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對不起,讓諸位久等了。”商務會館門口一個身著武裝的中年人手持馬鞭客氣地抱拳向周圍眾人打了一圈招呼道。此人正是安曼華商民團總教頭趙誌誠。


    話說那日楊辛榮在覲見土王之時萌生了組建民團的念頭。在得到商會上層首肯之後,他便忙不迭地將組織民團的設想提交給了安曼地區的華人議會審議。一聽是為自己的身家安全組織民團,議會當然是拍手稱快著同意了楊辛榮的設想。當地一些財力頗厚的農場主與商賈更是二話不說地捐出了大筆款項來讚助民團。正所謂有錢好辦事,在當地華商的全力資助下楊辛榮僅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就組織起了一支二百餘人的隊伍,號稱中華營。團丁清一色均為華人,有從中原來的退役軍人,有在印度、南洋四處流浪的亡命之徒,也有血氣方剛的僑民子弟。此外,楊辛榮還特意邀請了在孟加拉灣地區頗有名望的豪強趙誌誠來充當民團總教頭。雖然一開始告別崢嶸歲月多年的趙誌誠一直都在推辭,但在楊辛榮與其他華商鍥而不舍的遊說之下,他暈終爭還是接下了這份額外的差使。


    事實也證明楊辛榮確實沒有看錯人。早年曾效力於帝國野戰軍的趙誌誠不僅把這一群三教九流鍛造成了虎賁之師,並且很快就在周邊地區打出了名號。不但保得中國僑民一方平安,就連當地一些土王也對這支華人武裝的戰鬥力讚不絕口,甚至還出重金雇傭趙誌誠的人馬幫助當地政府剿滅一些凶悍的頑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正因為有趙誌誠的民團不斷地取得驕人的戰績,這才使得當地的中國人能挺直了腰板立足孟加拉灣。


    此刻眼見為自己撐腰的子弟兵大駕光臨,一臉得意地楊辛榮當即快步上前拱手招呼道:“趙總教頭一路辛苦了。酒菜都已經置備好,就等著起總教頭和各位弟兄入席呢。會館這次特意請來個河南廚子,聽說趙總教頭你也是河南人氏,遷得勞煩總教頭你嚐嚐這菜地不地道呢。”


    一聽能吃到家鄉菜趙誌誠立刻就來了精神。對於任何一個在印度謀生的中國人來說,“吃飯”一直是件挺擾人的事。這倒並不是說中國人在印度吃不飽,而是印度的食物實在是讓視飲食為藝術的中國人難以消受。卻見趙誌誠在與身後一位氣宇軒昂的男子低聲說了幾句後,便轉身向楊辛榮拱手道:“那在下和弟兄們就叼擾了。”


    這楊辛榮是何等玲瓏之人,剛才在趙誌誠翻身下馬之時,他便已經注意到了其身後緊隨的這個男子。通過對對方神態和舉止的觀察,閱人無數的他己然能肯定此人來頭不小。待見趙誌誠對他的態度,楊辛榮更是在心中暗自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卻見他一邊謙恭地將趙誌誠等人引入會館,一邊小心翼翼地悄聲向其問道:“趙總教頭,這位公子是何人啊?”


    眼見楊辛榮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趙誌誠衝他賣了個關子笑了笑道:“這位公子乃是中原人氏。還是到了裏頭向大家一起介紹吧。”


    耳聽趙誌誠如此回答,楊辛榮也隻好按耐下了心中的好奇。不過他還是下意識地偷偷瞥了幾眼這位神秘的賓客。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此人看上去十分的眼熟,但一時又說不上在哪兒見過。就在楊辛榮暗自回想之際一幹人等不覺間已經穿過由數十盞大紅燈籠裝點的長廊來到了會館大廳。卻見十來桌豐盛的席宴一路從大廳擺到了花園,朱紅的桌布、朱紅色的帷幕,到處都是紅彤彤的一片,讓任何身處其中的人都會在不經意間被濃濃的中國式喜慶氣氛所感染。


    而當楊辛榮與趙誌誠信步走到花園時,這種喜慶的氣氛瞬間就爆發了開來。隻見在場就坐的中國賓客無一例外地都站起了身恭敬而又不失熱情地歡迎起自家的子弟兵來。見此情形,趙誌誠的心頭不由為之一暖,當即激動地向在場的眾人抱拳道:“趙誌誠不過一介武夫,受大家如此盛情實在愧不敢當。惟有日後加倍努力,才能報答諸位對我將士的一番厚愛。”


    “趙總教頭你與眾弟兄為我等保家護院,我等無以為報,隻能略備點酒菜犒勞一下咱們的子弟兵而己。”其中一個農場主代表在場眾人恭敬地作了個揖道。


    “諸位言重了。趙誌誠等隻是盡了點綿薄之力,保家衛國本就是我等漢家兒郎應盡的責任。我等雖身處海外,但隻要有我漢人所駐之處,便是有我漢家!便是我漢家兒郎所保之地!”趙誌誠昂首丈言道。他的一番話話立刻就引來了在場眾人一陣熱烈的鼓掌。但趙誌誠並沒有就此停下自己的演講。卻見他又跟著向眾人發言道:“不過我等身處海外終究也是人單勢薄,夷人動不動就會借機欺負咱們。”


    “是啊。西邊的突厥人不就把咱們的船隻趕出了港口嗎!”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抱怨了一聲,立即就引來了其他人的一致附和。出於宣傳的原因,中原的許多人都習慣將土耳其人喊做突厥人。這一來是叫著順口,二來則是在潛意識中提醒國人那個橫跨亞歐非大陸的龐大帝國與中國究竟有過什麽樣的淵源。


    “說得不錯,我們現在在西邊確實遇到了極其不公正的待遇。我們的船隻被趕出港口,我們的僑民被驅逐出境。而這一切,突厥人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沒給我們。麵對如此野蠻、無理的行徑,難道我們要忍氣吞聲嗎!”趙誌誠加重了話氣反問道。


    雖然趙誌誠的話語十分能蠱惑人心,那些華商也確實在暗地裏不止一次抱怨過奧斯曼帝國的無理與傲慢。但真要他們實打實地去對付奧斯曼人,在場的一幹人等立刻就全都縮了回去。事實上,他們更願意以暗中出資的方式讓別人為他們出頭。這不趙誌誠的話音剛落,一旁站著的周順就苦著臉向其大歎哭經道:“趙總教頭。咱們也想改變目前的現狀。可您剛才也說了咱們在海外人單勢薄,而朝廷現在又忙著倭國的事,哪兒有時間來管咱們呢。”


    “誰說朝廷不管我們了?”趙誌誠劍眉一掃,說罷便將身後的那位男子介紹給眾人道:“諸位。這位就是朝廷新近派來統領印度洋艦隊的鄭森鄭提督。”


    給趙誌誠這麽一提醒,楊辛榮這才回想起了鄭森的身份。說起來,當年皇夫楊韶清從歐洲歸國時還曾在安曼停歇過一段時間,楊辛榮便是在那個時候與鄭森碰過幾次麵。但是由於楊辛榮身份卑微當時連同鄭大公子說話的機會都不曾有過。加之時日己久,被加勒此海風吹得一身古銅又留起小胡子的鄭森在外貌上也發生了較大的變化。不過楊辛榮還是趕忙上前句其致歉道:“下官剛才未曾認出提督,還請提督恕罪。”


    “楊大人不必介意。其實本提督也知道自己變老變黑了不少。鄭森摸著自己的小胡子打趣的說道。


    “提督您真是說笑了。”楊辛榮陪了個笑臉道。但對局勢的關心還是壓倒了剛開始的尷尬。


    卻見楊辛榮轉了一下眼球,跟著便言歸正傳地向鄭森探問:“不知提督大人您這次駕臨安曼可是為了奧斯曼封港一事?”


    “不錯,本提督這次正是奉女皇陛下之命前來恢複印度洋秩序的。”鄭森把頭一揚,朝著帝國的方向拱手道。


    一聽對方是女皇陛下派來的特使,在場的農場主與商賈們哪兒敢造次,刷地一聲就通通跪地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著完眾人一陣手忙腳亂的叩首謝恩之後,鄭森跟著又宣布道:“女皇陛下,要本提督轉告諸位,朝廷從來沒有放棄過帝國在海外的僑民,也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我天朝的國民。不過,現在朝廷還處在非常時期,因此在倭國平定之前,朝廷需要諸位恪守帝國國民的義務,為帝國的軍隊提供一切所需的幫助。”


    “草民等謹遵萬歲聖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包括楊辛容與趙誌誠在內的一幹人等再一次恭敬地叩首道。言辭之間眾人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須知他們中的不少人前了一刻還在為自己在印度洋的未來忐忑不安,可現在鄭森的寥寥數語卻讓他們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來自女皇的聲音。而女皇陛下從來讓他們失望過。


    接下來的宴席當人是在極其喜慶的氣氛中進行的。人們興高采烈的互相碰杯、道賀,既是在為剛剛到來的新年慶祝,也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好“景氣”歡呼。而鄭森與趙誌誠自然也就成了這場宴會中的主角。日落之後宴會也隨之進入了下一個**。為了給來參加宴會的賓客們以回家的感覺,商務館還特地請來戲團為眾人演出助興。雖然台上演的是崢南地區的南戲,可對來自中原各地的遊子們來說能看見家鄉的布景就已經是莫大的欣慰了。


    然而正當人們聚精會神地看戲之時,鄭森、趙誌誠以及楊辛榮卻在人們不注意之時悄然退場了。在商務館館長私人的書房內,身為主人的楊辛榮垂手站在底下,與趙誌誠一起恭敬地等待坐在案牘後的鄭森向其發布進一步的指示。可誰知鄭森頭一句問的卻是一個與軍事一點都沒關係的問題道:“楊大人,聽說這裏去年棉花收成不錯?”


    “回提督,托女皇陛下的福去年一年風調雨順,所以收成也出奇的好。”楊辛榮如實地回答道。


    “哦,那周圍的土人沒有來騷擾我們的農場嗎?”鄭森跟著追問道


    “回提督,全靠趙教頭的民團保護,這些年周圍的土人已經吧再敢對我們農場有非分之想了。”楊辛榮順勢捧了捧趙誌誠道。


    “楊大人過獎了。誌誠隻是克盡職守罷了。再說這當初建立民團也是楊大人一手操辦起來的。”趙誌誠謙遜的說道。


    “好了,兩位也不要再互相推搡了。安曼商務館這些年的成績朝廷早己知曉,這都是兩位一文一武精誠合作的成果。”鄭森在誇獎完眼前的兩人之後,又轉口向趙誌誠詢問道:“趙總教頭,民團現在有多少人馬?”


    “回提督,加上目前借給加爾各答的一個連,總共有一個營的兵力,五百餘人。隻要提督一聲令下,他們隨時都能為朝廷效勞。”趙誌誠毫不藏私的抱拳道。


    “五百餘人。恩,應該是夠了吧。”鄭森微微點了點頭道。隨即又回頭向楊辛榮問道:“那商務館現在能征集的可以作戰的商船又有多少呢?”


    “回提督,目前商務館管轄下配有十門以上火炮的商船大約有五十餘艘。如果提督需要下官這就可以著人前去征集。”楊辛榮跟著回答道。從鄭森簡短的幾句詢問之中,他儼然已經感受到了一絲硝煙味。


    可誰知,鄭森聽罷卻笑了笑解釋道:“兩位想必是誤會了。在下並沒有征調安曼兵力的意思。”


    “那提督您的意思是?”楊辛榮與趙誌誠麵麵相覷了一下不解的問道。


    “兩位應該知道目前奧斯曼帝國封港的事吧?”鄭森明知故問道。


    “知道啊,提督您不是正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嗎?”楊辛榮一頭霧水地問道。


    “話雖如此,可這次封港的事不單單是奧斯曼方麵問題。朝廷懷疑這後頭是英國人搞得鬼。”鄭森直言不諱地說道。


    “英國人?”趙誌誠低頭思略了一下後,忽然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從阿拉伯海過來的不少商隊都說那裏突然多了不少英國船隻。那提督我們這次要對付的是英國人嗎?”


    “我們要對付的是一切與帝國做對的人。”鄭森一字一頓地說道:


    “現在印度西海岸的孟買、帕納吉、卡利卡特等重要海港也在流傳著一些對帝國極其不利的流言。想來應該也是英國人在背後搞的鬼。”


    “哼,英國人這次竟敢同我們玩陰的!提督咱們非得給英國佬一個狠狠的教訓才是!”趙誌誠揮舞著拳頭說道。


    相比之下文官出身的楊辛榮反應倒是挺鎮定的。他知道鄭森向自己說這麽多,絕不止是為了要求他們提供兵員或補給上配合,一定還有著更為重要的計劃,想到這裏楊辛榮選擇了沉默以等待鄭森提出下一步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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