宗羲不由地在心中打了個寒戰。自從賢親王遇刺身亡之後,原本被列為內部調查單位之一的殖民司非但沒有因此而受到什麽損失,反倒是因為朝廷對外政策的強硬化而得到了更多的特權。因此龔紫軒說他能知道朝鮮王不知道的事情,宗羲莪一點都不會覺得意外。而讓他有所忌憚的是,殖民司既然能掌握朝鮮方麵的一舉一動,那中原呢?這雙隱形的眼睛是否也在偷偷窺視著自己呢。想到這裏,黃宗羲下意識地就對龔紫軒提起了警惕。不過在表麵上,他還是頗為謙遜地向對方探問道:“這麽說來這些人真像他們自己所言對現任的朝鮮王心存不滿咯?可是在下聽說朝鮮人對朝鮮王室一直以來都是敬愛有加的。這些世族的舉動能否得到朝鮮百姓的呼應呢。”


    “朝鮮王室受朝鮮百姓生愛戴這確實是事實。不過有一件事大人您可能有所不知。”龔紫軒意味深長地說道:“在朝鮮一直以來真正掌控製因家的並非朝鮮王,而是您手中單子上的那些世族。這些世族不僅在地方上手有控製權,曼左右著朝鮮的朝堂。之前的幾任朝鮮王甚至都無法頒布自己想頒布的聖旨。直到現今的朝鮮王李昊登基,這一切才得以改觀。比起前幾任朝鮮王來說李昊無疑是一個強悍的君主。整頓吏治、引進火器、統一思想,李昊的每一項舉動無不帶著集中大權的意圖。而通過這幾年的努力李昊也確實成功鞏固了自己地皇權。不過他所付出的代價卻是得罪了支持李朝國本的大世族。因此也就有了大人您手中的這封特殊的書信。”


    “可是李昊既然已經將大權收歸於手,那些個世族又靠什麽來與其對抗呢?”黃宗羲努了努嘴道。在他看了朝鮮與倭國都之所以是失敗的國家正是因為其諸候比朝廷還強,至使上下政令不通,強藩割據。因此現在完成中央集權的朝鮮本該比之前更強才對。


    “大人您說得不錯,經過李昊這幾年的整頓與肅請朝鮮的那些世族確實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不過有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些世族除了在百姓之中享有一定的號召力外,還很有財力。”龔紫軒嘿嘿一笑道。


    “財力?”黃宗羲不置可否的反問道。那表情分明是在問,一群小小彈丸之國的土財主能有什麽財力。


    “大人您可別小著了那些朝鮮世族。他們不像我朝的縉紳那般熱衷於錢生錢的搞投資。那些朝鮮財主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把銅錢銀子封裝在他們的泡菜壇子裏,然後理進自己家的後院。久而久之也積累下了數目不小的財富。”一提起那些朝鮮財主,商會出身的龔紫軒忍不住臉上露出了藐視之色。不過在商言商,對朝鮮財主的鄙夷,並不影響龔


    紫軒想與他們合作的意願。卻聽他跟著說道:“朝鮮世族有錢有名聲。而我天朝則有強悍的大軍,兩相一合作,那李昊又算什麽東西。”


    “話可不能這麽說。對於朝鮮百姓的傳統習俗我朝還是要尊重的。”聽完龔紫軒解釋的黃宗羲一邊撫摸著自己胡須,一邊思略道:“李昊的舉動固然人神共憤,但朝鮮王室還是受朝鮮百姓愛戴的。因此罪隻在李昊一人而已。至於那些朝鮮世族嘛,就依照我天朝的製度設立議會吧。”


    聽黃宗羲說到這裏龔紫軒立刻會意道:“是啊,設立議會。那樣一來,往後朝鮮議會若是做出什麽決定也是其全民的意願。”


    說到這裏兩人均忍不住相視一笑起來。不過對於此刻的黃宗羲來說他手中所持的這塊絹帕在他心裏還是比石頭還要重。因為從這份薄薄的絹帕上,他分明看到了中華朝的另一個影子,使他不由聯想到了自己先前在皇宮大內與女皇提及的巨室。其實巨室與世族都是一個意思。他們的存在都不同程度地製約朝廷的一舉一動。對向來就以國家至上的


    黃宗羲啦說這樣的勢力確實是一個不怎麽討人喜歡的存在。而在另一方麵他本身又不得不依靠這股勢力。而此刻麵對朝鮮世族的聯名請援,更是讓黃宗羲深刻地了解到了這些巨室、世族的頑強。誰要是觸動了他們的利益,那他們就會聯合起來將其毀滅,就算對手是皇帝亦毫不連縮。回想自己之前想要收服中原巨室的計劃,黃紊羲忽然發現白己確實是太過膽大妄為了一些。而女皇先前的那個建議亦在他的腦海中又浮現了出來.


    然而三日後,就在黃宗羲安頓完那兩個朝鮮特使,打算尋個機會與王夫之接觸之時,一個久違的老朋友卻突然來他府上拜訪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遊曳於中華朝政壇忙於穿針引線的閻爾梅。雖說閻爾梅與黃宗羲早在十年之前就曾一同共事過,但在中華朝立國後,兩人便再也沒有見過什麽麵。這一來是因為黃宗羲之前數年一直在北方就職,無法涉足南方政壇。二來則是黃宗羲本來就對說客不抱什麽好感,甚至還認為他們是賄賂貪汙的引線人。不過在麵對閻爾梅時,黃宗羲還是頗為熱情的。畢竟那些年積累下來的交情還是有一點的。


    同樣是在書房,同樣是一身的便服,不過比起麵對龔紫軒時來,此時的黃宗羲官架子明顯就大了許多。卻見他在輕輕綴了口茶後,以淡然而又不失禮貌的口吻向閻爾梅開口道:“雖然閻老先生您離開朝堂也有五六年了,不過回想起當年一同共事的場景,還真是讓人回味無窮啊。不知閻老先生您這些年身體可好?”


    “承蒙大人掛懷。老夫這些年白發雖長了不少,卻比從前更有精神了。”閻爾梅哈哈一笑道。


    “這倒也是。閻老先生您現在看起來還真是老當益壯啊。不知老先生有了何種養生之道,也好點撥點撥。”黃宗羲客套的打趣道。


    “咳。老夫能有什麽養生之道啊。歸納起來也就是一個字‘忙’。您別瞧老夫這些年又跑說的,精神勁可比在家修養時好呢。這不老夫今日又晃到了大人府上叼擾起來了。”閻爾梅一邊打諢著,一邊則將話題拉到了正題上來。


    果然,黃宗羲跟著便接口道:“哪裏的話,先生有什麽事盡管吩咐。隻要是力所能及的在下一定盡力而為。”


    “大人您還是像從前一樣的古道熱腸啊。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老夫今日隻是受人所托想要讓大人看一樣東西罷了。”閻爾梅說著便從懷裏取出了一份文書遞給了黃宗羲。


    “先生您這是?”黃宗羲狐疑地接過了文書。


    “不瞞大人你說,這是東林黨的王公子托老夫轉交大人您過目的。”閻爾梅如實回答道。


    “哦?是王公子托您帶來的?”閻爾梅的回答讓黃宗羲多少有點意外。卻見他當即打量了一下閻爾梅,希望能從對方的表情中讀出一點端倪來。可閻爾梅依舊還是一副晦深莫測的模樣。無奈之下黃宗羲隻得先行翻閱起來。


    正如閻爾梅所言,這是由王夫之本人親自編寫的一份有關選舉和黨派管理的草案。依照王夫之在草案中的設定,民間對各類議會選舉話動的所付出的捐款必須得向朝廷申報登記。任何個人在同一年內,向其支持的同一參選人捐款限額不得超過一百銀元,對所有參加選人的捐款總數不得超過五百銀元。同一個民間組織一年內捐款不得超過一萬銀元。而各黨派在民間組織的各種話動也需將收支狀況上報當地官府登記核實。任何黨派與獨立參選人都不得接受外國人的捐款。此外,為了限製民間捐款對黨派間競選的影響,王夫之還建議朝廷設立一項專款用以資助參選人。總之各大大小小的條款王夫之共列了二十四條之多。


    不過黃宗羲對這個草案的實際效果卻哥不抱太大的期望。因為在他看來這份草案中存在著不少的漏洞。無論是財閥還是黨派都能找到規避的方法,就緒維持目前的狀況。正如草案中對“行賄”的鑒定,是民間個人或組織向國會議員捐款用於起競選是合法的。但如果其以此為條件要求議員在製定法案時,給予政策優惠,則是行賄,屬於非法。可黃宗羲知道這隻是在理論上能成立罷了。在實際的操作中那些捐款究竟會對中華朝的國會議員產生什麽影響,也隻有天知地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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